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把自己当做棒打鸳鸯的封建家长么?!听了程农农的话,顾宵良的脸色又暗了几分,明知道这女孩迟早要成为他人的妻,他却完全不能接受,这一天有片刻的提前。
“还差两年六个月零二十一天,年年才满二十岁……”顾宵良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尽量使自己在晚辈面前的表态更加委婉,“农农,谢谢你送‘我的’年年回顾园……今天太晚,不留你进去喝醒酒茶了,我让小刘送你回家。”
程农农收到了绅士而婉转的逐客令。或许吧,是自己太冒进了,毕竟对方是自己从小尊重的长辈,更何况自古翁婿关系和婆媳关系一样,永远是道充满挑战的难题。程农农这样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回话的语气也谦和恭敬了许多:“顾叔叔客气了,我的车就停在对面马路的拐角处,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家……虽然我们刚从Babyfat回来,但我和年年都滴酒未沾。”
“那就好!年年,上车。”顾宵良指指自己身后的宾利,对年年斩钉截铁地说。
话音一落,年年便挣脱了程农农的手腕,乖乖向顾宵良走过去。她知道,此刻叔叔已经将愤怒隐忍到了极限,而自己之所以顺从,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忍心再使叔叔的心里增添一丝难过。
顾宵良心中翻腾的怒气和苦涩的确因此缓和了许多,辛苦了一天,疲惫意识终于被唤醒。他不愿再与程农农争论什么,只是留下一句“开车小心”,便转身为年年打开车门,看着她安然落入后座。
然后绕到右侧,坐进年年的旁边,示意小刘开车回顾园。
年年连忙摇下车窗,想要挥手和程农农说再见,却见程农农顺势将他的手机递进来,用口型对自己说:“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顾宵良假装看不见。
车子启动,年年滑开程农农的手机屏幕,这才发现上面竟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手机里存放了两个人的电话卡,除却几个打给程农农的号码,剩下的全是顾宵良打给自己的。只是程农农将电话设置为静音,都错过了。
年年内疚地想哭。
年近四十的顾宵良,十二年来不遗余力地铸就着顾氏的时尚城堡,使顾氏愈加强大。他一步步实现着安琪的梦想,如同参天大树般庇佑着顾园里的一切。他事必躬亲,无微不至地宠溺着年年,在和安琪因为孩子的争吵之中,所用最多的借口表面上是“工作忙”、“同Maria的竞争白热化”、“Angela Gu还在起步阶段”……但年年心里清楚,真实的理由是“年年还小”、“等到她初中毕业吧”、“等年年上高中吧”……
每年的除夕夜,既是年年的生日,又是母亲冷玉和外公冷嵘的忌日。顾宵良带着年年祭祀的时候,也会讲到她母亲的往事,却总是刻意回避着与她生父相关的话题。即使这样,年年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爸爸是因为不可逆转的苦衷,才无法和妈妈在一起。所以,她心里从未恨过谁。
更何况,顾宵良就像第二个爸爸,几乎填补了她对父爱、甚至母爱的渴望。长大后的年年不肯轻易叫别人为叔叔,因为在她心里,“叔叔”这个专属名词,有着和“爸爸”同样神圣的光环。
此时,顾宵良闭目倚靠在后座的沙发上,脸上的辛苦和疲劳一览无余。由于长年日理万机地忙碌,他的身体并没有中年男人发福的迹象,反而略显清瘦。他英俊、优雅依旧,仍是一派的英伦绅士作风,唯有眼角的皱纹就像岁月的烙印,无情地提示着年年,流年似水,一去不返。
“叔叔,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年年鼻子一酸,拉住顾宵良的衣袖,银灰色的D&G,还是他早上去公司开会时穿的那件。除了领带被解去,叔叔连西服外套都没来得及换下,便出来寻找自己了。
“你呀……”看着年年眼中涌起的湿润,顾宵良内心纵有千言万语的批评,也都融化在这两个字里了。
他想再补充敲打几句,却发现车子已经驶入顾园,停在了主楼前面。
第39章 归家计划
顾孝春和武嫂一直守候在大厅。
远远地看见顾宵良牵着年年的手走进来,顾孝春立即迎上前,接过顾宵良脱下的外套,递给武嫂。她欣喜地说:“宵良,谢天谢地你能这么早回来!我就猜嘛,年年那么乖,肯定只是在路上耽搁了……”
“姐,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在等我,不是说好要早点上楼休息么?!”顾宵良回应着,却环视客厅,寻找安琪的身影。
