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离新年只有半个月了,城内到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家家户户门口换了桃符,挑幡的竹竿子也早早竖起,大街小巷,到处可见一群群男子聚在一处捣元日糕,木锤翻飞,米香四溢。
一群群孩子在雪地里奔跑嬉戏,欢乐地叫喊着,到处是他们堆起的各种各样雪人,太原城处处洋溢着喜庆祥和的节日前气氛,使人的内心格外宁静。
杨元庆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从西门进了城,虽然只是离开了两个多月,可这一次,杨元庆却感觉到似乎离去了很多年。再看到不远处慈安寺内那座高高的白塔,杨元庆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尽管杨元庆进城时已经享受不到满城载歌载舞的欢迎盛况,但他还是体会到了和往日的一点不同。
当路上行人忽然认出进城的这队骑兵竟然就是楚王殿下归来时,他们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道路,不少老人还跪下向他叩首行礼。
晋阳大街两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很多人都从家门奔跑出来,默默地站在道路两边。眼睛里洋溢着感激之情。他们用一种极大的诚意来迎接他们心中的皇帝陛下。
大家默默地注视着楚王缓缓而行,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楚王万岁!”
这一声大喊就像一把钥匙,使沉默的人群激动起来,大道两边人群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楚王万岁!”
“楚王万岁!楚王万岁!”
无数人振臂高喊。这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很多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对他们而言。大隋战胜的突厥并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结束战乱。恢复和平的希望,他们渴望着平静地生活,渴望着不要战争。
人越来越多,大街两边已经积聚了数万人,黑压压的人群延绵数里。一支千余人的巡逻军也闻讯赶来,在将领的指挥下,在队伍两边护卫,替杨元庆挡住了激动万分,奔涌上前的民众。
很多人跟着杨元庆奔跑,大声呐喊着,有很多人跪下了,用他们的大礼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敬仰。
杨元庆不断向众人挥着手,默默感受着这一切,子民的热情和感激使他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
他能感受他的子民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但同时也感受他们对和平生活的渴望,不要战争、不要饥饿。
从大业中期天下大乱以来,已经经历了八个年头,所有人都厌倦了战乱,厌倦了动荡,他们渴望着生儿育女,不用为明天的下锅米而发愁。
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生活,那是在开皇盛世,就在十几年前,他们渴望着重新过这样的生活,这一刻,杨元庆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那就是尽快结束战争,统一天下。
当他来到楚王府,他却感受到了另一种欢迎,大街上的热烈欢迎早已惊动了全家老小。
他的妻女们、他的儿子和长辈,还有府中的丫鬟仆役,都涌在大门口等待着他的归来。
“爹爹!”
长女冰儿、次女思华激动得挥手直跳,一起向他奔跑而来,杨元庆连忙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伸出了手臂,两个女儿如小家雀似的扑进了他的怀中。
杨元庆紧紧搂着两个宝贝女儿,他心中欢喜得要炸开了,这时,他的长子杨宁犹豫了一下,也跑了过来,拉住了父亲的手,他注视着父亲,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无尽的仰慕之情。
这一刻杨元庆忽然和儿子的心灵沟通了,他站起身,摸了摸儿子的脑瓜,这时次子杨静也跑了过来,拉住了父亲,望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们,他心中涌起了对儿女们舐犊之情。
“这次爹爹可没有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杨元庆笑呵呵道。
“我们不要爹爹礼物,我们有礼物要送给爹爹。”杨冰笑嘻嘻道。
“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杨元庆不解地问道。
次女思华性格如火,她心直口快,一下子说了出来,“爹爹忘了吗?过新年是什么日子?”
