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如何敢生皇上的气?臣妾为何要生皇上的气?”
“不就是朕没为那什么充媛伤心么,再怎么说她是朕的宫嫔,朕都不伤心,你生什么气?”
皇后觉得,是她真的病糊涂了,还是皇上最近被美人们的*汤灌坏了脑子?
这没头没脑的都在说些什么啊。
“不过是一个皇嗣,没了就没了,朕都没说什么,你反倒还和朕杠上了?”大概是长久没见皇后,余威减弱了一些,皇后又在病中,气场被差得不行的脸色拖得没那么强了,皇上也就有胆子敢发威了。
“再说了,那什么充媛死了也不关朕的事,她自己虚弱不知道保养,能有什么办法?再者朕不是没纳那个跳舞的么,你还要甩脸子到什么时候?”
皇后就自顾自静静坐着,瞄着皇上嘴皮子利索的翻飞的数落自己。
有的时候她也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要有多厚的脸皮,多强大的心理,才能顶着一张在前二十年里根本就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在这后宫生活得如鱼得水,竟然都没有半点不适应。
“臣妾听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耐着性子等着皇上数落得没了词,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就只倒腾那几句时,皇后才一脸淡定的打断了皇上。
“皇上是说杏充媛?臣妾这些日子病着,事情全交与德妃与淑妃在管,杏充媛产后虚弱,自有太医照看,皇上痛失皇子,此事是文鸳夫人一时糊涂错了主意,臣妾与皇上一样痛心,怎会有怪罪皇上之心?皇上说这话,可真是折煞臣妾了。”
从前看着皇上只是伤心,这会儿看着皇上,皇后总觉得在愤怒之余,自己更多了一点看笑话的心情。
自己怎么会对着一个草包容忍了这么久?
皇上便理直气壮的抓了皇后的手,就打算把人往床下拉。
“胡说!你分明是在装病推诿!”
一般帝后说话,位份低的嫔妃绝对不能插嘴。
但皇上实在是有些太过了,原本淑妃还和薛昭仪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皇上嗓音一大便偷着往上瞄,等着看皇上着实是动了真格的,大着力气已经把皇后半个身子拖下了床,才吓白了脸。
淑妃上来就死死抱住了皇上的胳膊,薛昭仪紧随其后直接抱住了皇上的腰,青萝见势不妙横了一条心,和薛昭仪并排着抱了皇上大腿。
“皇上不可啊,娘娘是真病着!”
皇上一脚就把青萝给蹬开了。
皇后本就虚弱,又是病着,身上使不出力气,被皇上一拉,眼看着脑袋就要栽下床去,仓促之间只得腾出手来一撑,立刻便觉得腕间剧痛。
皇上趁着皇后剧痛之下,又是一扯,连带着淑妃一起贯去了地上。
皇后整个人登时从床上摔去了脚踏上,又重重的从脚踏滚去了地上,还把被子给带下来了一截。
“你真当朕不知道你装病?这几天那群人天天拿着折子来烦朕,若不是你装病指使,朕能这样?”
皇上大概是动了真怒,皇后摔得重,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缓了半天才勉强缓过神来,薛昭仪赶紧扑过来抱住皇后。
那边厢皇上还在絮絮叨叨他这些天被大臣们烦得有多可怜,什么边关粮草什么灾后重建什么减免赋税。
皇后咬着牙,忍过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这才感觉到腕间又疼了起来。
大概是扭伤了。
青萝也扑了过来,挡在皇后身前,以防皇上再发难。
“臣妾敢问,在皇上心里,臣妾应当做什么?”
皇后扶着薛昭仪,发觉还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便干脆放弃了撑着站起来的念头。
“臣妾在嫁入宫中之前,以为皇后之德,在于为皇上管理后宫,绵延子嗣,不在上朝听证,批折议事,臣妾病前,一应宫中之事委以德淑二妃,并未有亏德行,不知皇上何以觉得臣妾偷懒懈怠?”
