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另一个人的无限哀怨。
她见灌云敲得有趣,以为又是什么新奇的游戏,一时来了兴致,咧嘴笑得更加开心,甚至有样学样地拿起勺子叮叮当当地跟着敲了起来。
灌云也没有制止她,反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示意她继续。
小女孩受了“美色”的诱惑,顿时更加起劲,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叮叮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合着男人与孩童的嬉笑,飘荡在宁静的山野。
被外面那些噪音吵得心焦,锦绣将手中的调料随手往锅里一丢,摔着帘子冲到了两人面前。
“都给我安静点,吵死了!”锦绣没好气地瞪着一大一小,手里的锅铲微微摇晃,带着不可质疑的威胁意味指着“罪魁祸首”骂道。
这十年的相处,锦绣似乎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他了,一样的粗鲁,一样的叛逆,年少是的温柔体贴,端庄秀丽,似乎是镜花水月,同自己毫无关系。
被拿着锅铲的锦绣狠狠修理了一顿的一大一小瞬间老实,低头顺目地不敢与之争辩。
“好凶的女人。”直到她重新回到厨房,灌云才敢将心里的话吐出来,小女孩拍了拍他的胳膊,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这一幕,正巧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带着理所当然的误解。
重重树影下,男人的身影被稀疏而下夕阳光影割的残破凋零,长久的奔波劳碌空自消瘦了那副皮囊。
此番波折,他瘦了许多,亦老了许多,他不自觉地抚摸着突兀的颧骨,有些暗自神伤。
他与那人,仿若美玉与乌瓦,也难怪……
仲书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黑色的斗篷掩住了伤痕累累的躯体,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愤怒与嫉妒汹涌如吃人的洪水!
他自半月之前逃出雅悦仙姬设下的重重陷阱,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捡回来一条命,他靠着刻在灵魂里的契约,排除万难找到这里,却看到了一个他并不想看到的结果。
路人的议论,小女孩的存在,两人亲密的言行,一点一点印证着雅悦的话。
“原来誓言都是假的吗?”尽管眼前的一切都那样让他刺骨锥心,但他仍然不肯死心。
眼见不一定为实,他不止一次地安慰自己,勉强自己不要轻易下决定,他决定再等一等,再看一看,即使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就是对他的一场凌迟。
女孩的一声声的爹娘叫的他心凉,一颗心没得空了,荒凉而虚无。
夜晚的风有些凉,锦绣担心孩子受不住,便早早地哄了她睡,生怕她染了风寒。
“这样的你倒是有了几分慈母样。”看着熟练哄娃睡觉的锦绣,灌云忍不住取笑她。
“要是当初我也像普通女孩那样,也许我也是几个孩子的娘了。”锦绣不知想起了什么,噗嗤一笑:“都一年多了,我可不像某人,连孩子都抱不稳。”
被戳中痛脚地男人恨恨地咬了一口有些焦味的鸡腿,敢怒不敢言。
这孩子是灌云一年前带回来的,乳名叫做豆豆,据说她父母在一场天灾中没了,灌云便顺手将她捡了回来。
他一个大男人带了几天便受不了这小恶魔,毫无愧疚之色地将孩子丢给了锦绣抚养。
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锦绣也不能当真不管她,反正长日漫漫,索性就将这事当做消遣,从最开始的磕磕碰碰,手忙脚乱,到后来的熟能生巧,有条不紊,渐渐地生出一颗慈母之心。
锦绣整日同灌云这不太正经的混在一起,十年的时光逝去,与她而言也只是虚长了年岁,性情到还如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
见孩子睡的熟了,锦绣方才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拉着喋喋不休的灌云走了出去。
“你小声点,别把她闹醒了。”锦绣的话中带了几分不满,伸手戳了戳他那光滑的脑门。
“知道啦。”看着一脸护犊子的锦绣,灌云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待了一年多,你就这样护着她,再过几年这小丫头片子还不得上天啊。”
灌云不满的嘀咕传进锦绣的耳朵里,引来她一个不屑的白眼。
“她到底是谁的心肝宝贝儿?”
