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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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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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人家好怕呀。”鹤鸣再次扭腰跺脚,那小蝎子跟着轻晃,随时都可能扑到颜无身上。
  颜无后退几步,缩到篝火边上,生无可恋。
  瞧他这模样着实可怜,岑季白有些不忍,但又觉得林津说得在理,想一想还有许多少男少女满怀深情地等着颜无迎娶呢,让他挨一挨色字头上这把刀,好像并不过分。尤其是,林津那一字一字,都是向着岑季白婉转说出,似有警示之意,岑季白更不敢违他。
  在途日子过得迅即,林津每日里倒有一半时辰是阖目安睡,醒来时常是迷迷怔怔,缓上些时候,便捧了干果点心,卷了帘子,开了琉璃花窗,看着外头颜无与鹤鸣又在上演追逐大戏。
  那冷风刀子似的刮进来,岑季白伸手关小了缝隙,仍觉冰寒,便又关小。
  林津“啪”一下扇在他手上,不满道:“听不见!”
  岑季白懊恼不已,当初弄这车厢时,三哥并没有反对吧?所以隔音效果太好,怪他?
  “三哥,你……冻着了不好。”岑季白将羽被往林津身上又裹紧些,但这羽被裹得再紧,也不能挡住林津的脸。
  再后来,林津从右侧的花窗看外头情状,岑季白便将左侧的窗子打开,冷风与外头众人说话声一同灌入,却吹不着教岑季白护在怀里的林津了。
  岑季白无可奈何,却甘之如饴。
  原本设想的冰原踏马,长剑挑雪,穿林猎兽……还有一路上浓情蜜意抵死缠绵恣意行欢……罢了,而今是一一教冷风吹得灰飞烟灭,比之晴照下的白雪化得还要干净。
  而行程也是比岑季白原定的放缓,若非有颜无这场戏在,这行程当真有些乏味。岑季白暗自想着,回到陵阳,颜无那军阶,可以往上升一升。
  总归樵阴山也近了,待得回返陵阳,鹤鸣就得跟着沈夜走,颜无就算是熬出了头。
  然而,谎话太多,每天千百遍地听来,到最后,竟连颜无本人也有些信了鹤鸣。
  他似乎可能好像大概也许真的哄过鹤鸣要酒喝,醉得不醒人事,而后……那么,真的要负责?
  这一日晚间休整,鹤鸣照例是一手鸡毛一脸血地撒娇求抱,并作势要亲上颜无时,颜无闭了闭眼,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反常地竟没有躲开。
  双唇相触时,鹤鸣浑身一僵,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颜无慢慢睁开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来,鼓起勇气给鹤鸣擦了擦脸,战战兢兢道:“你这般……这般……般好看,莫要,莫要再弄花……花了。”
  一时静可闻针。
  “鹤小兄弟,”阿金作为郎中令自然陪护随行,此时看这情景诡异,连忙开口道:“那鸡,可杀好了?”
  “……好……哦,好了。”鹤鸣回过神来,几步行至膳夫身边,接过一锅子热水,“我去外头除毛。”
  颜无不时望一望鹤鸣离去的方向,终于拿定主意,打算跟上去看看。
  “无忌,”阿金再次开口道:“你在此看护陛下与王后安危,我去外头巡守,可行?”
  “好。”颜无便不再往外头去了。
  岑季白给了阿金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他身边第一个得力的。
  林津猛摇了摇头,想将方才那诡异的一慕从记忆中抹去。向小刀使了个眼色,小刀便只好去探一探颜无心思,问他道:“颜将军,你这是……这是记起鹤小兄弟了?”
  颜无有些愣神,想了想,道:“他……其实也怪不容易……”按鹤鸣自己的总结,他是打小孤零零,身世堪怜。“你看他老是吃那蝎啊蜈蚣啊,好好的谁要吃那个啊,肯定是经常挨饿,饿坏了。”
  这话对了一半,鹤鸣幼时的确孤苦,但吃虫子果腹,是暗营训练。种种极限艰难,暗营出身的死士比之飞羽军只多不少。而用鹤鸣自己的话说,其实虫子那滋味并不赖。
  “他那般瘦小,偏偏又很能打,一定是常受欺负,不得不与人厮打,生生练出来。”
  的确是练出来,暗营训练严苛,但欺负定然没有。鹤鸣那样的身手,又怎么可能是野路子出身能练出来?野路子出身的,反倒是颜无。
  “他寄人篱下,也不知遭了多少冷眼,少与人亲近,这才盼着我能照顾他,好好待他。”
  非也非也,鹤鸣并不愿同颜无亲近,他刚才那见鬼一样的神色难道颜无看不见吗?
