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将贾宝玉的大红色猩猩毡拿了出来,替贾宝玉披上了,笑着说道:“宝二爷,这次的事是二爷做错了,二爷回去后,和老太太、太太认个错,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就是了。老太太、太太生气也是因为心疼二爷的缘故。”
贾宝玉耷拉着头,有气无力的说了声,“今日多谢邢姐姐了。”
周瑞家的笑着对邢岫烟说道:“今日的事多亏邢姑娘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心中感激的很,老太太昨儿个还说,邢姑娘家去过年,想是乐不思蜀了。”
邢岫烟笑着说道:“我也惦记着老太太、太太和姊妹们呢,只是想着贵妃省亲这样的盛事,纵然已经过去,各处收拾料理起来也需要时间,想着等二十再回去呢!”
周瑞家的笑着说道:“邢姑娘想的很是,既这么着,二十那日我亲自来接姑娘?”
邢岫烟忙推辞道:“哪里敢劳动周姐姐。”
周瑞家的笑道:“怎么是劳动呢?是我的福气才是,就这么说好了。二奶奶还在外头车上等着,家里老太太、太太也记挂着,我就不和姑娘多说了,等到二十那日,我再来。舅老爷舅太太表姑娘留步,我们去了。”
邢刘氏和邢忠送着一行人出了大门,邢岫烟留神看到,茗烟早已没了踪影,想来已经被人给带走了吧!
周瑞家的亲自将贾宝玉送上马车,贾宝玉一进去,就看到王熙凤板着张脸坐在那里,贾宝玉先笑了,“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说着就要上来拉王熙凤的袖子。
王熙凤抽出手来,“你给我安生坐着!别和我认错,家去看老太太、太太的意思吧!”说完将脸扭到一边。
贾宝玉涎着脸凑了上去,他生的俊俏,因此做出这幅情状也并不惹人生厌,“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谁不知道,姐姐在老太太跟前最能说上话的,求姐姐到时候替我说几句好话吧!”
王熙凤也是上辈子才知道贾宝玉曾去过袭人家里这回事的,她原本也没当回事,袭人的心机是深,那又如何,再深还能深的过薛宝钗去?到最后还不是被薛宝钗三言两语的解决了!连她王熙凤都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枕,更何况薛宝钗呢?
贾宝玉又上来拉着王熙凤的袖子,将好姐姐喊了几百遍,王熙凤方才叹了口气,转过脸来,“宝玉,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说你,你怎么能一个人都不带就往外跑呢,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让老太太和太太怎么办?你不知道,当时门房的人进去说的时候,我原本是要去外面听来着,偏三丫头眼睛尖,问我做什么去,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谁知道,门房的人和我说的时候,恰好被琥珀姐姐给听到了。我原先也想帮你瞒下来的,到底还是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当时就气坏了,太太也是如此。这不,让我亲自来接你了。你说你啊,这做的是什么事啊!那袭人再好,也不过是个丫头,值得你这样吗?”
贾宝玉瞪大了眼睛,“凤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袭人家的?”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茗烟把什么都说了,这会子估计不止我知道了,老太太、太太也都知道了。”
贾宝玉嘻嘻一笑,显然是还没想到这后果。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亏他还自诩为护花使者,哼,他身边那些人,他又能护住哪一个?只能事后滴几滴眼泪罢了。
周瑞家的一行人走后,邢刘氏有些担心,“烟儿,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邢岫烟也有些懊恼,她当时只是想着,既然见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万一真出什么事,她也良心不安,可是现在嘛,看这架势,贾宝玉也罢了,顶多挨几句骂,可袭人和茗烟就不好说了。
邢忠见邢岫烟懊恼的样子,笑了,“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事的。那茗烟是家生子,一家子在贾府根深蒂固的,若宝二爷能说说情,或许就是打几板子,罚些月钱的事了。”
邢刘氏撇撇嘴,“不是我说,那宝二爷看着就是个没担当的,他能说得上话?”
邢忠笑了,“别瞎说!二爷还小呢!”看着邢岫烟的脸色凝重,邢忠又道:“即便宝二爷的话不管用,可这些家生子在府里的势力盘根错节,顶多被调离宝二爷身边,重新找个差事,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邢岫烟想想也是,“那袭人呢?”茗烟是家生子没错,可袭人却是外头买来的啊!
