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在电梯关上的一瞬间,大概是从狭窄的缝隙视觉发生一些变化,总觉得叫人不是那么舒服……花眠满脑子问号,心里感慨着自己想得太多,摇摇头往外走了两步,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巨响——
就像是极大的重物从高空坠落发出的声音!
就连脚底的地板都随之震动起来!
花眠刚刚抬起来的脚狠狠一顿,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右边的电梯停在“26”层的同时,左边的那个电梯的楼层指示灯闪烁了一下后,熄灭了。
花眠:“……怎、怎么了?”
自言自语的疑问间,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抱着东西艰难转身,她看见从走廊尽头远远跑过来的保安大叔,对讲机里嗡嗡的说些什么……什么什么坠毁。
“二号电梯从十八层失去控制直接坠毁,还好里面没有人……小姑娘是剧组的人吧,电梯停用维修,下午剧组要开工麻烦走下楼梯喔!”
保安大叔擦了擦额间冷汗,与花眠擦肩而过,试探性的摁了摁电梯的摁键……右边的电梯光标跳了跳后从26层往下走,电梯似乎还在正常运作,没有受到影响。
正专心试用电梯的保安完全没注意到听闻他的话后当场冷在原地的花眠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他说什么?
电梯在18层坠毁?
如果刚才。
一念之差进入左边那个电梯。
花眠脚有些软,踩在走廊地毯上,像踩在棉花上,完全凭借本能摸索到自己的房间门前——
花眠掏房卡时,手还在不可抑制地抖动着……
她……
又与死神插肩而过了一次了。
这接二连三的可怕事故,真的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吗?
……
花眠回到房间里,关上门,顺着门被滑落跌坐在地发了十分钟的呆,直到楼下响起了消防车的声音,她这才稍微找回一点儿神智。
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窗户边弯腰往下看,酒店楼下大门前再次人山人海……记者、围观群众闻风赶来,把楼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花眠深呼吸一口气,用微微汗湿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工作室的微信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电梯坠毁的事,有几个人还在@花眠,说刚才看见她回酒店了,因为知道没有伤亡,所以只是问她吓着没有。
花眠咬着下唇,硬着头皮敲出“没事”两个字发出去……
其实她吓坏了。
放下手机坐在床边发了下呆,直到她听见阳台窗户被人敲响,花眠先是吓了一跳从床边蹦哒起来——定眼一看,看见此时此刻站在她阳台上冷着脸、身着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背上背着把她所熟悉的大剑的男人。
是玄极。
不知道怎么的,看见玄极的一瞬间,花眠就像是兔子见了主人似的,整个人都踏实了……赶紧站起来把阳台的门打开让玄极进来:“你怎么,从这里敲门。”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捉住他的衣袖。
毛衣上,还带着外面冰天雪地的寒冷。
“刚才听说,那个铁箱子升降机好像出了事,就下去看了眼,”玄极瞥了眼花眠,“在铁箱子升降机附近嗅到了你的气息,于是又上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坐的另外一边电梯。”又被强行回忆起那一声巨响时带来的茫然与恐惧,花眠咬咬唇,低下头,“当时随便选了下,如果选错了,我就——”
玄极没说话。
狐族不希望他找到剑鞘,而花眠是目前他唯一的线索——介于那个天台突然发狂的男人和从天坠落的巨石,都有过狐族动过手脚的痕迹,且都冲着花眠而来,所以这一次升降机坠毁,他理所当然也认为和狐族脱不了干系……
然而奇怪的是。
第一,花眠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面前,出事的是另外一个升降机。
第二,他在出事的升降机上,并没有嗅到狐族留下的骚臭味。
就像整件事好像还真的就是巧合。
要么,就是因为某些原因,做事儿做到一半的那个操控者突然改变了意图?
