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周在渊相当于是已经死了的状态,葬礼过后族长做主,为周在渊这一房分了家产。
按理说周澄尚未娶妻,应该和蒋氏等一起过的,以后也奉养蒋氏,但是蒋氏看到他就吓得喘不上气来,根本不想他继续留在这一房里。
并且族里的族老们大多都同样觉得周澄身世不详,也不愿意周澄继续留在府里多添晦气。
幸好周澄不也愿意继续呆在周家,也痛快同意由蒋氏所生的弟弟实际上作为周在渊的继承人,这一房的族田都由他继承,只把周澄分了出去,周澄只和其他嫡次子般分其他的银钱。
同时周家到底是世家大族,虽然放弃了周澄,却也不会亏待他,不仅分给他周在渊身后的大笔家财,族里也给了他不少财产,即使周澄分家另过,但他还是周家嫡枝的子孙,该有的一切都不会少。
分完财产后,周澄原本住的院子依然还是他的,但是他常年在浮山寺寄居学习,也不怎么留在府里。
现在其他人表现的这么明显,直接把他分产分出去了,徒留下来也不过是惹人厌烦,周澄便直接叫人收拾了行囊,决定离开周家了。
今后风雨荣辱,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路了。
“你为何不回我信?”
待许颜华走近后,周澄专注的看着她,声音略带着一丝喑哑的问着。
“不知道该怎么回……”
许颜华稍微愣了一下,便摸着鼻子实话实说了。
她是真的感觉不知道和周澄信里说什么,虽然不讨厌周澄,但是他们之间也不到那么亲密的程度,并且她并不想以无谓的态度来敷衍他。
“姐姐你不是跟着师傅在学习了吗?还是不会写信吗?真笨死了!”
许仲骐从许颜华身边不知不觉间又凑到了周澄的身后,得意洋洋的望着许颜华道。
他年纪虽小,但是也听过其他人说起,知道许颜华是从商户里回来的,许仲骐对于商户没啥概念,但是他知道许颜华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跟着师傅学习,便以为她是不会写信的缘故才不回信。
许颜华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亲弟弟鄙视,又好气又好笑的,只能把许仲骐拖过来,捏着他的小胖脸用力的左右各拧了一圈,这才故意哼了一声,大声问道,“你说谁呢?”
“老大,她欺负我!”
许仲骐左右晃着脑袋,如泥鳅样从许颜华的手里好不容易才救回拧红了的脸,赶紧重新跑回周澄的身后求救,告完状后还嘟着脸朝许颜华做鬼脸。
“嘿,小子你长本事了啊!”
一阵子不见,弟弟就叛变了,原本许颜华才是老大的,虽然她也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可笑,但是许仲骐爱怎么叫她都答应。
只是周氏有一次听说了许仲骐这么叫她,特意把许仲骐骂了一顿,嫌弃他粗俗不长进,许仲骐便叫回了姐姐。
如今不知何时,这小子的老大就换了人,不曾想许仲骐如此喜欢周澄,许颜华望着他的眼神免不了酸溜溜的。
周澄两只白皙纤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膝上,他其实根本不在意许仲骐,刻意接近他也不过是别有所图。
但是周澄征服了他后,许仲骐就黏他的紧,况且这孩子一片热诚,是真的喜欢和佩服他,周澄也讨厌不起来
“下次记得回,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毕竟……我们都那么熟了。”
周澄眨了眨眼睛,对着许颜华轻轻暗示道。
到底见到了人,周澄也不追究许颜华多日不回信了,再说,他才不会天天逮着许仲骐问他姐有没有回信呢,没有的事儿。
许颜华讪讪的笑了一下,听懂了周澄的未尽之意,知道他值得啥。
果然她可是一时都不能轻忽,眼前美好精致如画的轮椅少年,根本就没有那么弱,芯子里可是狠的要命的,惹不起。
“好,下次一定好好回。”
许颜华点头答应,她大概能猜到周澄另有背景,不知道自己竟是被他瞧入眼里了,是福是祸。
只是作为那日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她后悔也晚了。
虽然还不知道周澄会离开周家,但是她到底知道最近周澄过的大概是不怎么样的,只以为他是太压抑了想要个笔友,想了想自家蠢弟弟还总是往大魔王身边凑的,回个信也没多麻烦。
“你不适合穿红色的衣裳,以后不要这么穿了。”
周澄用手扶着轮椅,头轻轻一歪,装作无意中看了她一眼,又状似随意说道。
事实上,许颜华骑马疯了一下午,头发着许散乱了,额上的汗亮晶晶的,怎么看怎么有点邋遢。
周澄却依然觉得她好看的闪闪发光,尚未长成已经是风华无双,那身红衣如烈火,能焚尽人心般让人疯魔。
更因此他却不想让其他人再看到,只想成为他独有的风景。
“不好看吗?”