邢刘氏笑道:“袭人就更别说了,我虽不大去那府里,可也听人说过,袭人可是宝二爷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呢!还是老太太和太太亲自挑的,想必也有那意思在里头,如今不过提前挑明了而已。”
邢岫烟半信半疑,王夫人生怕最厌恶的就是勾引主子的丫鬟,尤其贾宝玉还是她的唯一的指望,王夫人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袭人吗?
邢刘氏怕女儿多想,忙劝道:“你爹说的是,别想那么多了,横竖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我们尽了我们的本分,就行了。若真出什么事,那也是她们自身不检点造成的,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啊,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了。不是说二十那日回去吗?咱们得将东西准备准备,不能空着手回去啊!你回来的时候,贾家给了那么多东西,咱们家没什么好东西,只能做点吃食什么的,聊表心意吧!她爹,你去铺子上看看吧!我就不过去了。”
邢忠点点头,“恩,我去了!”
邢岫烟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想着该带些什么回去,扭头看到炕桌上的刺绣,叹了口气,“原先还想着将这个炕屛做好了,去绣庄上卖了呢。现在也不成了,不过,当生辰贺礼送给林姑娘也是不错的。娘,我这几日抓点紧,将这刺绣绣好,到时候你让爹动手做成炕屛,赶在二月十二之前送进府去。”
“啊?让你爹动手?这样合适吗?你爹的手艺可不怎么好啊!”邢刘氏说道。
“不妨事,即使送给林姑娘的,总不好托外头的铺子做,谁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呢!”邢岫烟笑道,转而想起贾宝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王熙凤带着贾宝玉径直去了荣庆堂,一路上见到的丫鬟都板着脸,也不敢再和宝玉说笑了,宝玉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低沉,更加沮丧了。
等进了荣庆堂,贾母和王夫人正端坐在上头,看到贾宝玉进来了,王夫人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贾母脸上也不大好看,但看到贾宝玉回来了,看着情绪也不怎么好,到底还是心疼了,“好了,好了,宝玉回来了就好。不过一个丫鬟而已,若不行,就打发了,还怕没好的伺候宝玉吗?”
☆、第27章
话虽然这样说,可王夫人心里还是憋着气,枉她以往还觉得袭人不错,想着提拔她,谁曾想她只是面上老实,内里却是藏奸,早早的就勾引宝玉做下了那样的事!宝玉才多大啊,若被她勾引着坏了身子,一百个袭人都不够赔的!只是,她好容易挑了袭人这个丫头,若打发了她,难道又要重新挑人?
王夫人脸上有些犹豫,王熙凤见状,貌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老祖宗,太太,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是不是该找个太医来给宝玉看看?虽说大户人家的哥儿到了年纪身边都安排了人服侍,只是宝玉的年纪着实太小了些。别的倒也罢了,若伤了肾水,影响日后的子嗣,那可就不好了。”
一提到子嗣问题,贾母和王夫人脸色立刻慎重起来,贾母道:“凤丫头说的是,马上拿我的帖子,去请王太医来。”
王夫人皱眉道:“怕只怕袭人不是单例,我想着,要不,找几个嬷嬷,将宝玉身边的丫鬟们都检查一遍。若再有那不知廉耻的,全给我打发了!”
贾宝玉这时候才明白贾母和王夫人说的是什么,莫非她们要打发了袭人?“老祖宗,太太,此事与袭人不相干,是我闲着无聊,才想去袭人家逛逛的。袭人并不知道此事的,她一贯是个妥帖的,若知道此事,哪有不劝的理!老祖宗和太太冤枉她了!”
王夫人怒道:“冤枉?哼!嬷嬷亲自给她验的身,她早非完璧,你说,哪里冤枉了她!”
贾宝玉听到王夫人这么疾言厉色,有些胆怯,可是想到袭人素日的好处,他又鼓起勇气,为袭人争取,“老太太,太太,袭人温柔和顺,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字来,我也习惯袭人伺候了,若没了她,我,我······”
王熙凤想了想,说道:“老太太,太太,宝玉说的也是。那袭人素日里表现的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咱们知道她这是内里藏奸,可别人不知道啊!若贸贸然打发了她,万一她闹了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况且,太太方才说要检查宝玉身边的丫鬟,这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到时候,反而对宝玉的声名不好。”
贾母和王夫人一听的确如此,王夫人赞许的看向王熙凤,“我都气糊涂了,还是凤丫头你说得对。老太太,您看这事?”
