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丫头,燕笙也是十分苦恼,待他发现事情不对时,莲池早已是人去楼空,听山神的话,原本好好的,不知为何她便突然发了狂,打伤了照顾她的草童花精,直冲云宵而去。
锦绣虽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但是仲书曾与她提到,为了怕红绫闯祸,有一些事情并没有告诉她,而是被燕笙好好的瞒着,能让红绫如此的,只怕多半与湘君府有关。
果不其然,燕笙接下来的推断证实了她的想法:“只怕都是珍珠搞得鬼,她身居高位,自有方法探听到一些消息,也只有她,有足够的能力去做这件事情。”
“是啊,珍珠本是河蚌幻化,蚌族中就数她的地位最高,又独立掌管着湘君府的供奉,有多少人想要巴结她,其实力不容小觑,更不用说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下属,甚至有时候她说话的份量比族长都要重。”说到这儿,仲书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究竟,她想做什么?”
他们的话引起了锦绣的注意,她忽然想到那日她听墙角得来的消息,隐隐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只是她一时还未踩到点子,不能将那抹不安化成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对,你说她是冲上云宵是吗?”仲书也觉察到了燕笙话中的不妥,就他在湘君府时了解到的情况来说,一般水精妖怪,都没有上天的资格,一旦冲上云宵便是对天界诸神的不敬,是要受雷火之刑的。
正想到这儿,外边忽然便是一阵狂风暴雨,电闪雷呜之间,锦绣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龙门,是龙门!”她一把拉住就要冲出去察看情况的燕笙,答案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在场的人都被她的话彻底惊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曾听人说过,红绫本就来自天界,只要体内的东西觉醒,便会跃过龙门,幻化成龙!”锦绣急忙将那个被她忽略的消息说与他们听,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守在外面的阿泽大呼起来,因着不断落下的暴雨,隐隐只听清一个龙字。
再也忍耐不住的燕笙挣开拉住他的锦绣,在众人的担忧声中,冲入了磅礴大雨之中。
“怎么办?”一身湿透的锦绣焦急地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燕笙,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正慌乱间,只听见阿泽大呼一声,“水仙!水仙!”便倒在了地上!
水仙?
仲书看着毫无血色的阿泽,细细思量着这两学的意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消失已久的碧波仙子,她的真身,便是一朵水仙。
他轻轻扶起浑身冰凉的阿泽,悄悄施了个唤魂的法术。
被唤醒的阿泽先是怔怔地看了二人片刻,方才开口说话,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仲书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安静地听着她说话。
来人正是那日被灵蛇掳走的碧波仙子,她十分清楚,自己的魂魄快要散了,她必须在魂飞魄散之前,把要交代的话,都交代清楚,否则便是死了她都不得安宁。而扶着她的仲书也意识到了她的情况,惊怒之下,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被珍珠杀了,真身已毁,回天乏术,湘君托我转告,无论将来如何,都不能杀死珍珠,否则,将万劫不复,还有红绫上了天庭,今天就湘君行刑的日子,要救她,去湘水下游,一块刻有红色纹路的石碑,要快!”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碧波还来不及同他们告别,便在这具小小的,不属于她的身躯之中,彻底烟消云散。
