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胡泗扬起那张婴儿肥的脸,“哦,对了,别忘了。你答应哥哥的话,以后有空,一定要去到丞相府做客!”
“不敢忘。”衣广泠食指对着脑袋,“哥哥,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
“什么?”
“太子殿下似乎不会轻易放过父亲,你叫他当心。另外……你也当心!”衣广泠想了想,还是将这话说出去。
胡泗点点头,“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二人策马扬鞭,以胡泗亲戚的身份,由樊地高坡行东璃国官道返回城池羊城了。
这一次,月如笙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但是他将救人一事儿做得滴水不漏,所以哪怕是去到东璃国帝都,听到张极大将军大破北屿国城池羊城也并没什么关系。
因为这早就是月如笙算计好的。羊城被夺也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毕竟那张极大将军也带了一万多人马。他区区两千人马,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做任何事儿,他有自知之明。不过他既然弄出这么一个结果来,想必也是心中有数的。
果不其然,在羊城刚刚失守不久,他败退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帝都荆阳。并且,他人自荆阳离开的事儿也被皇帝月上溪听了去。
会有如此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皇帝月上溪的手已经伸到他的面前。
他成功揪出皇帝在他身边安插的密探的时,并不感到多么高兴。因为这让他本就鄙视的父子亲情显得更加的渺小,甚至于憎恶。
东璃国沿途已经有江湖人士替这位少主领路,直接将他和衣广泠安全送到了夫儋。
落尘听闻月如笙回来的消息,急急地赶至门口迎接。
“殿下,属下无能!”他垂着脑袋,两手托着剑。
月如笙清风朗月地一笑,“落尘,你何罪之有?”
“属下……致使羊城失守!”落尘内疚。
“羊城虽然失守,但我方折损却九牛一毛。落尘,这是你的功劳!”月如笙拍上他的肩,“对方两万人马,拿下羊城这一座城池,就已经牺牲了三千。呵,他们似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不但不责备,他反而还将落尘扶起来。
落尘沉思片刻,忽而拱手回答,“殿下,这次折损较少。还得多亏了一些江湖中人的相助。属下问过他们,他们说是……少主命令,不得不执行。”一脸的困惑,“可是属下,不知他们究竟是哪方的人。殿下,您……”
“落尘,当初我可否同你说过,要在夫儋停留两日。”月如笙问。
落尘点头,“是,你说过。”
“这两日,当初我没有明说,其实就是让你在此等待他们的到来!”月如笙眉尖微凝,“他们,就是我所说的那些人!”话罢,城门内,已有一伙身着奇形怪服的人走出来相迎了。
“儿子,回来啦!”七星堂老堂主夫渠兜着袖子,立在月如笙的面前,凛然目色上下一扫就落到一旁衣广泠的身上。然后啧啧舌行到衣广泠的面前,“呦,儿子,你找的这媳妇儿也太漂亮了吧。嗯……不错,有眼光。”赞叹一声,又捋着胡须向身后的江湖中人夸赞,“怎么样,我儿媳妇美不美?”
那些江湖中人纷纷应和道,“美……太美啦!”
衣广泠面颊转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月如笙的旁边挨了挨,傻乎乎地问道,“老前辈是……”
“我呀,你夫君的老爹。”夫渠也傻乐道,“反正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了。那就也叫我老爹吧。”
“如笙,你什么时候有个老爹了,我怎么不知道?”眸色转向月如笙,正等待着回答的时候。夫渠就已经插话道,“喂,女娃娃。我同你夫君之间的事儿,那可就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
“嗯?”
“哪哪哪,不信你问他!”
月如笙淡然,“他说得没错。”
听见衣广泠咳嗽,月如笙绷紧眉头,连忙道,“外面风大,有什么事儿,我们进去再说吧!”