顾孝春自然明白弟弟在找什么,她连忙解释:“安琪也累了一天,所以先回房了……至于我,你不用担心,除了隔三差五地去‘静女花嫁’看几张报表,学习观摩,我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等这会儿工夫不费什么。”
先回房了么……还在生自己的气吧!顾宵良在心里苦笑,暗自做好了稍后上楼迎接“雷阵雨”的准备。
顾孝春注意到年年衣服上的污渍,好奇地问:“这丫头怎么脏成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在路上不小心摔倒了。”年年局促地解释,对于这个姑妈,她向来是敬畏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也怪夜路不好走,宵良要是能早点赶去酒吧,提前接到你就好了……伤到哪了,疼不疼?”顾孝春吃惊地拉过年年,想要仔细查看她的身体。
“她好得很……指不定还嫌我去得晚呢!”顾宵良再次皱起了眉头,闷声说道。然后,他把手心的女孩交给武嫂,并吩咐年年:“你自己先回卧室,洗个澡,好好反省一下。”
年年再次羞赧,她正愁遁地无门,听到叔叔的安排后,急忙颔首,跟着武嫂往三楼走去。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惹叔叔生气,或许稍后等他的心情平复一些,便能耐心地听自己解释了。
路过二楼的时候,顾青然碰巧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下了雍容华贵的夜礼服,随意套着一件纯白的棉布睡裙,素颜静好,与年年身上的泥泞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不起,姐姐,我吵醒你了么?”年年主动道歉。
“我还没有睡,慕泽也是刚送我回顾园……在宴会上喝了点红酒,我睡不着,所以想去厨房榨杯番茄汁。”
“哦……女生在外面喝酒是挺不好的。”年年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自己的姐姐出席的是高端商务晚宴,又不是去做陪酒女郎。
果然,顾青然没有接下去。她尴尬片刻,继续说:“慕泽把你的单车也送回来了,放在车库了。部件没什么损伤,以后还是不要再骑了,太危险。”
“嗯……谢谢姐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年年也习惯了这位姐姐的时而亲切、时而疏远。似乎,这正是顾青然与慕泽这对璧人的性格中,最为相似的地方。
提到慕泽,年年想起了手帕的事情。她连忙将口袋里的淡蓝色CK取出来,递给顾青然:“这是摔倒的时候,学长借给我的手帕,我忘记还了……虽然脏了,明天请周阿姨干洗一下,应该还能用的。”
短暂地吃惊之后,顾青然接过手帕,对年年回以难得的微笑:“知道了,我会还给慕泽的。你先回房去洗漱吧。”
二人离开后,顾青然一直保持沉静的眉眼,瞬间绽放开来。她忘记了厨房里的果蔬汁,转身回到卧室。
靠着门板,将肮脏的手帕隔着睡衣贴在胸口,顾青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那颗欢呼雀跃的心脏,正在“砰、砰”地跳动。
只是因为,自己又多了一个,再次约见那个男人的理由。
“Hi,我是慕泽……”
顾青然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慕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他显然是在用耳机接听。
“我是青然……阿泽,你在开车吗?还没有回到慕容别院吗……”
“既然知道我不方便接电话,你这么晚打过来……只是要问这些么?”慕泽轻揉眉心,以便集中注意力,看清路况。
“阿泽,我……”顾青然声音有些颤抖。
太子有多高贵,永远只能站在他斜后方45度角位置的“女朋友”,就有多卑微。
顾青然分不清楚,他们最初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经无意窥视过,隐藏在太子战袍里的那块咯身的砂砾;还是因为在舅舅顾宵良的庇荫下,拥有“静女花嫁”百分之十股份的自己,恰好有资本,能够成为慕泽婉拒“老佛爷”为其安排政治联姻的挡箭牌?!……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是出于,自己对这个男人整整十五年的守望吧。
“青然,我在开车,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早点休息。”出于电话礼仪,慕泽保持着耐心。
“是这样的,今晚早些时候,你把CK手帕借给年年了。现在手帕在我手上,我想洗干净后给你送过去……”顾青然细语征求,“你看明天……可以吗?”