  “你看到他那佩剑了吗?他身上缝缝补补,衣裳都是发白了,可那样好的剑……一定是省吃俭用攒下来。他攒什么不成非得攒一柄好剑啊?定然是戒心极重的人,却还是教我……教我伤了。”
  鹤鸣衣裳发白自然是为着瞒哄颜无了,至于佩剑,暗营出手的,怎会有劣品。
  颜无犹自说着,没完没了的,他越说越是觉着鹤鸣凄苦,越觉着自己应该照顾鹤鸣。
  林津搁下手中的酥乳饼,实在吃不下去了。“小初……”
  他又是纳罕又是不满的,闷闷道:“怎么这样!”
  颜无这脑子得是多弯转,编出这样故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鹤鸣:为了王后养胎,容易么我?
  颜无:不容易的明明是我……(蹲墙角哭ing)
  另:蠢作者又回来啦~周末画了张封面,鼠绘真心不好用,叹气。(拒绝承认自己画工太差,拒绝!)


第110章 樵阴
  直到腊月三十这一日,稍稍赶了赶,总算是在申时前后到了樵阴山脚下,颜无生活了十来年的家中。
  鹤鸣这几日倒没闹腾颜无,今日尤其安静,以免那老先生见着,一不小心气出了好歹。因此颜无独自上前拍了门,高兴得大喊:“先生,先生,我回来了!”
  这房屋处在村子西头,左近并没有个邻人,房屋四周栽种些树木,想是果木一类。
  房门很快打开,一位半百老人柱着杖,从门后探出身来,“无,咳……咳咳……你回来了。”
  “先生,你怎么了?”颜无听他咳嗽声重,急道:“我离去那时不是好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无碍。”那先生摆了摆手,缓声道。他两鬓斑白,身形颤巍,透露着长者慈和,倒不似颜无口中那般古板严厉之人。
  “咳咳……这是?”老先生见到颜无身后的岑季白,感到疑惑。
  岑季白颔首致意,却转身伸出手去,似要扶人下车。老先生也算是阅历广博了,心道以面前这紫袍男子的气度,却对这车厢内人如此小心照拂,若非长辈亲眷,便得是个病秧子或是小娃娃罢。
  那车厢中有人探出身来,也是个着白裘的年轻公子,身形修长,气宇不凡。老先生正疑惑一个大男人如何竟要人搀扶,却见那年轻公子往下一跳,径直落入紫袍男子怀中。
  岑季白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有些无奈道:“小心。”
  “好冷。”林津缩了缩脖子,岑季白赶忙为他戴上了与披风相连的雪帽。
  “我是晓得你能接住的。”林津就着岑季白接他的怀抱,目光四下打量起来。迎面那老者神情有一瞬呆滞,随后,便侧身请他们进屋。
  两名膳夫与鹤鸣俱往膳房备膳,阿金领了几个禁军安置住所,也不曾到村里借宿,只在老先生院中建起营帐来。他们出行在外,只偶尔歇一歇仁和记名下客栈,其他时候,还是帐篷用得多些,有如行军一般。
  堂屋中只余小刀与风鸣侍候。
  “先生,公子同夫人是特来访您的。”颜无简单介绍道。
  “晚辈穆初,司职少府,家中兄长与颜将军交好,闻听先生这里藏书丰厚,颇多工事水利之著,特来向先生讨教。”岑季白执了晚辈礼,三两句说明来意。眼前之人老态,倒不像是颜恪本人,即便真是颜恪,倒也是廉颇老已。他想,眼下这人愿不愿意跟他走倒不是太要紧了,将那些颜无间或翻阅过的著作带走,此行便算是功成。
  当年颜家遭难,家中藏书,也不知流落何处。那时候实在无人想到,应将他家中藏书收归少府的。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岑季白又道。
  “咳……公子多礼了,鄙姓吴……吴崇。”那先生答道。
  “近来秦州修筑水利,河道几次溃毁,晚辈无奈,故此广寻良策。”岑季白长叹一声,又道:“可怜秦州百姓……”
  那老先生略作思索,道:“这里藏书是有,却非老朽所著,公子……咳……公子有需,尽可借阅。”缓了缓,似是想及往事,又道:“苟利社稷,想来那著书之人,咳咳……九泉有慰。”
  岑季白暗自疑惑,又道:“多谢吴先生,那著书者……听吴先生之意,晚辈竟是无缘得见了,甚为憾事。”