然而这些都只是猜测,不确定的事,玄极也不会说出来徒增花眠的恐惧和担忧……他走进花眠的房间的第一瞬间就被房间中充数着的她的味道所包围,眼下环顾四周,他看见了花眠刚才堆放扔在门口的盒饭和快递。
“还没用膳?”玄极问。
这会儿花眠还有些惊魂未定,梦游似的摇摇头,然后这才慢吞吞道:“想到你没有钱吃午饭,就管发餐大叔多要了个盒饭,说带回来一起吃……”
难怪门口有两个餐盒。
玄极点点头:“多谢。”
花眠:“呃。”
玄极:“正巧饿了,来用膳。”
花眠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玄极,似乎从来没有听他主动说过饿……于是这会儿也来不及再揣测许多关于电梯的事儿,连忙转身去把玄关的一堆东西抱回来,先把盒饭递给玄极,自己坐到一旁拆快递。
“你不饿?”玄极问。
“吓饱了,”花眠拿过快递剪,“差点又去阎王殿报道。”
“从稍后开始,我跟着你,莫离开我视线范围。”玄极打开盒饭,“今日还是我疏忽了,说好了保护你的,对不住。”
花眠:“……”
伴随着手中划拉快递的剪子动作一顿,坐在床边的人微微一愣,随后,胸腔之中仿佛有什么柔和的东西融化。
花眠抿了抿唇,微微眯起眼小声地说:“用不着道歉,我又没事……你也没有义务,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老跟着我算这么回事,剑鞘,剑鞘不找啦?”
玄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另外一盒盒饭:“来用膳。”
花眠“喔”了声,从快递盒里掏出东西,又一步一指令地拿着往玄极那边靠过去——走进了发现男人沉默了下来,夹菜的动作也停顿了,只是垂着眼看着她的手上……
花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包刚从快递盒子里掏出来的男士内裤——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内裤上面印着个肌肉男模,隆起的胸肌,古铜色的皮肤,浑身赤着只着一条黑色三角内裤,摆出健美的姿势。
花眠:“…………………………………………”
好不容易收回来的三魂七魄顿时又魂飞天外。
花眠涨红了脸,烫手山芋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往玄极怀里扔:“你你你你的东西!”
玄极劈手接住:“是什么?”
花眠羞得快要死去:“图片上那个大哥穿着的东西。”
——图片上的大哥只穿了一样东西。
玄极低头看了眼,挑挑眉,心中不由得感慨:现世的东西,有时候不得不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奔放?
而在玄极低头研究手中的内裤时,花眠已经哒哒哒跑过来,伸手敏捷地捧起自己那份盒饭,又哒哒哒地跑到了房间另一头的桌子边,等玄极重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红着脸,背对着他,远远坐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当她抬起手用白皙的小爪子,把耳边的发放至耳后时,他又能看见她通红的耳尖。
“对了,”角落里,背对着他的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念,“我早上跟导演卖了个面子,给你找了个临时群演的活儿,工资日结,拍一场管一餐饭,下午你跟我去试试镜……”
玄极:“?”
花眠转过身:“好不好?”
玄极:“那是什么?”
花眠:“拍戏。”
玄极:“那是什么?”
花眠伸手摸过遥控器,吧唧一下打开电视机——CCTV6频道正在播放老武侠片“雪山飞狐”,刀光剑影直冲镜头而来,玄极一脸严肃拔出无归剑!
花眠尖叫一声:“!!放下!!!!!劈坏了要赔!!!”
玄极:“你先走,我掩护。”
花眠:“……………………………………”
手刀状冲刺到男人身边无尾熊状双手抱住他持无归剑的那边手——
此时,电梯的事儿算是彻底被抛到了脑后。
花眠了三十分钟跟玄极解释当代影视艺术的拍摄与传播手段,玄极听得认真,半晌反应过来,花眠是给他找了个登台当戏子的龙套活儿。
“不去。”男人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堂堂诸夏大陆人族领袖,无量神宫主人,怎么能做下九流的活计,若叫他人知晓我登台唱戏……”
花眠:“知不了,又不是主角,镜头一共给不过超过眨五下眼睛的时间,谁能知道你是谁。”
玄极:“不。”
花眠急了:“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找到不用身份证也能挣着饭钱的活了!”
