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华知道,有个人是真的不安稳了。
随意的瞥了许宜华一眼,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充满了脆弱和美感,许颜华心里也是纳闷,她连哭起来都这么优雅好看,难道还是特意练的不成?
莫不是古代贵女还有这个训练,要不要这么变态。
司琴的去留问题算是尘埃落定了,许宜华只觉得自己像是从前院子里堆起的雪人般,一点点的在日头出来时被晒的面目全非,整颗心都是透心凉的。
仿佛之前全部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脸皮也一层层的被许颜华剥下来,变得再也不像原来的自己了,甚至自己都要陌生。
许宜华哽咽着努力控制自己不再落泪,有时候哭泣是女子示弱的法宝,但是哭多了就让人心烦了。
眼下这样,不论是周氏还是四皇子都不能对六皇子怎么样的,她再哭下去也就变得不合适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今天的一切都是她惹出来的,许颜华究竟要看着自己被打落到什么地步,才肯满意呢?
再不复方才提出行酒令的兴致盎然,许宜华凄苦的望了一眼刘池瑞,眼泪还盈在睫上,尽力克制住自己不继续哭下去,又对周氏绽开一个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都是我的错,怪我之前没教好司琴,她冲撞了妹妹,太太也只是念着司琴总也是伺候了我一场,有那么点好处,这才让妹妹误会了。姐姐愚钝,若是知道方才妹妹一直闹别扭是为了司琴,早就该把她交给妹妹处置,还望妹妹别生我的气才好,也别和太太为了个不值当的丫鬟,失了和气。”
她连自己都护不好,更遑论身边的司琴了,只能当她无能,等宴席散后,给司琴送些钱财傍身。
身世已是定局,还被六皇子打上了一个“低贱”的标签,今天这一来,许宜华彻底的明白了。
什么侯府养女,都只是一层遮羞布,实际上她在有心人的眼里,无论多么出色,永远只是个商户女。
勇毅侯会那么干脆的放弃疼爱了多年的她,六皇子会突然地对自己发难,都是因为她这改变不了的出身。
今后自己哪怕再比许颜华懂规矩知礼节腹有诗书,也还是比不上许颜华天生的侯府血脉,依然是出身论英雄,要任人羞辱。
许宜华清晰的感觉自己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已经破碎了,永远的失去了。
她知道,自己之前哪怕脑子里衡量的再清楚,表现的再柔顺,她也以为自己是低下头了,其实根本也还是没有对许颜华真正的低头服软,还是会和许颜华别着一较高下的心,想着压过他。
过去她实在太过骄傲了,侯府的嫡女做的太久,让她已经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份骄傲根本不是现在的她能配得上的。
是六皇子用轻鄙打醒了她,她并不是珠玉,她才是真正的瓦砾。
想要站的越高,头就要放的越低。
现在她该做的,根本就不是处处表现的要比许颜华好,而是要彻底的放弃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去讨好许颜华,表现的处处不如许颜华,这样才能减轻她的敌意。
她以后所能依靠的,不过就是四皇子和周氏那点轻薄的随时都能消散的怜惜了。唯有今后她有一天站在世间的最高处,才能够真正的直起身子,俯视那些因为出身和血脉就鄙弃自己的人。
许宜华是真正的通透了,主动道歉把之前许颜华的别扭和司琴的事都翻了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去纠结此事。
她的识大体顾大局也让刘池瑞心间满意,有了她的衬托,更显得许颜华性格睚眦必较,小心眼又不懂事。
刘池瑞对许颜华越发的不满意起来,这样无才无德的女子,今后怎么堪为他的妻子。
同时,刘昭熙也不满意周氏方才的说法,阿宝怎么不安稳了?是不是柿子总要捏软的呢,周氏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就又欺负阿宝?
“听舅母这意思,只有四哥说的才是对的,才能够照办,而我方才说的,就都是废话做不得真咯?枉我待侯夫人如此亲近,却只是我多此一举高攀了,侯夫人根本没有把我看在眼里!这里我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宫!”
刘昭熙继续在周氏的话里找茬,他之前看着周氏的脸,一时之间觉得和阿宝好像,心里先软了三分。
加上周氏又是阿宝的生母,上辈子也算为阿宝尽过一点心,想着以后自己总要喊一声“岳母”的,所以他才肯对她和气些,没想到现在的周氏可不如以后的周氏,竟然如此不着调。
她凭什么敢不喜欢阿宝?