贾母点点头,“凤丫头,这事依你说,该怎么办?”
王熙凤笑道:“这事其实说来也简单,大家公子身边有几个服侍的丫头也是常有的事,依我看,不如将此事遮下去的好,一则为了宝玉的名声,二则怕老爷知道了生气。只是这袭人往日看着还好,如今看来,心有些大了。不能再继续纵容下去了。就算老太太和太太给宝玉安排了人,也得老太太和太太发话才能成事啊,如今她这样算什么呢!只是宝玉习惯了袭人伺候,不如将袭人降为二等丫鬟,以后不许她贴身伺候宝玉。我看,老太太和太太不如选个人将宝玉房里的事总管起来。省的那些丫鬟们没个惧怕的人,哄好了宝玉,翻天了都有。”
贾母和王夫人点点头,“凤丫头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吧!”贾母又看向王夫人,“宝玉是你的儿子,你挑个人放到宝玉屋里吧!”袭人毕竟是贾母给宝玉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贾母心中也有些不快,所以这挑人的事就交给王夫人了,省的再出什么事,王夫人会怪到她身上去。
王夫人想了想,“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妥帖的人,老太太眼光好,老太太选一个吧!”王夫人原看着袭人笨笨呆呆的,不像个会来事的,所以心里选了她,谁知道竟看走了眼,王夫人心中也有些懊恼。
贾母见状,也不推辞了,想了想,“让玻璃去吧,玻璃,你素来是个妥当的,如今我就把宝玉交给你了,你给我好生看着他,不许他再做这些糊涂事!若他有什么不妥,立刻打发人告诉我或者二太太都行!”
玻璃是贾母屋里的二等丫鬟,年前刚刚订了亲,对方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人感情很好,这事大家都知道,只等着玻璃满十八后放出去嫁人。如今玻璃已经十五了,还有三年,三年后宝玉也该成亲了,到时候娶妻纳妾都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王夫人对贾母的安排十分满意,心道不愧是老太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妥帖。
王熙凤也是这样想的。
“既如此就这样定了。茗烟那小子,往日看他是个好的,哪知道这样糊涂,主子做错事,不知道劝诫,只知道一味顺从,这样的人有什么用。打二十板子,扣半年的月钱,以后不许他在宝玉身边伺候。袭人降为二等丫鬟,罚一年的月钱,以后不许单独在宝玉身边伺候!”贾母最后拍板道。
“是,都听老太太的。”王夫人说道。
唯有贾宝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袭人没事就好。
“你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从今儿起,给我闭门思过!无事不许出门!再有一次,我告诉你老爷,打断你的腿!”王夫人板着脸说道。
贾母忙使了个眼色,玻璃机警的拉了贾宝玉出去了。贾宝玉见到玻璃,立刻来了精神,“玻璃姐姐好,往日常听麝月她们说,姐姐是再温柔和善不过的性子,恨不得常和姐姐相处,可惜姐姐要伺候老太太。如今好了,可以和姐姐日夜在一处了。”
玻璃苦笑了一声,她本就不愿意伺候宝玉,如今听到宝玉说什么日夜在一处,就更不乐意了。可惜啊,她是奴婢,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希望这三年快点过去!
荣庆堂内,王夫人松了口气,“这宝玉的胆子也太大了些,都是那袭人不好,竟勾的宝玉如此!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熙凤也笑了,“是啊!若不是恰好被邢家表妹遇到了,估计我们都要被瞒在鼓里,还要把袭人当好人看呢!”
贾母欣慰的点点头,“那孩子是叫岫烟吧?是个不错的孩子,大方懂事,为人又妥帖。”
王熙凤笑着说道:“哎呦哎呦,真是难得,老祖宗这样夸奖一个人。邢家表妹有福气啊!”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的眼光再错不了的。那孩子我看着倒有些像宝丫头的模样。”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