“可恶,我不杀她,我要她比死还要难受。”恨极了的仲书咬着牙将眼泪憋了回去,紧握着拳头隐有青筋显出,心中仇恨可想而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燕笙的失态,阿泽的昏迷,珍珠的毁约,碧波的死亡如同一张紧密包裹的网,令本就处于惶恐害怕之中的锦绣更加的无措,她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他们陷入了一个陷井,珍珠既然敢毁约,就不会到此为止,只怕还准备了什么后手,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她理不出任何头绪,也无法掌握什么,她觉得自己便像那狂风暴雨中那艘小船,夹杂在汹涌难测的暗流之中,难以预知自己的未来。
正当二人深陷泥泽间,又有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来人自称是此方土地,受人之托,送二人前往红绫受劫之地。
锦绣与仲书二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虽心有疑虑,但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许多,将阿泽送回房间,便跟着来人直奔湘水而去。
土地本就是地界之神,与土地息息相连,最是精通遁地之术,不过须臾,便已是千里之外,当二人赶到碧波口中所述之地,也正是红绫被打入凡尘之时。
江水已被鲜血染红,可是岸边除了隐隐而来的凶戾之气,并未看见红绫的身影,锦绣眼尖,透过漫天的雷电与翻滚的波涛之间,隐隐看到有金色的,片状的东西随之翻覆,那东西大的出奇,金光灿灿的,十分美丽。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身为一方之神的眯着有些昏花的老眼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那便是龙的鳞片。
“龙鳞?”几乎是同时地,锦绣与仲书脱口而出,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见他们当真是不知,土地只好将他所知晓的事情一一道来。
鱼跃龙门而化龙,这固然是上天赋予鱼族的恩泽,但同时也是对于鱼族的考验。
天界赏罚分明,有恩泽,必然会有惩罚,仙人们有诛尽修为的诛仙之所,一跃成龙的它们也有属于它们的不祥之地,天界将此处,唤作—剐龙台。
能上斩龙台的龙不多,但是上过剐龙台的龙倒也不少。
剐龙台的刑罚不算最重,但却十分残忍,龙被生生钉在石柱上,一刀一刀地剐去身上所有的鳞片,一身修为散尽,仙根尽毁,永剔仙籍。
天界是神仙所居之所,自然是容不下这样的龙,待最后一片龙鳞离体,等待它们的便是坠入凡尘,运气好些的,落入水中,好歹也算有了一个归宿,运气差些的落入泥泞之中,接受腐烂淤泥的结局。
而此处,便是剐龙台与凡尘的通道,每每有龙受刑,此通道方才打开,只待行刑完毕,便将孽龙抛下凡尘,任由其自生自灭。
土地虽是神仙,但却隶属于地仙一阶,非召不得上天,自然不清楚天界是何时行的刑,何时会将其拋落人间,此番出手也是冒了风险,在交待了他们几句之后,便匆匆遁地而走,唯恐受到牵连。
趋利避害,一向都是本能,神仙也不能免俗。
此时岸上依旧暴雨不断,那用来遮挡风雨的结界被大雨冲的隐隐有些模糊,尽管有着结界的保护,但也只是能够遮挡些风雨而已,面对偶尔落入结界之内的龙鳞,还是会在无意间割破二人的衣裳皮肉。
龙鳞之利,堪比神兵!
见状,仲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默默将锦绣向后拉了拉,用自己那并不太强壮的身体挡在她的前面,不让这偶然被波涛拍打上岸人锋利龙鳞所伤。
面对来自心爱之人的呵护,锦锈不由心中微微一暖,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来自上天的惩罚还在继续,二人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更不知道红绫是否能够坚持到行刑结束,顺利返回人间。
等,是个无奈而无力的法子。
焦灼的情绪伴随着漫天的红雨,他们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在无声的祈求之中,天界通向此地的通道缓缓开启,伴随着无数凄厉啸声,他们看到有东西缓缓从天上滑落,如同流星一般,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重重跌落凡尘。
受刑完毕的红绫已无半点修为护持,更不用说是变回人身,只得以极其屈辱的方式出现在故人面前。
巨大的身躯落入江中,掀起万丈波涛,被冲击至半空的江水夹带着龙鳞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无异于雪上加霜。
血腥的味道随着被染成红色的江水远远的传了出去,传闻湘江有水怪,性喜嗜血,若是将其引来,只怕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浪高风疾,情势刻不容缓!