想着周氏给阿宝那么多委屈受了,刘昭熙眼睛里冰冷的像浸了刀子。
尤其是他现在再仔细看看周氏,长得也根本和长大后的阿宝差太远了,于是心里没有了那层爱屋及乌,话里也更加不客气了。
周氏被噎了一下,六皇子的脾气当真就如六月的天般,一时风一时雨的,为了个不算熟的许颜华,说生气就莫名其妙真的生气了。
看着六皇子一脸的气愤,真的要甩袖子走人了,周氏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赶紧眼睛看着四皇子,用目光求助。
六皇子那可是今上疼的和眼珠子一般的宝贝疙瘩,她怎么敢托大真的得罪了他?
若是这般惹六皇子不快,待他生气的回宫和今上说上她一句招待不周,不把他放在眼里,岂不是给勇毅侯惹了祸事?
“六皇子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哪里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呢!您可是侯府的贵客,若不是看在四皇子的面上,请都请不来的!您是贵客,自然是您说了算的,方才是我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勿要介怀。”
周氏一辈子都没有这般低声下气的赔小心,只觉得急的额上都冒了一层汗,只想赶紧把这尊神哄好,这六皇子,她可是再招待不起了的。
刘池瑞看着刘昭熙又开始肆意的耍性子,暗自皱了眉头,突然心间微动,开始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哪里惹他不愉了,这才一定要和自己对着干。
刘池瑞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谁对谁是无缘无故的好,刘昭熙今天的情绪太奇怪了,从他闹着要来侯府时就有些反常。
想来想去,刘池瑞越发觉得,大概六弟这是在跟自己对着干,借许颜华来找茬故意给自己添不痛快。
一时又想,怕是刘昭熙面上捧这个颜姐儿,也不是真的高看了一眼,而只是想和自己故意作对而已。
不得不说,刘池瑞想的多了,就难免要束手束脚,走一步缓三步,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因为眼下他还是要靠着这个六弟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二的,目前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六弟针对他,只是也不敢得罪了他,赶紧顺着州市的话哄他。
“六弟不好这样吓舅母,哪里就只听你的话不听我的话了?分明是我听了你的话,才顺着说的。也怪哥哥多嘴一句了,喏,哥哥给你敬酒赔罪了!”
刘池瑞能屈能伸,深谙“所求越多,越要把身子放低”的道理,照样面如春风,一脸耐心的看着四皇子劝解着,看起来对刘昭熙特别的照顾。
刘昭熙撇了撇嘴,上辈子他就是被刘池瑞这副面具骗了,知道这才是个最不好脸的货呢。
他做得出来,又以此为耻,日后只要寻到机会就疯狂地报复,以自欺欺人,把曾经的所作所为一切抹消。
“我哪里会生四哥的气呢,明明我最喜欢四哥了!既然四哥给侯夫人说情,我也就不生气啦,不知道我下次来侯府玩,侯夫人还换不欢迎我?”
眼下刘昭熙觉得还犯不着和刘池瑞撕破脸,这样的一条毒蛇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最保险了,以免他游曳到暗处随时咬你一口,更难以防范。
“欢迎欢迎,六皇子随时都可来侯府,到时候我们必将扫榻相迎。”
周氏苦笑了一下,你可别再来了,伺候了这么半晌,她已经觉得压力老大了。
只是看着六皇子话里软了几分,周氏赶紧言不由衷的立即好客的表示,自己特别欢迎他来。
许颜华看着六皇子不动声色的就把周氏折磨的不轻,在心里拍着桌子猛笑了一阵,看来恶人就得有人来磨啊。
虽然许颜华觉得六皇子是个有点奇怪的小孩子,并不像是真的任性胡闹,并且小小年纪就不得了。
粉团一般的小脸上那双眼睛里,奇异的并不带多少稚气,反而有点小成熟,反差感让许颜华觉得又神秘又可爱。
不由得让许颜华想起上辈子她养过的那条小松狮,外表毛绒绒胖墩墩的萌物一个,可是脾气不小,外人谁戳了它一下,就要记仇的下次见到还是屁股对着他。
而作为主人,她抱着一顿乱揉,它有时候生气了就装作要咬自己一口,过不了多久,就又扭着小屁股傲娇的在她腿边绕来绕去的,一脸“你快来哄我就给你抱”的小表情,不能更可爱了。
“侯夫人既然愿意欢迎,那就好了,我还是挺喜欢侯府的,还有这荷塘,一会儿还得划船呢!夫人你让颜姐姐和我一起撑船玩吧!”