话一出口,杨思华慌忙捂住嘴,惊恐地向长姊望去,杨冰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怪她多嘴,把秘密泄露了。
杨元庆一怔,转念便想起来了,元日不就是自己的生日吗?他捏了捏次女的脸蛋,微微一笑,“爹爹很笨,想不起是什么日了。”
杨思华吐了一下舌头,她其实知道爹爹已经想起,这时,裴敏秋走上前,拍拍手笑道:“几个小家伙缠够爹爹没有,爹爹一路辛劳,要去沐浴更衣,晚上吃饭时再说话。”
杨元庆刚想对妻子说点什么,裴敏秋却嫣然一笑,“现在什么都别说,先去沐浴更衣。”
经历了入城的欢腾和入家的亲情,杨元庆终于安静下来,终于可以隐身在他书房内那帐宽大而舒适的软椅内,他已沐浴更衣,换了一件宽松的禅衣。
内书房里光线半暗半明,早已烧了一盆炭火,将房间里烘得暖暖洋洋,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干热的炭香味道,杨元庆眯着眼睛,这种从内到外的舒适几乎使他要睡着了。
这时,门开了,裴敏秋端了一杯参茶走了进来,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见丈夫已经处于半睡着状态,她吓了一跳,连忙轻手轻脚要离开。
“陪我说说话吧!”杨元庆慢慢睁开了眼睛。
“夫君没有睡着吗?”裴敏秋歉然笑道。
“很想睡,可就是睡不着。”杨元庆笑了笑,挣扎着坐了起来。
裴敏秋在丈夫身旁坐下,她心中其实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这会儿她竟不知从何说起。
“说说家里的大事情吧!”
杨元庆伸手搂住妻子的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裴敏秋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她忽然又想起了当年刚成亲时的那会儿,那会儿丈夫坐在窗前看书,她就这么亲腻地依偎在丈夫怀中,心中想着将来生几个儿女。
这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她此时又似乎找到了当年那种亲腻的感觉,“嗯!后来慢慢给你说,现在先让我躺一会儿,别说话。”
杨元庆轻轻抚摸她的发梢,闻着她头上那种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头油。
“是不是阿思朵有身孕了?”杨元庆感觉到阿思朵眼睛里洋溢的喜悦有点与众不同。
“你怎么知道?”
裴敏秋坐直了身子,她从来没有写信告诉过丈夫这件事,原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料丈夫竟知道了,让她心中很是惊讶。
“凭感觉,本来我最担心的人是她,毕竟大败突厥,她心中会不好受,原以为她会沉默,不料她却很喜悦,而且那种喜悦就像有什么大事要急着告诉我似的,所以我便猜她有了身孕。”
“你这个眼睛啊!真的很毒。”
裴敏秋无奈笑了笑,“她确实有身孕了,这应该是家中第一件大事,然后第二件大事便是你婶娘要来,已经进河东了,现在应该在上党郡,是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杨元庆顿时大喜,婶娘要来了,这个年可就团圆了,他顿时兴奋地问道:“还有什么好消息?”
此时杨元庆已经睡意全消,期待妻子再说说让自己惊喜的消息。
“嗯!其他都很平淡,像太后、圣上前些日子住在我们府上,这算不算大事?”
杨元庆摇摇头,“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家里的事情。”
裴敏秋又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有点诡异,我不知。该怎么说。”
“什么事情,你说。”杨元庆发现妻子的神情不太对,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安起来。
裴敏秋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这才吞吞吐吐道:“大概在三天前,负责后院修剪花枝的刘大婶在清扫积雪时,在后院地里挖出一个生锈的铜盒子,盒子里是一只白玉印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字,这件事我封锁了消息,只有我和出尘知道,刘大婶和管家婆也绝不会说出去。”
说完,裴敏秋忧心忡忡道:“夫君,你说这是天意,还是人故意放进咱们后园,如果是后者,很危险啊!”