身后的人这才注意到月如笙的表情,纷纷朝着那如花似玉的少夫人看了一眼,就退到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衣广泠桃红脸颊转了转,继续平心静气地跟着月如笙往城门进去了。
入了城门以后,衣广泠就被送下去歇息。月如笙担心她病情加重,就命人去给她看了看病。
房间里,衣广泠茫然无措地坐着。身旁只有紫衣和萱儿在忙活着。她们同平日不同,神情有些古怪。一向活泼开朗的萱儿似乎也有些呆滞。给小姐倒茶水,茶水漫溢,她都没有发现了。
“萱儿,萱儿?”叫了两声。
浑若不知。
“紫衣?”她觉得不对劲儿,又把眸子转向紫衣。但丫鬟紫衣似乎也在出神。好在,连叫三声以后,紫衣就醒悟过来了。
“小姐?”
“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理。”衣广泠觉得古怪,“萱儿出什么事儿了,一回来,就没什么话?”
紫衣犹豫了下,摇摇头,“没……没什么事儿,可能……可能是赶路太累了吧。”
“赶路太累了!”衣广泠不相信。
“小姐,真的没事儿,您放心吧。”紫衣看着小姐纳闷的眼神,又禁不住掩饰。但是,无论她如何去说服,衣广泠的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了。
直到后来月如笙过来看她。
她才想着问起。
“如笙,萱儿是你救出来的么?”
“是!”
“那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衣广泠皱着眉头道,“这丫头平日里是最喜欢说话的,可不知怎的,突然间变得这么安静!”
“放心吧,没什么事儿,你别担心!”月如笙只是以这样的话安慰她。
衣广泠以为萱儿真是累了才会如此。便想着再过几日看看。
“这一次,如笙,你实话告诉我,羊城失守,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事儿。”手掌挨到衣广泠的脸颊。
衣广泠伸手按住,目光澄澈,“别骗我,有什么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其实,是我故意让羊城失守的!”月如笙想了下,脱口而出。
衣广泠不解,“故意的,为什么?”
“敌方拥有两万精锐,而我,却只有两千兵马。两方悬殊有多大,就不用我多说了。再则……”月如笙握紧衣广泠的手,“岚儿,说出来你肯定不信,这些年,他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密探。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这一次,我想利用羊城失守,揭露身边的密探。”
“你是说你父皇,他在你身边安插了密探?”
月如笙把着衣广泠的两肩,眼底余光颇为认真,“岚儿,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么?为什么帝都会有那些传言?为何你返回帝都,镇国公府里的人一点儿怀疑都没有,为何你我在沪泯寺后院的踪迹,会被人察觉?为何在南音庙里遇到的平茹会被杀?这些……你不觉得奇怪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他在你的身边安插了密探,所以你我行踪,他全知道?”衣广泠相信月如笙的话。因为她知道,在背后算计她,想要她死的罪魁祸首,确实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但是,她不希望月如笙了解。再怎么说,皇帝都是他的父亲。让他为了自己去对付自己的父亲,她于心不忍。
“如笙,别多想。或许,是我这边,被人监督了呢。”明明心愁苦无奈,可衣广泠还是努力挤出笑意,“你也知道,镇国公府的眼睛不少。”
“岚儿!”千言万语,月如笙只有这么一个称呼停留在嘴唇。
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殿下!”门口有人影晃动,月如笙知道,是落尘来了。
“进来吧!”衣广泠挣脱怀抱,端端地坐直了身体。
月如笙看着她别扭的言行,一笑而过。
“什么事儿?”语气森冷。
“丰延阁宫阁主想见见公主!”落尘拱手。
“落尘,公主一称,以后还是别叫了。”衣广泠嘱咐,“这个称呼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是!”落尘点头。
月如笙命令,“让宫阁主在大厅稍等片刻。”
落尘再答,“属下遵命!”
跨出门坎儿,衣广泠却叫住她,“有空的话,去见见紫衣。”
落尘一噎,脸上红晕横生。握紧手中的剑,飞快地离去了。
月如笙感慨,“岚儿想撮合落尘和紫衣!”
细眉半挑,“不,他们二人本身就有情意!”
