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元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听说王尚书被封为郑王,可喜可贺啊!”
王仁则叹了口气“在楚王面前我就不说那些虚伪的话了,我叔父被封为郑王,遭遇朝廷上下强烈的反对,是皇泰帝力排众议,一力坚持的结果,为了这个郑王,朝廷大臣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现在整个洛阳局势一片混乱,叔父只能再向楚王殿下求援。”
杨元庆喝了一口茶,他没有提援助之事。而是不紧不慢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也支持王尚书再上一步,我的本意是希望洛阳能尽快稳定下来,使粮价能够得到平抑。使洛阳民众能够活下去,但现在洛阳局势更乱,你们就没有想过,怎么才能摆脱这种混乱局面吗?”
杨元庆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支持王世充上位,使南隋结束,太原就成为隋朝唯一正统。同时,王世充上位也能稳住洛阳的混乱局面,凭他的强势,能将粮价打压下去。
王仁则这次来,就是要谈这件事,他叔父王世充在朝廷已和卢楚等大臣视同水火,矛盾越来越尖锐,摊牌的时间要到了。关键是李密主力被宇文化及拖在彭城郡,使他无力支援洛阳,那么他们就要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夺取政权。
要想让洛阳民众支持叔父王世充登基,手中就必须有粮食,有了粮食,就有了话语权,但粮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么攻下李密的洛口城,但这个短时间还做不到,只有恳求杨元庆的支持。
王仁则低声道:“我这次奉叔父之命前来见总管,就是因为叔父已决定取皇泰帝而代之……”
他这句话吓得旁边裴青松浑身一抖,桌上的砚台险些打翻。他这才明白总管刚才说的再上一步是什么意思,竟然是要让王世充夺位登基,他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杨元庆若有所感,回头严厉地盯了他一眼,裴青松低下头,迅速稳住心神。继续记录,杨元庆这才和缓地笑道:“王将军继续说!”
王仁则咬一下嘴唇,又继续道:“夺权政权并不难,可以说易如反掌,关键是要稳住洛阳局势,现在洛阳粮价高企,令广大民众痛苦万分,只要我们能降下粮价,就能得到洛阳民众的支持,所以叔父恳请楚王殿下能借我们十万石粮食。”
“借?”
杨元庆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万石粮食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攒得下来,郑王打算怎么还呢?”
“我们只要稳住朝局,就会尽快攻下洛口城,洛口城内还有数十万石粮食,那时便可以还给楚王。”
杨元庆沉思片刻道:“十万石粮食对我来说并不算多,河内郡就有,但我对你们的诚意表示怀疑,上次你们答应过将三千户军器监工匠转到河东,至今只转了五百户,你让我怎么再相信你的话。”
王仁则慌忙道:“关于工匠之事,我需要再解释一下,我叔父几次要将工匠送去河东,却被卢楚、段达等人强行阻拦,一直没有能成功,我叔父一直为此很歉疚,我们保证,只要我们控制政权,第一件事就是将履行我们的诺言,绝不会再食言。”
说到这里,王仁则这才想起,他身上还有一封信没有给杨元庆,他慌忙将信从怀中取出,呈给杨元庆“这是叔父给楚王殿下的亲笔信,请殿下过目。”
杨元庆接过信打开,将王世充的信看了一遍,内容和王仁则说的差不多,语气也很恭敬,只是强调了他现在的难处,洛阳的人口已从最高时的百万人降到现在的不足五万户,约三十万人,如果再不解决粮食问题,洛阳就会沦为一座空城。
杨元庆将信收起,又问王仁则“现在你们手中还有多少军队?”
“我们还有七万人。”
“只有七万人,可洛口城却有十万守军,你们怎么攻下它?”
王仁则恭敬地回答道:“楚王手中也不过十几万军队,而河北总兵力不下五十万,他们不也一样对楚王殿下恐惧万分吗?可见兵不在数量多,我们手中虽然只有七万人,但都是从前的隋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很强,而洛口城的十万守军披甲者不足一半,如果拉出来会战,我们一战便可将其击溃,只是洛口城城池高大坚固,不是很好攻打,我们打算天气稍微暖和,便大举发动对洛口城的进攻。”
“好吧!我可以借粮给你们,但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我想要两个人。”
此时粮食对于王世充来说,已经比什么都重要,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两百人、两千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答应。
王仁则连忙道:“殿下请直言!”
