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曼很清楚地知道技术人员的重要性,而在这一系列的重组中,她也看得出房宗则的技术实力。至于敏感和小心眼……谁还没有缺点呢,倪亚宏这么糙的人,不也被她用得很好么?
汤丹和其他两位应聘上岗的中层干部很快就到了位,其中设备科长来自崇光厂,一车间的车间主任来自东方厂。何小曼给了他们充分的用人自主权,对自己所管辖的部门重新定岗定员,报厂部审批,淘汰下来的人员自己在集团内部消化,有部门愿意要的,重新上岗,没部门要的,那就很抱歉,只能暂时待岗拿一半工资。
一时,东方厂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一改革,竟然改到了自己头上。
这年头离国企下岗潮还有好几年呢,下岗还是个很罕见的字眼。被淘汰的人当然不能理解。
何小曼很是淡定,亲自见过每一个淘汰人员。单纯因为年龄大、学历低所以被淘汰的,登记下来,尽量厂里寻找合适的岗位安置;如果是因为工作能力不突出、态度还吊儿郎当而被淘汰的,则直接请回家待岗。
这下仿似给全厂职工上了紧箍咒。
眼见着一车间如此一改,改回去十来个待岗的,其他车间虽还没实行主任竞聘和人员分流,但大家都望见了未来的自己,生恐在改革中成为被淘汰的那一拨的。
一时间,职工们的工作热情和敬业精神有了质的飞跃。车间有活的,甩开膀子干;车间没活的,那就找活干;实在找不到活的,那就带本书,认真学习。
大家都在传说,何总最喜欢认真学习的人,喜欢对时代有领悟力、有掌控力的人。
虽然他们不太懂这些话的含义,但他们明白,反正何总就是喜欢积极向上的人。
不过,职工们很快发现,他们并非为了“何总”而积极,他们的“积极”是为了自己能在变革中立足。
因为“何总”在重组初见成效后,功成身退,离开了东方厂。
她从崇光厂带来的工作组,几乎悉数留下。崇光厂派出一位少壮派的副厂长来东方厂担任主要负责人,而何小曼留下的工作组,与竞聘的中层干部一起,成为东方厂复兴的中坚力量。
按原计划,何小曼要回崇光厂,接过石新源代管了将近两个月的庞大集团。
但何小曼给自己放了个假。
东方厂的这场重组实在是很磨人,历经困难重重,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何小曼觉得,这事实在比她开拓销售疆域要难得多,也耗神得多。
夏日骄阳,晒得珍珠弄何家门口的水泥地都快要化了。
丁砚又上门了。
“阿姨。”很乖巧地跟王秀珍打招呼。
王秀珍自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见丁砚来,就眉开眼笑。
“小丁啊,今天这么早。小曼还没起床呢。你要不要上楼去喊她?”
她是不介意丁砚上楼去等女儿起床的。但丁砚没这么不识趣。
“不要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丁砚很心疼何小曼,那些没日没夜扑在东方厂的日子,丁砚可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哪里忍心打扰她。
“那我开电视给你看。”
见王秀珍要去开电视,丁砚立即道:“阿姨我自己来。”
说着,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放连续剧。其实丁砚也没什么兴趣看,倒是王秀珍端了凳子过来,又拿了两个塑料篮子,一边剥毛豆,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丁砚自己去厨房倒了水,宛若自己家中一般。然后也抓过一把毛豆。
“哎哟,小丁你快放下,怎么能让你做事!”王秀珍性急慌忙,赶紧阻止。
不说人家是自己未来女婿,现在还算是客人,就讲这身份,堂堂市长家儿子,在这儿陪你一个病退女工剥毛豆,想想都让王秀珍觉得罪恶。
哪知丁砚竟是极有耐心,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啊,我在家也常帮我妈做家务呢。”
“真的?”王秀珍有些将信将疑,她听何小曼说过,丁砚在家的确是比较照顾家人,会主动做家务,但也没说会剥毛豆啊。
丁砚却看上去剥得挺好,一颗一颗玉石般的浅绿色小豆子从豆荚里出来,一把把扔进塑料小篓。看上去很纯熟。
天知道,丁砚也是认识了何小曼之后才变得擅长做家务。
以前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少爷”啊!