第30章 身世迷离嫌隙生
“这如何是好?”看着奄奄一息的红绫,仲书不由心下焦急。
虽说凭借最后一丝清明,红绫紧紧抓住了岸边的岩石,勉强没有被江水冲走,但是看着与屋子一般大小的龙头,要如何顺利安全地带着她离开,便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难题。
面对这样的局面,锦绣也是一愁莫展,在看见红绫的时候,她便开始用异能为她疗伤,但无奈红绫的伤势实在太重,她也是无能为力。
仲书眼尖,一把扶住险些晕倒的锦绣,冲着她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锦绣的异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本领,但是这也只能是治愈那些可以被治愈的伤口。
红绫受的是天刑,本就不同于寻常伤势,况且如令她仙骨已除,根基尽毁,即便能够保下一条命来,恐怕也要废去一身修为,再也无法修行任何仙术。
正在二人焦急不已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有女子悲切的哭泣声,待二人抬头望去,那女子已至跟前,她也顾不得与他们寒暄,只悲切的用手抚了抚还在勉励支撑着的红绫。
红绫此时已是疲惫至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认出她的身份,纵然身上受着碎骨惕鳞之痛,还是勉强地咧了咧嘴,露出两个锋利的牙齿算是打了招呼。
“姑娘是?”仲书虽是湘府中人,但却受到诸多束缚,轻易不能离府,自然是不知这神秘女子的来历。
那女子浅浅冲二人拂了拂,摘下了用于遮挡容颜的帏帽。
美丽的芙蓉面上早已泪流满面,哽咽了数次,方才能将话说得清楚。
女子自称来自天界,乃是瑶池之中司掌莲花的仙子,因与红绫有过一段缘分,故冒险下凡前来相助。
“红绫本是瑶池中一尾红鲤,有次宴饮罢,湘水神君突然开口向娘娘索要,不过是一条红鲤,娘娘自然不会不允,自此之后,我们便没有相见,谁曾想,再相见,竟是如此光景。”女子说到这也是伤感,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泪。
“那仙子可以法子解眼下之危?”仲书毕竟见过风浪,很快便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眼下情形,那女子也是知道利害,也不与他们浪费时间,只说了句:“我便是为此而来。”便开始忙碌起来。
只见她变出一只小小的玉瓶儿,用那支杨柳枝儿沾了沾瓶儿里的水,在龙头上点了点,便见红绫顺利地恢复了人身。
锦绣见她浑身是伤,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急忙解下自己的外袍替她包了,勉强不致失礼。
仲书乃是君子,在见到红绫的模样及时转过身去,没有半分亵渎之意。
见锦绣替红绫穿好衣服,方才敢转过身来。
“你胆子真大,连观音的东西都敢动。”只消一眼,仲书便认出那样宝物的主人,不由为她担心。
女子微微一笑,只说这事是观音默许的,只是苦于佛道之别,不好公然为之求情而已。
“我该走了,大士与娘娘讲经,若是被娘娘发现,也是祸事一桩。”见时间不多,女子不敢再逗留,匆匆与二人告辞,飞升而去。
“那我们也走吧。”仲书上前抱起红绫,冲着还有些呆楞地锦绣点点头,示意她快些跟上。
“我有一事弄不明白,”看着有些吃力的仲书,锦绣忍不住将心底的问题说了出来:“那仙子为何不将红绫变成鱼,这样不是更轻松些吗?”
“你可知,若是变成鱼,她便再也无法化成人形了。”仲书好笑地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沿着土地留下来的法阵,虽不似来时那般轻松,但也总算在天亮前赶回了城中。
仲书顾不得一夜的疲惫,刚将二人安顿好,便又去寻那不知所踪的燕笙。
锦绣不敢怠慢,为红绫续上一盏灯后,便时不时地用拢烟寒翠上的那几颗宝珠为她护住心脉,每每使用,都要费尽将宝珠用修为化了,方才能起到作用,大半日下来,竟是将镯上的宝珠用的只剩最后一颗了。
好在燕笙同仲书回来的及时,燕笙及时地用道家的秘术暂时稳住了红绫的性命,为他们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看着奄奄一息,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红绫,燕笙即心疼又无奈。
当初之所以对其隐瞒湘君府的事情,就是怕她那暴烈如火的个性会闯下祸事,虽不知天界发生了什么,但想也知道,必定是这丫头出言不逊,顶撞了天帝,才弄成这副模样。
“听说西海深处居住的鲛人一族有着一种至宝,或许能够对她有所助益,正好我们的目的本就是西海,不若将她带上,好作打算。”仲书看着愁眉不展的两人,出言安慰道。
燕笙是关心则乱,锦绣是个敏感多思的,而阿泽尚且是个孩子,众人中唯有仲书还算理智,想得难免比他们多些,也更加的周全。
在湘君府的日子不长,但是对于红绫的事却没少听人念叨,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