“你都知道了?”灌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掩饰性的咳嗽两声。
自从他们安定下来,灌云便开始再一次寻找自己的恩人,终于在寻找五六年之后,有了这个孩子的下落。
这个孩子出身贫寒,父母又都亡故,若是任由其流落街头,十之八九是活不了。
灌云不想重蹈覆辙,便索性将人带了回来,有自己的庇护,总好过流落在外,生死难测。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锦绣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反正我也不会有孩子,以后我们总在一处,等她长大,嫁个好夫婿,保她一世平安。”
“嗯。”灌云心头一暖,忍不住咧嘴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眼角一痛,一道黑影从耳边略过。
不好!
锦绣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进了屋子,很快跑了出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豆豆……豆豆……不见了!”
第64章 妒火烧稚女无辜
锦绣的声音带着哭腔,害怕与恐惧倾泻而出,同这世间所有突遭大难的柔弱女子一般,软弱而无能。
美丽地脸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然而此刻的灌云却丝毫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他更加担心那个掳走她的人会对孩子下手!
那个孩子,不仅仅是个孩子,她还是自己期待着的,能够给自己解脱与自由的人。
想起那些独自期待的日子,想起骤然得知期待落空的失望与无奈,他的心便犹如火烧,犹如在沸油中翻滚。
这样的事已然有了一次,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即开始行动。
他缓缓举起手,天空上立即多了几朵绚烂的烟火。
那是他独有的传信烟火,只要是他的属下,这烟火上的烙印便会第一时间同他们体内的刻痕遥遥呼应。
这些年灌云的搜罗了许多能人异士,加上从前的部下以及听得仁义名声而前来投奔的百姓,统共竟有五百余人。
讯令发出,一时间整座山谷灯火通明。
除了他的属下,还有一些居住在这里的人也被惊醒,他们都是善良纯朴之人,一得到消息便急忙赶来,加入寻找的大军中。
一时间,漫山遍野的光火映红了半边天,人们不断的呼喝声在山谷此起彼伏。
这样大约找了大半宿,终于有人在西边一处荒野林子里找到了那个孩子。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然没了气息,小小的身子僵硬地倒在那里,脖颈上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的眼睛不甘心的睁着,手中死死捏着一片黑色的布片,十分可怜。
闻讯而来的锦绣被人扶着,踉踉跄跄地奔到那具小小的尸体前,呆呆地瞪着她,终于忍受不住,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紧随其后的灌云先是呆滞,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宣泄,只是木然地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如同一尊雕像。
众人忧心地看着俩人,一时间寂然无声。
这些年他们对豆豆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同亲生女儿几乎一般无二。
如今豆豆遭奸人所害,这个仇自然要报!
“老大—”
他的异常引起了众人的恐慌,有几个胆子大些的,怯生生地开了口,难掩话中的担忧。
“都散了吧。”灌云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回家。
他抱起几近昏厥的锦绣,深深地看了豆豆最后一眼,淡淡命令道:“把她埋了吧。”
众人默默地看着这个曾经叱诧风云的男人,看着他抱着昏迷过的人,背对着他们,一步一步慢慢离开,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一路上,灌云走得并不快,他手中紧紧抱着犹帯泪痕的锦绣,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心中是如何强忍着仇恨的火种,他大可以不用如此辛苦,只需心念一动,便足以让他免去这般辛苦,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现在,他能够做的就是维持那个坚强不摧的样子,不让众人看出他的脆弱,一步一步走的坚定。
但唯有自已知道,这段路,对于他而言有何种意味与屈辱!
然而山路崎岖,再加上半宿的担忧与折磨,灌云再也支撑不住,连同怀中的人儿一同跌倒在地,几乎无力起身。
被他这样一摔,锦绣被迫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想起那刺痛心扉的一幕,不由再次痛哭出来。
灌云看着几近奔溃的锦绣,他死命的不让自己发出声来,拳头重重砸在地上,震的一旁的树叶簌簌作响,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他却像不知疼痛一般,一下一下地发泄着内心的痛苦。
他在心中默默发下誓言,无论多久,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那个人血债血偿!