皇上这还是第一次对皇后正儿八经的动手,上一次还只是甩了一个耳光,凤仪宫从上到下全给跪来了皇后寝宫。
皇后懒得再开口,便由得皇上继续口不择言。
德妃第一时间甩了内务府的事儿,领了一大堆太监跑了过来,只防着皇上再动手,立刻就把帝后隔开。
皇后终于被宫女架着扶了起来,重新靠回了床上。
“臣妾是否装病,皇上只管去看太医院记档,即便是臣妾装病,皇后职责也从未懈怠,皇上若觉得臣妾不理朝政便是懈怠,还请皇上直接去对文武百官讲这些话吧。”
这话要真放到明面上来说,那就是皇上亲口下旨允了皇后牝鸡司晨。
从此宫中大概就再也没了皇上自己的立足之地了,皇后是打定了主意皇上不敢直接对着老臣们讲这种要颠覆祖宗江山的话,利索的下了逐客令。
“臣妾深思倦怠,不能陪皇上久聊,哪位妹妹有空,便替本宫送一送皇上吧。”
凤仪宫中已经乌压压跪满了人,堪比当年皇上为着狼女要自杀时,贵妃领人劝诫的气势。
皇上被皇后噎得根本没法下台,最后还是德妃精乖的往旁边挪了两步,领着人让出一条道来。
“皇上朝务繁忙,不能久陪皇后,还请皇上以朝政为重。”
这才算完。
皇后靠在青萝身上,手指紧紧攥着床帏,指骨泛白,最后竟然只听嗤的一声,挺厚的双层幔帐竟然生生被皇后扯了一截下来。
没人敢劝上一句皇后息怒。
皇后目光漠然在跪着的一群人里巡视一圈,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松了手。
青萝赶紧把自己的手塞进皇后手心里,免得自家娘娘再扯伤什么。
离得远的大概看不清,她离得最近看得真真儿的,皇后生生崩断了两片指甲,这会儿血已经渗出来了。
“都散了吧,没事。”
轻轻开了口,皇后终于只觉得自己身上散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往后一倒,也只来得及再吩咐一声请太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00章 探视
皇后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晕了的多久。
但皇后很确定的是;她一睁眼;就被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皇后都觉得;自己难道也和皇上一样;在晕死过去之后;发生了灵魂出窍附在别人身上还回不来了的坑爹事?
皇后足足花了三分钟的时间,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是还躺在自己凤仪宫的寝宫里头没错。
又足足花了半分钟的时间;确认自己眼睛没花,站在自己床头的,不是白行远,不是宋桥,不是施尉;而是……
谢慎行。
没错;是谢慎行。
堂堂王爷,皇上的亲弟弟,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皇嫂的床头上。
就算是不在宫里,寻常百姓家里,叔叔和嫂嫂之间也是很禁忌的话题好不好!
皇后张了张口,本想喊来人,最后发现大概是晕得太久,嗓子干渴得冒烟又堵得慌,结果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勉勉强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嘶哑声音。
谢慎行从善如流的先拖了个软枕过来垫好,又扶了皇后坐起来,替她把被子拉高把整个人裹得只露出个脑袋,最后才端了早已备好的水凑到皇后口边。
“喝吧,是我,你没看错。”
皇后着实渴得厉害,寝宫里安安静静,出了谢慎行和自己再没第三人,皇后也就乖乖低头,小小饮了一口,停了停,又喝了一口。
水还是温的,皇后重新躺回软枕时往旁边瞄了一眼,不出意外看到一个小炉子,大概是青萝特意准备在这里,随时温着一壶水,免得自己醒了只能喝凉水。
温水滑过喉咙的感觉确实相当不错,皇后又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睁眼又开始找杯子。
谢慎行低笑一声,把还没放下的小瓷杯又凑到皇后口边。
“你晕了整整五天,若再不醒,涂相就快把整个朝堂都给拆了。”
皇后连喝了好几口水,终于勉强开了口。
嗓音虽说依然嘶哑,但好歹能吐出完整能听得懂的词儿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青萝呢?”
谢慎行原本还带着点笑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一脸颇为古怪的表情怔怔的看着皇后,只把皇后看得心里都有些发毛了,才轻轻说了一声。
“幸好你醒了。”
幸好你醒了,否则他大概会真的冲去把那个还在寝宫里风花雪月号称是他皇兄的混蛋拖出来揍上一顿,啊不;应该是把整个刑部衙门里所有的刑具都试上一遍,相信白行远也会很乐意帮忙,试完了再捅上一剑,彻底了结这个人。
他怎么敢那么对她?
