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露台上还困着他的心上人,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心里很是担忧。
“老爹!”他语气忽而低沉,“这一次,我回来,是想让你找人帮儿子一个忙?”
七星堂老堂主如同月牙般的眼睛,忽而敞亮如暗夜,深邃如骇浪,“发生什么事儿了?”
月如笙瞟了一眼竹舍,脸色憔悴,“走,我们进去慢慢说!”自顾自地带头走在前面,夫渠和宫云对视一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看不明白,这月如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直到入了竹舍,坐上了椅子,他们才了解了此次月如笙前来的理由。
当然,一些关于衣广泠的事儿,也被二人知了个透儿。尤其是宫云,听到冰云公主的女儿以质子身份前往北边边塞退敌时,他的心蓦然紧张了起来。
冰云公主的女儿,她……还有女儿?
“冰云公主……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是!”月如笙眸色明亮干净,“岚儿如今身处敌营,我不能见死不救!”
夫渠在一旁,笑着打断,“嘿嘿嘿,儿子这个岚儿不会就是老爹日后的儿媳妇吧!”
月如笙抬眼,正儿八经地直视道,“不错!”
那夫渠一听,脸上已无笑容,只是斩钉截铁地问,“那老爹能帮你什么忙呢?”
“给儿子一些人,入得羊城,替儿子阻拦敌兵!”月如笙怅然道,“羊城现下,缺兵短粮,要想安然守住城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何况,这期间,我还必须先行离开!”
“你单枪匹马地去救儿媳妇,就是中了敌人的圈套!”老堂主忧心忡忡地说,“还是让老爹替你去救儿媳妇吧?”
“不!”月如笙眼底闪过一丝愁色,“不亲自救下岚儿,我不会心安的!”
“可是……”
“老爹,你别劝我了,此行,我必须亲自去!”月如笙态度果决,快速立起。衣袍扑腾着,簌簌地一响。
夫渠老堂主还想再说什么,那丰延阁阁主宫云已经伸手拉住了他。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夫渠不要再劝。
“那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宫云道,“此行路途艰难重重,不如让属下回去,给少主派几人随同前往!”
“多谢!”月如笙回头看着宫云,“只要阁主能够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将羊城守住,那我就感激不尽了!”一拱手,微抿着唇角踏出了竹屋。
这个竹屋,位于林区。平日里没有什么敢进。因为它是属于七星堂的房子。建于此地,也是为了行走江湖的人过路歇息的地方。
当然,月如笙会挑在这儿,全因这地方是离七星堂总都最近的可供谈话的地方。
月如笙策马前行,打算在东璃国境内,行官道去到北方边防。
只要到了东璃国的北方边防的终点,那么跨过东璃国界限,便可以入得北屿国的高坡樊地,再然后,就可以进到草原露台了。
……
四天一晃,就过了。但是月如笙还没有抵达高坡樊地。因为抵达东璃国最后一座城池的时候,有士兵阻断了他的路。
他们同他说,高坡樊地驻扎着大军,所以不希望普通的平民百姓靠近一步。
月如笙白发飘飘,本已经引人注目了。但因他自身装束和打扮是一个白发荏苒的老头子。所以东璃国士兵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可是身为东璃国的百姓,却妄想进入北屿国领地,这实在是不大容易啊!
所以,接二连三地碰壁以后,月如笙决定扮演东璃国士兵混进去。幸运地是,月如笙所找的那个替代者是一个地位还不低的副将。于是,他很快就进入了高坡樊地。只待借机去到草原露台,寻找他的心上人。
几天前,衣广泠为了自救。她总是说自己口渴,然后向狱卒要喝的水。并将水倒在自己的衣裳里。湿润的里衣是贴身的,加之石牢阴暗潮湿,所以不出三日,衣广泠便伤了寒。额头滚烫如火,无法行动的时候。衣广泠便大声叫喊,以自己的死威胁东璃国太子,让他放自己出了牢房。
病不是假病,是真病。所以衣广泠算是成功抓住了日之诚的软肋。
出牢房的时候,她的眼皮红红的。身子发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她会有那样不知所措的感觉,显然高烧不清了。
日之诚看着发抖的衣广泠,狠狠地咬着双唇,“本殿下不是交代你们,要好好地将她给守着么?”