衣广泠知道月如笙不会相信,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两人的事儿说了出来。月如笙听罢,还倍感自责地说,自己差点儿就摧残了落尘的终生幸福。
打趣了会儿,等着衣广泠穿戴整齐,就去了大厅。
丰延阁阁主宫云已经在大厅默默等候了。连喝两杯茶,都压不住他内心的欣喜。
衣广泠和月如笙出现在大厅门口的时候,宫云着急又恭敬地挺直了脊背。
“少主?”紧接着,他出声唤道。而后,眼睛落在衣广泠的身上,“公主?”
“宫阁主。”衣广泠豪爽地笑道,“您找我有何事?”
“公主是皇宫里走出来的人,所以老夫想向公主打听一个人?”宫云说起时,晦暗的瞳孔发亮,“她是老夫年轻时的一位故人!”
“阁主想向晚辈打听什么人,但说无妨。”衣广泠非常尊敬辈分比自己大的人,“若是晚辈知道的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着衣广泠的自称,宫云更加恭敬了。
“老夫想知道有关冰云公主的事儿?”
衣广泠诧异,“阁主也认识冰云公主!”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宫云客气地说,“自她去到北屿国后,老夫就同她没有什么来往了?”
“原是如此。”衣广泠叹气道,“冰云公主嫁到北屿国宫里不久,便自尽了。”
“老夫听说冰云公主生过一个女儿?”
衣广泠苦笑,“没错,她是生下过一个女儿。”
“那……”
月如笙挡话道,“阁主,冰云公主一事儿,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
“哦!”失望而又落寞的嗯了声。随即他拱手作揖,“多谢公主和……少主了!”他两手拍着轮椅扶手,慢慢地朝着厅门离开。
看着宫云阁主的身影,衣广泠的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但她不敢胡思乱想。想多了,头会痛。
才不过半会儿的功夫,门口就有人急急来报,说是皇上来了圣旨。传圣旨的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云伯何文叔。
他佝偻着背影,将明黄色的圣旨慢慢地打开。然后他将皇帝月上溪的旨意慢慢地念了出来。
说了许多,无非就一个意思。月如笙犯了擅离职守的罪。所以上面要追究其过,便派了人,想将月如笙给抓回去。只不过,上面的皇帝非常狡猾,知道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根本不能将月如笙带回去。所以才让月如笙最亲密的人云伯何文叔前来传这一道旨意。
衣广泠听罢,恼羞成怒,“云伯,为什么,这不公平!”
“公主,什么是公平?”上方的云伯何文叔念佛似的问。
“当初,要不是如笙,羊城怎么可能收复?可陛下并没有任何嘉奖一说。而现在,羊城一失守,他便要治如笙的罪。这……这也太过分了!”跪在地上的衣广泠咬牙切齿地看着上方的云伯何文叔,“云伯,今日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把如笙带回去!”
“如笙,你也这样想么?”云伯何文叔讳莫如深的眸色转向了月如笙。
月如笙匍匐叩拜,朗声说了儿臣接旨四个字。但圣旨接过,转头时,却看见自己的心上人衣广泠眼睛通红。
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同时也为自己的妥协感到特别的愤怒。因此,她才会难过至此。
“公主,既然这是如笙自个儿的意思,你就让他遵从自己的心吧!”云伯何文叔说着,对身后四名禁军吩咐,“去,将夜王殿下的双手锁上!”
这是北屿国对罪人的惩罚。每一个获罪的人,手脚上都会戴着铁链。
衣广泠不忍心,用力地抓住那要用来锁住月如笙的铁链。
月如笙看着她雪白细指上那因过分用力而暴、露的青筋。仿佛也随着她的怒火开始跳动。
“岚儿……放开手!”
“如笙,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你不反抗?!”衣广泠虽然没有哭泣,但两只明亮的眼睛里却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啪嗒两声,滴在铁链上。泪珠落得多了,便如小石飘水,四下溅开。
“岚儿……”月如笙愣在原地,却无法面对衣广泠的哀伤。
而四周的江湖人士纷纷将他二人看着,他们不出声,但又对二人之间的感情感到心痛。
有人劝月如笙留下来;有人劝衣广泠,放月如笙回去。还有人感到茫然。
可上方的云伯何文叔却在这关键的时候咳嗽了一声,而后沙哑着嗓子提醒道,“如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