皇后一怔,继而微微摇了摇头。
“本宫无妨,教王爷担心了。”
只是为什么谢慎行会在自己寝殿里啊。
虽然表面上一片平静,但皇后内心里根本已经被这个巨大的信息量狠狠的冲击到了。
难道这五天之内已经翻了天,谢慎行逼宫成功?
还是说现在凤仪宫里的守备已经松散到这个境界了么……
“不必苛责青萝,这个时候是半夜。”皇后开口的那个瞬间,谢慎行的脸色就恢复成了寻常微笑的模样,“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想见你一面费了多少功夫。”
虽说他也能够奉旨入宫,想让人在皇面前下个话把他召进来不难,但难的是凤仪宫。
皇后一晕白行远就和疯了一样,把整个凤仪宫围得和铁桶似的,就连皇上都被挡在了门外,暗卫中甚至还有人堂而皇之的露了面,就戳在宫门口,把侍卫都被挤走了不少。别的不说,光是一个不分昼夜趴在皇后屋顶的宋桥就不好对付。
他只能拼着牺牲自己好不容易在东厂安插下的几个暗桩,动用大量人力,才能换得半夜偷偷来见她一眼的机会。
虽然说睡多了是不困,但皇后就是有点不太想说话。
如果当初先帝立了谢慎行当太子,皇上是否就还是原来和她青梅竹马的那一个?
就像只有施尉杀她,她才会死回去一样,一定是有一个特定的触发条件?
“青箩还替你准备了粥,先喝一点再喝药吧。”
皇后怔怔的不说话,谢慎行差点习惯性的把手又探上了皇后额头,被皇后一看,又不着痕迹的把手往上抬,挑了一下床帷,才把粥碗端来皇后面前。
“你一定饿了。”
皇后微微扯了扯嘴角,瞄了一眼粥碗,又直直看向谢慎行。
“这种事情怎能劳动王爷动手,让青箩来做就好,王爷关切之情,本宫心领了,只是这里终究是凤仪宫内,王爷不便久留。”
谢慎行好不容易看上去相当慈和的脸色瞬间又变黑了。
“你以为皇兄还会来探你的病么?你觉得皇兄还记得你么?这些天他身边换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想到过你还在生病!”
顿了顿,谢慎行一脸痛心的掷地有声下了结论。
“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虽然说皇后晕着的这几天,皇兄也的确是跑来想要看视皇后。
但奈何先前前科太过于劣迹斑斑,压根啊是连凤仪宫的大门都没的进。
都不用暗卫出马,青箩也不需要露面,所有太医一见皇上立刻会集体颤巍巍的跪去宫门口,磕头痛陈皇后身体虚弱不宜打扰。
更何况谢慎行总觉得,皇上去看视,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自己没法收场善后的心虚。
不和皇后说也罢。
皇后觉得,在经历了施尉现身做法的一针见血后,谢慎行这点刺激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那才是血淋淋的真相啊!
“本宫知道。”
皇后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谢慎行一口气没换得上来,差点没被活活噎死。
“你宁可待在他身边,哪怕他根本看不到你,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么?”
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后,谢慎行终于小爆发了一下。”
“从小便是这样,若真是皇兄我也认,若他对你好我也认,可现在又算什么?”
皇后沉默半晌,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声王爷僭越了。
她也是这样,谢慎行也是这样,很多话,很多事,都不能宣诸于口。
大概谢慎行今天说这些,想必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在一切都还不能掌控的情况下,贸贸然就把真心掏出来。
“也罢,从来便是这样。”谢慎行便又重新盯着皇后看了半晌,直到门口叩门声轻轻响起,才默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若是可以,本王真希望这个年快些过完。”
皇后微微欠身,支起身子,等到谢慎行快走到门口时才慢慢开口。
“若王爷这么说,本宫很期待。”
沉重的宫门被缓慢打开一条细缝,一身黑衣甚至把脸捂得看不出男女的人站在门外,谢慎行原本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黑衣恰巧打算伸手来接。
听得皇后开口,谢慎行几乎是一脸惊诧得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子的表情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