“这两个人,一个是卢楚,你们不准杀他,要把他完整地交给我,另一人便是皇泰帝杨侗,南隋虽灭,但北隋还在,郑王登基后,也必须把他交给我,若能答应,你们明天就可以来盟津渡运粮。”
王仁则立刻站起身“卑职现在就赶回去,最迟明天晚上,郑王就有正式答复送来。”
“好吧!王将军一路保重。”
王仁则行一礼,转身匆匆走了,杨元庆随手把王世充的信交给裴青松,他见裴青松的神情很怪异,便淡淡道:“既然做我的记室参军,有些事情就不要太惊讶,不要有个人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青松知道总管指的是自己刚才失态之事,他默默点头“卑职明白了。”
杨元庆又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记室参军这个位子,至少要从政七到十年以上,因为很多事情必须要有很深的目光才能看得透,就比如说刚才说灭掉南隋让你很震惊,如果是萧琎,他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但你还不懂,你年轻、没有经验,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要有自知自明,你要明白自己没有从政经验,你要明白自己的幼稚,在重大问题上,你不要把自己幼稚表现出来,你记住了吗?”
杨元庆的语气很严厉,裴青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卑职明白了,卑职不会再有任何表露。”
杨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语重心长道:“对自己的人民心怀仁义,那就仁慈,对自己的敌人心怀仁义,那就叫愚蠢,你很有才智,但你没有阅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王仁则会不知道我攻打中潬洲吗?为什么他丝毫不提此事?你不要以为王仁则是个粗鲁的军人,他的城府要比你深得多,你希望你在今天这件事上,能够变得成熟一点。”
“卑职记住了,向总管告退!”
“去吧!”
时辰已到四更时分,杨元庆着实疲惫了,他找了一床军毯给自己裹上,躺在榻上连靴子都没有脱,便沉沉睡去。
裴青松回到自己〖房〗中也躺了下来,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杨元庆给他的警告,不要把自己的幼稚表现出来,他也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作为北隋的实际统治者,杨元庆当然是希望南隋覆灭,北隋便成为隋朝的唯一继承者,但北隋又不能直接动手,让王世充替北隋动手,那就是最好不过,所以王世充才有底气来借粮,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居然还要大为震惊,裴青松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简直太沉不住气了。
裴青松又想到了王仁则,他本来以为王仁则是个粗鲁的军人,可总管却说他很有城府,现在再回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夺下河阳关,直接威胁到了洛口城,而且王仁则也反复提到,夺取洛口城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对他们生死攸关,但他却矢口不提隋军攻打中潬洲之事,他不是不知道此事重要,只是问了也没有意义,索性就装着不知,把粮食借到手再说,此人确实沉得住气,和他相比,自己就显得太稚嫩了。
裴青松躺在榻上长吁短叹,一夜无眠。
…………。
卷十六铁马踏雪取河北第三十章蛇打三寸
更新时间:2012113017:33:44本章字数:5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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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咕隆咚的夜里,五千唐军骑兵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奔行,头上是漫天星斗,在微弱的星光下,五千骑兵在覆盖着茫茫白雪的大地上向东方疾行。
在队伍的最前面,徐世绩他的目光沉静,若有所思,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又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夜色笼罩下,四周的景物显得有些模糊,有村庄,有树林,再远处是黑色起伏的山峦,虽然夜色中难以辨清景物,但他还是判断出来,这里灵昌县的三林镇,他曾经几次经过这里。
徐世绩沉思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勒住战马对副将罗子玉道:“我去一趟灵昌县,最多一个时辰,你率军在这里稍候。”
罗子玉点点头,回头对士兵们喊道:“就地休息一个时辰!”