许颜华有点尴尬,这是刘夫子帮她挑的,说很合适她,许颜华往日里也不怎么喜欢红色。
同时心里也腹诽,周澄大概看惯了镜子里自己的美颜盛世,故而其他凡人哪能进的了他的法眼。
任何姑娘到了周澄面前,有他珠玉在前,怕是都不会自信的。
“以后别在人前这么穿了。”
周澄嘱咐完后,又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轻咳一声交给了许颜华。
捏着手里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许颜华有些推举不得,到底是人家的心意,只能厚颜收下。
“表哥其实要去哪里?浮山寺吗。”
许颜华往日里听说过,周澄是跟着祖父的至交学习,那人常年在浮山寺修行,周澄也便跟着一起住在那里。
也许周澄身上几乎没什么烟火气,大概就和这有关系。
“若是以后遇到问题了,你可以派人给我传信。”
周澄颔首,总不能一直靠着许仲骐为他们递信,他早已考虑好了将来的联系方式,离开周家也能方便些。
许颜华笑笑,客气的道谢,只当作是周澄的客套。
但就是这般,也明显是周澄看起来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了,许颜华心里不免受宠若惊。
人家诚挚之极,几次三番的示好,她也不好意思再考虑什么危险不危险了,只要以诚相待就好。
忽然许颜华拍了拍脑门,转身把樱桃唤过来。
樱桃一眼看到上次凶残的杀人凶手在,腿都软下来,颤抖着把许颜华要的东西找了出来。
“这是我自己合的香方,味道还算不坏,能醒神清脑。香袋……也是自己绣的。”
许颜华从樱桃手里拿过一个小小的香囊,尽管有点不舍得,这是她亲手做的最好看一个了,如今还是不太好意思的交给了周澄。
这些日子许颜华把学的合香方子都融会贯通了,便想着自己动手调配喜欢的味道,学人家的方子总是没劲的。
往日里她也自己改动过成方,有点经验,加上理论补足了,如今给周澄的香袋里,就是她自己设计的,慢慢一点点的添减着,算是达成了预期效果。
“味道确实难得。”
周澄第一次从许颜华手里接到礼物,一时心花怒放起来,如获至宝的轻轻颤抖着手接过。
他凑近到鼻端轻嗅,香袋的味道泠冽如经冬的凌霄花,却带着一丝水果的味道,甜而清澈,就如同她的人般,带着千万人中一眼便能分辨出的独特之处。
“我也要礼物啊,你们不能忘了我!”
许仲骐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互相交换了一波礼物,最后实在忍不住急的跳脚,他们竟然完全忘了他!
“忘不了你,我又做了糖给你带了来!”
不同于周澄轻飘飘的瞥了许仲骐一眼,就让许仲骐自觉的放弃了拉扯着他袖子的手,许颜华到底就是亲姐姐,安慰了他一下。
“太好啦!”