而在山野的某个缝隙中,一双沉默的眼睛正不断地盯着山谷中那些动静,直到喧嚣声彻底归于平静,他才敢探出头来。
他躲在这里躲了很久了,一双手一直浸泡在冷水之中,早已浮肿起来。
如今恶果已铸,纵然他并非有心杀人,但谁又会相信一个凶手的话?
更何况杀女之仇,换成是谁,都无法轻言放下。
那三道抓痕,结束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更结束了她同自己的任何一种可能。
仲书举起手,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除了绝望,他什么也留不住。
思绪纷飞,他的记忆回到回到二个时辰前,他当时只是一时气愤,才冲动地掳走了那个孩子。
仲书十分清楚自己同那人的差距,若非灌云一心只同锦绣说着话,心神松懈,加上他动作极快,才让他顺利得手,如果正面遇上,他绝无胜算。。
他抱着孩子,如同一缕孤魂,除了仓皇逃窜,他别无办法。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累了,于是他便想找个地方歇上一会儿。
怀中的孩子睡得香甜,根本不知危险已然来临。
看着依旧睡的香甜的女孩,仲书面无表情,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
他的目光锋利如刀,一遍一遍地来回将巡梭,企图在那张小小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不是是这孩子当真同那两人有上几分相似,还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仲书竟越看越像那两人;一时间,内心中的嫉妒之火如同失了控制的洪水,将理智彻底淹没于一片汪洋之中。
妒忌的力量总是让人可怕,即便温润如玉的他,也无法避免地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
为了她,无论付出什么,无论做了什么,哪怕深知那些都是无法洗净的罪,无法摆脱的梦魇,他亦不曾后悔过,即使他深陷囹圄,日日受苦的时候,他也未曾忘记那张明媚的笑靥,他也想过,若是能够顺利返世为人,也许老天垂怜,也能让他们有个一子半女的,男的便要如他一般知书懂礼,女的便要似她一般温柔天真。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好看的孩子。
可惜,她的身世,让这几分假想中的喜爱支离破碎,嫉妒的让人疯狂。
杀了她,杀了她—
一个声音不断地自心底响起,一下一下的摧毁着他的良知。
山风沁骨,正在他彷徨无措的时候,怀中的女孩子被冷冷的山风弄醒,一看不是自己熟悉的人,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那双眸子十分清丽,包裹在微微上挑的眼眶中,神彩非凡。
正是这样一双眼睛,彻底将他最后一丝理智撕的粉碎!
仲书被她哭得心烦,加上从未做过这般下流的事情,一时下手失了轻重,白白添了一笔罪孽。
他摸着逐渐失去温度的小人儿,渐渐有些后悔。
他并非有意,但是大错已然铸成,又该如何弥补?
“果然是美人关,英雄冢,什么时候,你也这般妇人之仁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可冒犯的清高与得得意。
她怀中依旧抱着那只玄色的猫,那猫闻了血腥味儿,奋兴地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主人轻轻一拍,顿时老实下来。
“是你?”
待看清来人,仲书有些厌恶地退后几步,心中暗自戒备。
此人正是灌云的主人的关门弟子,雅悦仙姬。
褪下一身红衣,没了累累欲坠的华妆,今日的她,倒也有了些许纯丽之色,只可惜她生的艳丽,即使可以素装而来,也难掩那抹发自骨子里的风流味道。
“当然是我,怎么样,我可有说谎话?”雅悦愉快地勾了勾嘴角,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
面对他的不善,雅悦倒也没有放在心中,轻描淡写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地将来意说出。
“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仲书连连冷笑,似乎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这种人,只会利用与过河拆桥吧。”
“这又什么关系,同我合作,各自得利,至于过河拆桥,你这桥并没有威胁到我什么,我又何必白费力气。”她低头摆弄着怀中的猫,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我这猫儿跟了我近千年啦,日日相对倒也腻味的很,不如换一只更好的。”雅悦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黑猫,眼角却隐有杀气流露,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那可是上古的神兽,凭你一个小小的仙姬,不觉得心太大了么?”仲书并不想与之多话,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然僵硬。
“你!”
此时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到身体上的异常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