刘昭熙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落满了珠玉,看着许颜华的样子格外的专注,黝黑的眸子里藏着别人不懂的热烈。
“呵呵……六皇子喜欢划船,不若一会儿就找个贴心的小厮陪着您玩吧。颜姐儿毕竟女孩子家,又不会水性,笨手笨脚的到时候让您扫兴。”
周氏看了许颜华一眼,她身上也有好处,并是那种为了讨贵人的欢心就毫不犹豫出卖女儿的人。
就算平日许颜华怎么惹她不满,她不喜归不喜,可不会一把推她去火坑。
只是她对许颜华一向态度生硬,不如对许宜华般自然,这话说出来,自然也就不太中听,带着点嫌弃的味道。
许颜华也有点诧异,周氏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还婉拒了。她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哪怕周氏话里并没有护着她,但是意思却是有的。
“颜姐姐不会水,可我会水啊!我也不会嫌弃颜姐姐碍事的,颜姐姐你就和我一起去玩吧……颜姐姐长得这么美,我会给你摘最漂亮的那一朵荷花!”
刘昭熙不满意周氏拒绝了自己,之前记仇的觉得周氏配不上他的好感,就不再叫舅母了,只是这次总算周氏也是为许颜华考虑,也就算了,不找她的茬了,改自己游说许颜华了。
人都说有时候小男孩撒起娇来,比小女孩还更加让人觉得可爱心动,之前许颜华是想象不出来这样的画面的,总觉得男孩子撒娇娘炮兮兮的。
现在六皇子对着她有点撒娇的缠着她陪玩,声音嫩嫩的,眼睛湿漉漉的和小狗一样,许颜华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颜姐姐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刘昭熙这么迫不及待的跟着那个讨厌的四哥来侯府,就是想和阿宝单独亲近亲近,聊解相思。
曾经刘昭熙也想着自己重生一次,会不会阿宝也重生了?他一个人带着他们所有的似悲似喜,甜蜜如糖的过往记忆,觉得又寂寞又沉重,特别想阿宝能够也不忘记他。
但是刘昭熙更多的,却是宁愿没有重生,他不舍得。
他要阿宝好好的在他去后平静的活着,阿慕是个好孩子,想来会好好照顾阿宝的,他也不愿意阿宝重新想起过往那些痛苦的事,这辈子阿宝都忘了才好。
刘昭熙宁愿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所有过去和将来,重新找到阿宝,对她好,对她好,对她更好,弥补两人上辈子所有的遗憾,许她有一个灿烂的只有日光没有阴霾的锦绣人生。
所以他才非要闹着划船,早就算好了要找机会和阿宝单独在一起。
吃不住刘昭熙的撒娇,许颜华想了想自己也会水,而一个人肯对另一个陌生的人充满善意的示好,是一桩多么难得的事许颜华也知道。
因而许颜华点了点头,看向周氏,“太太我没关系的,我愿意陪着六皇子一道划船。”
她的话一说完,周氏和刘池瑞都心中不快起来。
周氏自觉许颜华再多的缺点,她都没有嫌弃许颜华,但是她为许颜华着想,许颜华却不顾她的好意,坚持攀附六皇子。
她只当做许颜华吃了方才的甜头,六皇子出言护着她,帮她顶撞自己,让许颜华的心大起来,更要讨好六皇子,以图借势。
周氏又是世家名门周家出身的,最是讲究风骨。
因而周氏觉得许颜华这等讨好之举实在“失格”,心中觉得她给自己,也给侯府丢了大脸,又担心四皇子会连同侯府一起看低了他们。
刘池瑞也是觉得许颜华这般不顾体面的讨好六弟,自己的脸上都被刮掉一层。
纵然六弟年纪也不大,男女之情并没有开窍,许颜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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