玄极:“情愿饿着。”
花眠:“……”
这人的贵族包袱,可以说是非常重了。
于是花眠决定改变策略——
“但是去剧组能和我在一起,”花眠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是保护我吗,剧组那边挺危险的,到处都是威亚,威亚是什么知道吗,一根根钢丝,一不小心我就被吊死了,要么就被断掉的钢丝给整整齐齐切割了脑袋,《恐怖游轮》里演过的那样,你知道《恐怖游轮》吗,等等,我开B站找给你看看……”
花眠觉得这辈子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那么多。
还打开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会打开的恐怖片。
让玄极看着钢丝整整齐齐把百十来号人切的血肉模糊的模样,看着男人瞬间变得警惕和动摇的眼神儿……
花眠有点心虚。
总觉得自己像个诈骗犯。
虽然——
从跟导演求开后门,到跟发餐大叔骗盒饭,她今天真的已经干了好多坏事,已经不差这一件。
毕竟她做这么多,归根究底,还不是怕她这有一点点直男癌的救命恩人端着架子端着端着,就活活把自己给饿死。
………………哎,真的是操碎了心。
第25章 【现世】
花眠没有办法; 又只好跟玄极认真讨论了一波演员这个行业在当今社会的地位问题……
花眠掰着手指给玄极数当明星的好处:“不是传统观念人们眼中的‘戏子’,供人玩赏的伶人,大多数人出身就身份卑微……在我们这边; 演员、明星,都是正当的行业,甚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轻人削尖了脑袋要往娱乐圈路钻——为什么呀?因为明星的粉丝千千万; 助理、经纪人伺候着,大把的片酬拿着,聚光灯下,吃穿不愁。”
玄极:“我也不曾愁过吃穿。”
花眠伸手压住玄极手中的盒饭:“喔; 那这一顿过后,今晚你准备吃什么好吃的?”
玄极:“……”
花眠缩回手:“还能更落魄点么——再说了; 演员也是很辛苦的呀; 别看不起演员,根据拍的场景不同,上山下海刨土坑,那都是常事; 拍个戏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玄极沉默,他捧着饭盒盯着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雪山飞狐》,似乎正在认真思考花眠所说的事儿……正当花眠以为自己的说服人功力从“零”至“有”正要更上一层楼,这时候,跟着电视机里主角念得武功心法口诀,手中拿着筷子的男人也挥舞起自己的手臂——
翻掌。
起势。
掌风呼呼作响; 一掌拍出,三四米开外茶几上,“啪”地一声,酒店的杯子被震得四分五裂!
花眠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这时候却看见男人微微蹙眉收回手,看了眼手掌心后嘟囔道:“这心法口诀似乎略微古怪……”
“……因为心法口诀是编剧瞎掰的,”花眠盯着那死无全尸的杯子眼发直,“但是你要赔酒店杯子这事儿肯定是真的了。”
玄极扒了口饭,淡淡道:“我没钱。”
理直气壮得很,毕竟那杯子看着平淡无奇,想来也不值几个钱。
花眠才不管这个,她只知道这个房间还是以她工作室的名义开的,真出了事,人家还不找她头上来啊?于是想也不想道:“……没钱就赚,这种‘我没钱’的臭流氓式宣言就省省吧。”
玄极扒饭动作一顿,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花眠,似乎有些意外:长那么大,算上离开浮屠岛后,见过的同龄女性一只手数的过来……但却没有哪一个,用“臭流氓”来形容过他。
而此时,也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花眠“嗳”了声捂住嘴,心虚地撇开眼道:“抱歉。”
玄极:“什么?”
“不应该那么说你的,”花眠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盒饭里的卤蛋,“呃,也是想到赔杯子钱的事着急了——现在你知道金钱的重要性了吗?”
玄极:“嗯?”
花眠想了想刚才自己骂人的模样,捏紧了筷子碎碎念般道:“金钱使人丑恶。”
玄极:“……”
午餐时间就在花眠颠过来倒过去地给玄极洗脑,玄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神贯注看电视中安然度过……楼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