“阿姨,小曼昨晚上几点睡的?”他像闲聊似的随便问着。
“十一点前吧。我十一点睡觉前起来看过一次锁,那时候小曼房间已经关了灯,应该是睡了。”
十一点,到现在九点,也睡了十个小时啦,看来这次小曼醒来,可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了。
丁砚美滋滋地想。
第196章 中毒了吧
事实上; 想象不宜太美。现实是很“残酷”的。
十个小时怎么够?一直到午饭时间,楼上也毫无动静。
王秀珍有些不安了; 虽说丁砚也是暑假; 还没开学; 但人家学习型人才; 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哪有一直让人等的道理。
“这丫头,睡神啊。我去喊她下来吃饭。”王秀珍颇是烧了几个小菜; 既为何小曼,也为丁砚来做客。
丁砚却赶紧阻止:“没事的阿姨,就让她当一回睡神。我们先吃。”
一直到吃完,二楼还是没动静。
这下丁砚有点忍不住了:“阿姨我上去看看。”
王秀珍暗自好笑,早就叫你上去了,你这也体贴过头了。心中笑归笑; 脸上还要露出丈母娘慈祥的微笑:“没事你去吧,我要出门了; 约了姚家姆妈逛街呢。”
真是个贴心丈母娘,不仅自己走了; 还把楼下的大门都给关了,美其名曰楼下没人,关上安全。
的确安全啊,诺大的何家; 上下两层; 就只剩了清醒的丁砚和睡梦中的何小曼。
丁砚来了二楼; 轻轻推开房门,何小曼睡得正香,粉色的蚊帐轻轻垂下,她面朝外侧卧着,一半脸庞都埋在枕头里,薄薄的毛巾毯子盖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这景象,不知怎的让丁砚想起热播的电视剧《西游记》,何小曼就像美丽的女儿国国王,可惜,自己这个“唐僧”一点都不想拒绝。非但不想拒绝,而且还十分想主动。
但一想到这些天,何小曼过得是怎样的紧张日子,丁砚还是忍住了冲动。
书桌上堆着不少书,都是何小曼平时看的。丁砚便随手拿过一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何小曼终于睡到自然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书桌前的丁砚。
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东方厂出事,她住在宿舍,丁砚赶过来陪伴她,也是共处一室。第二天早上,晨曦照进窗口,她一睁眼睛,便看到丁砚正微笑地看着她。
这回却又有些不同,丁砚很认真地在看书,一点没注意到何小曼已经醒了。
丁砚坐在书桌前,靠在椅背上,台灯映照中,衬出一个优美的剪影。
他可真好看啊。那专注的样子,跟数年相识之时,几乎没有太大的改变。头发还是那样微微卷曲,这点像高萍。皮肤原本很白,可从国外回来,他刻意地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健康,生生地晒黑了些。
要知道丁砚本就不容易晒黑,能有这点儿成就,已是十分不易。
挺直的鼻梁,清晰俊朗的轮廓,因阅读而下垂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映出深邃的阴影,让他显得格外俊秀。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只见丁砚的睫毛轻轻一眨,便抬了起来,视线望向何小曼。
“你醒了?”丁砚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那样俊美温润。
“嗯……”何小曼不敢动,低声问,“几点了?你来多久了?”
丁砚抬腕看看手表:“一点半,我大概九点来的,不过上楼才一个小时不到。”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床边,将蚊帐掀开,挂到两边的帐钩上。却见何小曼还是保持着原样,一动不动。
丁砚不由笑话她:“怎么了,不是打算在床上赖一整天吧,都醒了还不起床。”
何小曼脸红了,摇摇头:“不起。”
“那你总得吃饭吧。不饿吗?”丁砚温柔的道,“我不介意下楼给你端吃的。”
何小曼立刻喜悦的道:“那好啊,你快下去端。”
原本丁砚还真打算下楼端饭菜来着,一看何小曼这猴急的样子,就奇了:“我给你端没问题,你难道不要洗脸刷牙?”