狱卒匍匐在地上,“殿下,小的不知道公主生病了。今儿个小的送饭菜来的时候,还看着公主好好的啊。”
日之诚疑惑了一下,伸手探到衣广泠的额头。双手往衣广泠的肩上移去的时候,偶然发现她湿透的外衫。
诧异之下,他又伸手在衣广泠的袖子处捏了捏,竟然全都是水。
“怎么衣服里全是水?”日之诚冷眼看向狱卒,“本殿下问你,她从何处得的水?”
狱卒的脸苍白可怕,手指哆嗦地抓着足下的枯草,“殿下,公主……公主这几日都说口渴,小的想着殿下吩咐过,公主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所以小的才给她倒水解渴的。”
“混账!”日之诚猛地一脚踢在狱卒的肩上,然后命了人将衣广泠架着拖出了牢房。
衣广泠手上的铁链托拽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前功尽弃,日之诚便给衣广泠找了大夫。大夫说,发现得早,若是晚了。只怕这人要给烧糊涂了。所以大夫及时的救治以及药力的作用,衣广泠的烧便慢慢地退了。
翌日清晨的时候,衣广泠的病情渐渐好醒,人也清醒了很多。
日之诚邪魅地翘着唇,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公主还真是心狠手辣的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多谢……夸奖!”床上躺着的衣广泠发出沙哑的嗓音,但她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血色。
“别以为本殿下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日之诚恨恨地瞪着她,“本殿下告诉你,只要本殿下的计划没有成功,你就休想死!”
“太子猜错了?”衣广泠闭着眼睛,声音轻若蚊喃。
“你说什么?!”
“我并不是想死,我也不可能死!”衣广泠咬着干裂的唇角,“在那破石牢里死,方法太多了,我干嘛要拿水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呢?”
日之诚这才明白过来,她会伤寒都是因为自己。也对,衣广泠真要死,直接一头撞死在石墙上便行了。为何要找这么一个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法子呢?
“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这么想知道么?”衣广泠抬高了眼睑,露出不屑一置的笑容,“其实,我只是想要离开那间破牢房。潮湿阴暗,还有老鼠,环境别提有多糟糕了。”
“你同本殿下说这么多,就不怕本殿下再次将你送到那牢房里去!”日之诚惬意地坐在床畔。
衣广泠呼了一口气,“不,太子殿下不会,也不敢。”
日之诚瞳光里带着一抹恨意,“呵,你这回答倒是放肆。那好,公主,你说说看,为什么本殿下不敢将你送到牢房!”
“我……我若是死了,太子殿下的计划就泡汤了。当然,就算太子最终敷衍我的死因,夜王殿下也不会相信!所以……对于让我活还是死,太子殿下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女人!”日之诚不得不服气,“如果不是因为你同北屿国夜王殿下来往密切,本王说不定还会娶你做个侧妃。”
“呵,那我哪怕是死,也不能嫁给你了!”衣广泠闭着眼睛,数落道,“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跟了你的女人,应该都会死得很惨罢!”
日之诚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
衣广泠翻了个身,装作睡熟了。
那日之诚看她样子,也不想多说,只为了一解心头之快,俯下嘴唇,在衣广泠的耳边说,“公主以为拿病拖着,本殿下就无计可施了么。别忘了,还有一间关着两个人的牢房呢?”
衣广泠的双眼似看到了猎物一般,陡然放大。
日之诚转身大笑着离去,快要走到门坎儿的时候,衣广泠开口了,“等等!”
背影骤然停住,“公主还有事儿?”
“太子殿下,我们商量商量?”衣广泠从床上坐起来,“我这病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但我这病,真算不上给太子殿下找了麻烦?”
“哦,这天底下还有这种道理?”日之诚泛着冷霜的眼神直直地定向衣广泠,“公主可知,你这一病,耽搁了本殿下多少时间和精力,甚至是……钱财?”