  吴崇又与他们闲谈几句,便引岑季白与林津往书房去,请他们自便,倒是毫不防备。他精神不济,其实与岑季白谈话间已露出疲态来,面色苍白,像是久病之人。
  岑季白入得书房,翻过几册竹简,又取了一册工笔细描的绢帛图像,约是个承重结构,上下勾连。细看了看,搁到一旁,方才那点疑虑又浮上心来。
  近前是林津,一手糕点一手竹简,正是入迷模样。岑季白凑上前去,看那竹简上打头几个大字,是“武关之战”。
  原来这书房中还收着不少兵书。
  “当真古怪。”岑季白嘀咕出声,林津搁下竹简,不解地望着他。
  “三哥,你不觉得那吴先生太急于解释颜恪已死吗?”岑季白大致看了看屋中藏书之数,这吴崇绝非寻常乡民。“也不知是否是我多疑。”
  “有吗?”林津擦净指间糕点碎屑,细想了想,却将手中竹简递予岑季白,又拣出一册方才看过的给他。林津道:“前朝战事,记叙详备,伐武关是吴越成名之战。”
  至于岑季白方才说的事情,林津想了那么一瞬,已经忘了。
  “林家先祖对武关一败念念不忘,你家典籍里记载不知多细,这还有什么可看?”岑季白看他一时精明一时迷糊,便逗他说话,看他到底是迷怔还是清明。
  “不一样……”林津拿手捂在口边扇了扇,又是倦怠了,“外头铺床了?”
  养个孩子当真不易,岑季白搁下竹简,陪他去营帐中歇乏了。
  而后,又往堂屋中用膳。晚膳倒也简单,一顿饺子,一锅鸡汤。
  每日里鸡汤中煲些山珍好料,是迟衡特意调配,与林津滋补。
  他们这一行,膳夫是宫里带来,锅碗炊具,甚至暖帐的炭火也是自备,只用了些颜无家中柴火。如此详备,不知该说是懂礼节晓进退不给主人家添麻烦,还是该说这些人太惜命。
  中堂大屋,一众人低头用膳,相互间道些客气喜庆。听到老先生不时咳嗽,颜无面有忧色,未及开口,岑季白先指了迟衡与沈夜,晚些时候为老先生看诊。两人各有所长,迟衡善调养,沈夜诊疑难,一个中庸调和,一个独辟蹊径。沈夜虽然不喜与人共事,但这么十来天,也快习惯了迟衡。
  林津白日里睡得足了,晚间便陪岑季白等着沈夜与迟衡回话。他看了一阵从吴崇书房里挑出来的竹简,不多时,却又搁到一旁。林津伸出左手在腹上轻抚,面上显出一种柔和又满足的神色。
  灯下良人,氛围大好。
  岑季白小心脏开始漾起来,小轻风情柔柔满了苇川,小柳条纷扬扬挽了晴照,小弯月轻飘飘恋了云岫。
  林津的话将岑季白神思拉了回来,他道:“是不是长大了?”像是在问岑季白,又像是自语。“我觉着孩子大些了。”
  岑季白伸出手去,环住林津腰身,试试尺寸,又轻抚了抚,这才道:“是长大了。”
  至于变大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孩子长了多一些,还是因为林津吃得多一些,那可不得而知。
  第二日,不知可算是突发起想,岑季白与那吴先生谈及,想去那著书者墓前祭拜。
  没想到,所谓墓,竟只是一方茅屋后垄起的土包。墓上积雪,白皑皑一团。
  “怎么没一块碑石?”林津怎么看也不觉那像是墓。
  “人死魂消,留名姓……咳……又有何益。”老先生轻叹。
  “先生,您随学生去王都吧,学生照料您了。”颜无忽道。看到这一山白雪,又想到昨夜医师诊断,他心中涌上许多悲苦之意。
  他这先生年岁其实不大,但劳苦之人显老态,不惑之年,看着竟有五六十年纪。又因身子骨早年亏损太过,而今如风中残烛,将熄未熄。
  吴崇俯身在那雪茔上轻抚,微颤的双手瘦削而骨节分明,满刻了沧桑纹路。
  “咳……穆公子,书房那些著作……可有助益?”吴崇避过颜无之话,反而问向了岑季白。
  岑季白化名为“穆初”,也是有因由的,少府上下,历来多有穆家人。眼前人若真是颜恪,应当对他这身份相信几分。
  “助益良多,实在多谢先生。”岑季白拱手道:“但不知先生可否割爱?”
  “既是有益,公子尽可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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