杨元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你先把东西拿给我看一看。”
第一百三十四章发现真相
更新时间:20133821:15:52本章字数:5199
杨元庆的内书房从来不准任何下人进入,所以他又换到了外书房,尽管一路赶路使身体着实有些疲惫,但后园出现异物之事还是使他异常重视。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得好听点,这是瑞兆,是让他登基的天意,但问题是,这个瑞兆竟然在他府中后园出现,而且被一个扫雪的下人轻易发现,这就不得不让杨元庆警惕了。
肯定不会是有人翻墙进来埋物,楚王府是‘回’字型结构,后园位于‘回’字的内口里,墙外面还有外围府,外府内戒备森严,明哨暗哨层层布防,插翅也难入。
只可能能是内部人所为,而且肯定是丫鬟或者管家婆之类,男仆是进不了后宅。
此时,后园的异物就摆放在杨元庆面子,是一只五寸见方的青铜盒,上面长满了深绿色的铜锈,就仿佛在土中埋藏千年。
杨元庆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方碧玉印玺,方圆约四寸,上纽交五龙,玉是极品青玉,雕工精湛,细腻圆润,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事实上,真正的传国玉玺就在杨元庆手中,当年杨广服毒自尽前,命沈光将玉玺带回了太原,传给其孙杨侑。
这只从后园挖出的玉玺就是仿造传国玉玺,从玉的用料做工,都可以和真的传国玉玺一拼,由此可以推断,这幕后的策划者,绝不是一个等闲之人。
在下方站着发现玉玺的刘大婶和负责打理内宅管家婆,她们二人都十分紧张,尤其是刘大婶,两腿战栗,吓得几乎要跪倒了。
杨元庆看了她们一眼,感觉到了她们的紧张,便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一点。问刘大婶道:“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发现这只铜盒?”
“回禀老爷”
刘大婶声音发抖,战战兢兢道:“大概在三天前,下了大雪,我和以前一样扫雪,扫除一个东西,我以为是石块,伸手去捡。不料就是这只铜盒上的纽子。我我赶紧报告了管家婆。”
“是在哪里发现?”杨元庆追问道。
“在小径旁边,那株百年老桂树下。”
杨元庆想了想又问:“你每天都清扫吗?我想知道,和你上一次清扫相隔多久?”
“只隔了一夜,我下午扫时还没有,在第二天上午再扫就发现了。”
裴敏秋站在另一边,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像和丈夫一样听取下人的禀报,但她心中却有一点点不太舒服,因为杨元庆问的事情都是她已经问过。丈夫为什么不问自己,难道还不相信自己吗?
裴敏秋尽量向好的方面想,或许这是元庆的习惯。他喜欢亲自审问,这时,杨元庆又转向了管家婆,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缓缓问道:“这几天丫鬟们谁比较异常?”
杨元庆并没有考虑是男仆所为。有侍卫严密把守,男仆根本进不了后宅,只能是丫鬟或者婆子,甚至是眼前这个管家婆。
或许是杨元庆眼光太过于锐利,管家婆的两腿剧烈战栗起来,腿一软,竟跪在地上,万分紧张道:“老爷,这几天我仔细观察过,真的没有人异常,也没有谁出入府门。”
“一个人都没有吗?出入府门。”
“就是。老婆子前天出去一次,但老爷,此时和我无关,我不知道。”管家婆吓得语无伦次,她发现自己成为了最大嫌疑人。
杨元庆并没有怀疑管家婆,他看得出来,不是管家婆所为,他陷入沉思,这应该是下雪前所埋,而且就是下雪的前一天晚上所埋,那么寒冷的天气。。
“第二天有没有谁受寒感恙?”杨元庆又缓缓问道。
管家婆连忙道:“是有两个丫鬟感恙了,一早没有起来。”
这时,裴敏秋忽然脸色一变,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开始怦怦跳了起来,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紧张,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杨元庆当然知道,埋东西的人不一定会感冒,但苦无线索,只能往这种偶然性上去考虑。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是有人希望他登基,而且是不少人希望他登基,只是竟然买通自己府上人,又把此物埋在王府后园里,这令他心中颇为不爽。
当然,如果此事传出去,效果确实很好,只是。。
杨元庆又回头问妻子,“这件事城中传开了吗?”
裴敏秋摇摇头,“我也不知,这几天我没有出门,也没有人向我禀报这种事。”
杨元庆沉思片刻,这件事他倒要好好关注一下……裴敏秋阴沉着脸一路匆匆而行,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上了二楼,来到了儿子杨宁的房门前。
“你们在外面等着!”裴敏秋怒气冲冲对几名丫鬟道。
几名丫鬟都止步不前,她们心中都有点害怕,很少见主母这么生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裴敏秋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房间里很暖和,他坐在桌前练字,旁边有几本他正在读的书。
前天,杨宁忽然有些受凉,病得还不轻,所以这两天他都请假在家,没有去弘文馆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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