“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区区一点儿看病的钱财,应该……是不看在眼里的吧。至于……耽搁的时间和精力,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我闹事儿的这几日,那夜王殿下还没到,自然也没瞧见我少了半点儿头发丝儿啊!”疾步而走,她坐至桌子中央,斜撑着腮道,“既然没有打断太子殿下的计划,那么太子殿下可否给个机会,好好地坐下聊聊呢?我知道,北屿国和东璃国两国,彼此争斗的目的,无非就是谁吞并谁,然后化两国为一国。可是国乃是一个整体,夜王月如笙再厉害,也是北屿国的一份子。况且,太子殿下也应该听说过,这夜王殿下在北屿国皇帝面前,并不受宠。太子也是皇族一人,应当知道,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最终会失去什么?支持者、权势乃至……皇位?”她单手敲着光滑的桌面,“如此看来,夜王殿下只是北屿国皇帝的一颗棋子,而他的价值除了在战场上,打一打仗,同你们东璃国闹一闹,似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本殿下竟不知公主会这么认为?”
衣广泠谦虚,“我说得也不过是事实。所以太子殿下乃至东璃国皇族之人,将夜王看成骨中钉、肉中刺,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旦他失去了兵权,就不会再出现在战场,也不会真刀真枪地和你们东璃国的将士做对了。殿下,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月如笙乃是你们北屿国皇帝的儿子,让他不管北屿国存亡,真的可能么?”日之诚终究被这些话所惑,慢慢地,他就转过身,再次来到了衣广泠的面前。
一双雪白的手于不经意间伸过去,衣广泠反应敏捷地将手挡住。日之诚不甘示弱,另一只再次袭来,衣广泠脚下用力,重重一拍,将另一只手也给挡回去了。
日之诚的小指头因为衣广泠的巧妙还击,无法动弹。衣广泠看着对方额头冒冷汗,嘴巴却始终不哀叫一声儿,这无不令衣广泠感到得意。
“没想到公主也是习武之人?”日之诚咬着牙齿道。
衣广泠故作谦逊,朝着日之诚拱手一笑,“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我在北屿国并未习过武。只不过,夜王他爱我爱得发狂,为了让我学会保护自己,所以……就教了我这么两招防身之术!”
日之诚的脸一阵儿清一阵儿白。衣广泠话中的意思就好像在说。这防身术是专门来针对他的。毕竟他的手指真的被弄伤了。
“看来公主的防身术很厉害啊!”
衣广泠干笑,“很抱歉,太子殿下,我只是不习惯被人亲近。”其实她心里高兴得不了了。谁让这太子举止轻浮呢?活该!
“适才公主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日之诚不再动手挑衅了,只忍耐着手指的疼痛,转向了下一个话题。
衣广泠笑了下,抬起头说,“太子殿下,其实,我有更好的办法,为东璃国解决一切障碍!”
“明明自个儿是来送死的,却还要为他们想好退路?你对北屿国君主如此忠心,本殿下怎么还敢奢望你会对我们东璃国有什么作为呢?”日之诚对衣广泠的话里全是对衣广泠的不信任。
“太子殿下,莫要动怒!这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了,冰云公主也是东璃国的人,这么看来,我也算半个东璃国人啊!”衣广泠一脸和气地拎着茶壶给身旁的日之诚倒茶。
热茶水汽氤氲。
太子殿下端着茶杯送到唇边时,不解其惑,怒目圆睁的双眼,仿佛想要将她看破,“公主,本殿下实在想不明白,现在的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说得,都是真话!”衣广泠抬起手掌,“如果太子殿下相信我,那么这东璃国的障碍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公主,你会同本殿下说这些,一定是有什么要求吧?”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善待我的两个婢女。”衣广泠身子靠近,“不瞒殿下,其实,早在您之前,我就已经同本国的丞相大人合作了!”
“丞相大人?”日之诚一哽,惊疑道,“你说的是胡臾丞相?!”
“不错!”衣广泠拎着衣袖,神采得意,“若是太子殿下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