士兵们纷纷下马休息,徐世绩带着两百亲卫,调转马头向南方十里外的灵昌县城奔去。
灵昌县很小,只有千余户人家,这里没有什么战略地位,也自然没有驻军,只有百余名乡兵,受县令指挥,此时已是两更时分,城门早已关闭,徐世绩用十两银子贿赂守军开了城门,他带着两百骑兵冲进了城内。
徐世绩并不是找县令,这里的县令孤陋寡闻,不知天下事,进城约百余步,他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家客栈。
一盏破烂的灯笼挂在客栈门口,随风摇曳·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灯笼上写着‘各戋,二字,在灯光的映照下,在夜晚看得格外清楚。
就是这里了,徐世绩翻身下马,走上前一脚踢开破门,走进了客栈,一名值夜的伙计听到踢门声,奔了出来,却见大群军汉走进院子·他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客人要.住店吗?”
“你们掌柜可是徐阿福?”
“是!”
“叫他出来见我。”
“五郎,是谁啊!”一间屋子的灯亮,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徐世绩听出了这个声音,提高声调道:“是我·你家四爷,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屋子里沉寂片刻,忽然‘啊!,一声,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和女人的声音埋怨,门开了·一名长得颇为肥胖的中年男子风一般地冲了出来,扑通!跪在徐世绩面前,放声大哭·“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这名中年男子是徐世绩家中的老仆人,当年跟随徐世绩一起上了瓦岗,担任瓦岗军的四个哨头之一,徐世绩逃离洛口城后便和他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他被贬到灵昌县·负责灵昌县的消息传递点,这家客栈便是瓦岗军设在灵昌县的一个消息传递点。
徐世绩心中有些酸楚,连忙扶起他·“阿福,我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让你这半年受委屈了。”
徐阿福抹去泪水,“我没有受什么委屈,公子去客堂坐吧!那里暖和一点。”
“死婆娘快起来!是公子来了,烧姜茶去。”
他冲着房间里恶狠狠大喊一声·又吩咐伙计安排士兵去休息,这才领着徐世绩进了客堂·徐阿福点亮了灯,又忙着去烧炭盆,徐世绩止住了他,笑道:“我还有重要之事,问你一些事情我就走。”
“公子要问什么,尽管说!”
徐世绩沉吟一下便问:“黎阳城的主将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就是那个孙大枪,孙长乐。”
“原来是他!”
徐世绩知道此人,原是翟让手下的四猛之一,号称铁蛇百变,指他使一根大铁枪枪法精奇,是一名武艺高强的猛将。
徐世绩又想了一想问:“他的老娘应该在韦城县吗?”
“这个我不是太清楚,不过他是翟老大一系的人,按理,他的家人应该在瓦岗,不会在洛口。”
“我知道了。”
徐世绩叹了口气又道:“阿福,我以为你会被我牵累,我一直很担心你啊!”
徐阿福的泪水又涌出来,低下头道:“李密命令房玄藻清理公子手下,本来我是要被定罪,单大哥替我说情,便被贬到灵昌县了,我也没有地方去,只能在这里混混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徐阿福跪了下来,哀求道:“公子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不想为瓦岗军卖命。”
徐世绩连忙扶起他,“快快起来,别这样!”
徐世绩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张名帖递给他,“名帖上有地址,你带上娘子去太原,我父亲妻儿都在那里,他们会好好安置你,以后就跟着我,安安静静过日子。”
徐阿福接过名帖,心中感激万分,“多谢公子!”
这时,徐阿福的娘子端了一碗姜茶进来,“公子,请喝姜茶。”
“多谢大嫂,我要走了!”
徐世绩站起身,接过姜茶一饮而尽,笑道:“我们太原见吧!”
徐世绩带着手下离开了客栈,翻身上马,向城门奔去,徐阿福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走远,他长长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妻子,“我们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去太原。”
徐世绩出了城门,很快回到军队宿营地,尽管已经奔行一天,但他没有半点倦色,奔回营地便喝令道:“立刻出发,去韦城县休息。
他明白总管要他三天之内拿下黎阳城的意思,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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