“那个手帕么?既然已经脏了,丢掉就好了……”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来征求我的意见,慕泽在心里补充。
“……”顾青然默默安慰着自己,慕泽那么忙碌,这样的结果应该在预计之中。
最后,顾青然调整情绪,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有神采:“好的,那么阿泽,Good night!”
“Good night!”
……
与顾青然的通话结束,又有一个电话接踵而至。慕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皮特老师。他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滑下接听键。
“阿泽,范思哲的庆功晚宴应该结束了吧,你在回家的路上吗?夫人很担心你,已经问了两遍。”虽然有四分之一的华裔血统,Peter的汉语依然不够标准,带着浓重的英伦腔调。
“一切都很顺利,对方已经明确,会加盟慕氏年底在三重市全新开业的购物中心,接下来只要安排签约时间就可以了。”慕泽的神色依然冷峻,并没有因为口中的好消息而表现得更加振奋。
随即,慕泽将话题一转,温润说道:“老师,请您帮我转告奶奶一声,今天太晚了,我先去正道花园的公寓住一晚,就在恒瑜广场附近,暂时不回慕容别院了。”
“年轻人,The choice is yours!”只是,夫人为你准备的香槟看来要留到明天了,皮特老师遗憾地想,继续说,“三重市的新型购物中心项目,一直进展得很顺利。几个主流的奢侈品牌,几乎都与慕氏达成了共识。阿泽,你做得很好!……我刚查阅、分析了信息部调研出来的数据,Maria近年来的发展也很迅猛,在其他一线城市,大有和Y&D平分秋色之势。……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联合起来制衡Y&D,渗入乃至主导他们的日常经营,看来,五年之内为慕容夫人实现‘Back Home计划’,是指日可待了……”
慕泽笑了笑,他想起一周前自己的“交换”生涯期满,从巴黎回来后,在奶奶慕容娣莲的办公室,亲口立下的军令状。
他微微眯起双眼,仿佛是在锁定某只猎物,却又很快将眼底的疯狂收敛,并礼貌地说:“老师,您过奖了,市场竞争如此激烈,我今天所取得的成果,主要还是归功于您和奶奶对我从小到大的教导。”
皮特对慕泽的恭谦睿智感到很欣慰。十六年前,他协助慕容娣莲从成百上千的孤儿里,唯独挑中这个名叫阿泽的五岁男孩,作为慕氏的储备接班人,或许是上帝引导着夫人,所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后来,皮特被调往伦敦,为慕慕氏的商业地产开发西欧市场。同时负责慕氏与英国Moon家族的对话。四年之后,慕泽九岁,他被“老佛爷”慕容娣莲一纸调令召回恒瑜广场,正式成为慕泽的老师,引领慕泽入门商界。十几年过去了,皮特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也许连仁慈的上帝都不忍心看到老夫人多灾多难、孤苦此生,所以安排了慕泽的降生。
等对方挂断电话后,慕泽取下耳机,周身恢复了安静,也使他陷进了莫名的空虚。
临近午夜时分,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已是万籁俱寂。只剩下无家可归流浪汉还在四处晃荡着,寻找能够安眠的角落。路灯明晃,却照不亮他们的回家之路。
同样照不亮自己的回家之路吧,慕泽心中烦躁,竟不知应该去向何方,只是将身下的坐骑开得飞快。拉风的布加迪威航很快成为一些夜间飞车党追逐的目标。几辆路虎、SUV紧追而来,他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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