许仲骐听说姐姐又做了糖,乐的蹦了一下,立马不计较他们方才都无视他了。
而周澄听说许颜华亲手做的,忍不住眼睛亮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往许仲骐笑开花的脸上瞄了一眼。
聊了一会儿后,许颜华要当日赶回家,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朝着周澄告辞,带着许仲骐去找外祖母辞行。
周澄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许颜华和许仲骐一高一矮的背影,直到良久后才扶着轮椅离开。
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之所以还留在周家,也只是为了再看到许颜华一面。
如今把东西交给她了,周澄也准备好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往日里周澄跟着老东西学那些东西时,总是不以为然,如今他突然意识到祖父的用意。
他到死时还在记挂着自己,为他选了最适合他走的这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路。
周澄的双腿已是不良于行,只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才有可能挣出自己的一片天,有出人头地的那天。
幸好小姑娘还没有长大,他还有时间去谋划和选择。
要让勇毅侯承认他这个女婿,可不是简单的事。
往日里周澄总觉得对人事音书多有厌倦,世事浮沉虚孽,连同自己他都憎恶,孤身一人无论在哪里都觉得阴冷寥落。
好不容易现在有人能够照亮他心里落满尘埃的角落,让他感觉到温暖和期待,周澄越发的执念日深,绝对不会放手。
在许颜华坐着马车从周家出门,回到侯府时,稍后不久,也有一辆罩着青色油步的马车踢踏着从角门离开,与许颜华一南一北,背道而驰。
晚上,许颜华洗完澡被颜嬷嬷通着长发时,才想起来周澄给自己的盒子一直忘记打开看看是什么了。
叫丫鬟拿了来,许颜华打量着盒子,之前她没有仔细看过,如今好生细看,才觉出有异。
盒子是近似漆黑的紫色,木材有点特殊,极其的油润,凑近闻,还能闻到似麝香般的悠远味道,一看就是珍品。
只盒子就这般贵重,许颜华暗自惊叹着,周澄还真的出手不凡。
把盒盖一侧的扣子解开,许颜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里面却不是想象中珠光溢彩的珠宝玉石,而是一只看起来是银制的哨子。
许颜华捏起哨子左看右看,都没有什么落款,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哨子,放在唇边吹了好几下都不响,竟然还是哑的。
饶有兴趣的用力又吹了好几下,直到腮帮子都吹疼了,哨子还是不响,许颜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哨子可能就是哑的。
一把平淡无奇的哑哨子,一个精致贵重的木盒,怎么看都种买椟还珠的感觉,许颜华最终只能失笑了。
不知道周澄为什么要送这份有点奇怪的礼物,许颜华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来。
正待要把哨子重新放回盒子里去,许颜华突然发现木盒子里面铺着的垫子里似乎还有东西。
她扒拉开垫子,这才发觉里面还有张小纸条,字体遒劲有力,铁画银钩般,“遇急三长一短吹两次,鱼沉雁杳勿负离别意”。
哎?什么意思啊?
许颜华盯着纸条看了良久,排除了周澄逗她玩的可能,大概字条上的意思是指有急事就吹这把哨子吧?
只是这把不响的哨子吹了有啥意思?这又不是什么次声波。
琢磨这个倒是也有意思,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周澄的字条写的书法极好看,许颜华看后也不舍得丢,还是原样叠起来放盒子内衬里,哨子则拿在手里把玩着,直到睡觉时才放下。
浮山寺里,周澄坐在一间空室里,对面是两排密密麻麻挂着小巧金铃的架子。
“别看啦,不会再响了!”
一个须发全白,坦胸漏腹的胖老头从三层的塔楼窗户里一跃而入,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类似鸡腿的烤肉啃着,油腻腻的嘴故意冲着周澄,幸灾乐祸的说道。
周澄心底叹息了一下,从最初金铃清响时他就在听着,盼着她能够多吹几声哨子,只是看看天色已经二更了,大概她睡了吧?
眼前的胖老头挤眉弄眼的对着周澄,一只油乎乎的手抓了几下肚子后又推着周澄的肩膀,八卦的问着,“是谁啊?小橙子你把密铃到底给了谁?小娘子?小郎君?相好的?”
周澄纵然被他恶心习惯了,依然觉得伤眼,没眼看他的猥琐表情,便闭上眼睛不爱搭理他,什么叫为老不尊,这就是了。
“切!早晚我就会知道啦!”
胖老头推搡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了,重新啃着手里的肉,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整个人把半个身子倚在窗口,含含糊糊的道。
这个密铃,也叫相思铃,持银哨子的人不管隔了多么远,只要吹动哨子,这边的两排金玲便会响动,是传递消息的利器。
哨音非哑,相思延绵。
“你把寺里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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