“呃……你先下楼,我等会儿去刷牙。”何小曼心虚地望着丁砚。
丁砚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要等会儿,就现在去嘛。”
二楼就有卫生间啊,丁砚这看笑话呢。
何小曼见丁砚就是不走,也恼怒起来:“你走不走?”
“不走。”丁砚接得极快,都不需要思考。
“刚刚还说给我端吃的呢?”
“不端。”
“不是说好任我欺负的么?”
“偶尔也得让我欺负欺负吧……”
耍赖啊!这个凑不要脸的居然凑过脸来,吃吃地笑:“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起床……”
是啊,何小曼还保持着盖被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呢。
“告诉你了,你就会下楼去,是么?”何小曼脸红红的,有点不信任地望着丁砚。
“我保证。”丁砚也俯了下来,跟她伏在同一个枕头上,手肘撑着,面对面地望着何小曼。
何小曼鼓起勇气,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的衣服……”她雪白的臂膀从薄毯下伸出,指了指床尾。
丁砚哪里还要望,只见到这手臂,便猜到了毯子下的一切。一欺身,已吻住何小曼。
毯子下,瞬间多了一个人……
“你……你不是保证……”
下面的话,被丁砚悉数吞尽。
男人的保证是要看场合的。在卧屋里、帐幔间,“保证”是用来助兴的,不是用来约束的。何小曼,到底还是太天真啊!
这天下午,丁砚攻城掠寨,“超额”完成任务。
何小曼将薄毯拉起,遮住红红的脸庞,很久都不敢看丁砚。
“喂,小傻瓜,你会热坏的。”丁砚试图去拉下薄毯,却发现何小曼这回力气大得很。
突然有个重大发现,原来刚刚她的反抗,其实并不真心,起码认真反抗的话,绝不止刚刚那点儿力气。
丁砚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还怕何小曼生气呢。
将床尾的衣服拿过来,轻轻地放在枕头,丁砚起身:“衣服在这儿,我出去等你。”
一直听到房门带上的声音,何小曼才敢将蒙在脸上的薄毯拉下一点点,环顾四周,终于确定丁砚这回是真出去了。赶紧扯起枕头上的衣裙,以最快地速度穿好,又冲到穿衣镜前,理好了头发。
正要开门让丁砚进来,转眼又瞥到了床上……
哎,全是证据。
只得忍着脸颊上的高温,过去将薄毯叠好,枕头放好,好像这张床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后去开门,低声道:“你进来吧。”
见她害羞的样子,丁砚又是一阵心神荡漾。这回他没再“乱来”,进了房间,轻轻地拥住她,在她额上一吻。
“小曼,是我没忍住……好怕你生我的气。”
何小曼伏在他胸膛上,低声道:“不会,我不生你的气。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你早些取,又或者晚些取,都是一样的。”
丁砚抱住她,心情无比激动:“曾经的我,任何事都可以忍得住。只有遇见你,我便这样忍不住。忍不住接近你,忍不住了解你,忍不住爱上你,又忍不住思念你……爱情总会叫人面目全非,是不是?”
“面目全非又怎样,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何小曼仰头,热切地望着他。
丁砚心中激荡不已:“小曼,我曾经立誓,要婚后才可以……今天却轻易地沦陷。所以……所以我是不是还可以补救?”
何小曼扬眉:“你要如何补救?”
“当然是娶你啊!”丁砚脱口而出。
……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选手,现在有理由相信王秀珍是故意和姚家姆妈出去玩的。因为她一直玩到何立华下班时间,才与何立华前后脚回家。
她今天连晚饭都没做。
反正家里已经有“熟饭”了,晚饭么,外面下馆子吧。
何立华还不明所以,只当王秀珍是逛街逛累了。作为爱妻达人,他当然立刻响应,连声道:“对对对,你是很辛苦,今天应该放假,我们外边去吃,我请客。”
丁砚捏着何小曼的手:“叔叔,还是我请客吧。老是来蹭你们的吃,也让我做做贡献。”
何小曼斜睨了他一眼,其实内心也觉得他下午做的“贡献”蛮不错的……
一看父母还要争请客,立刻出声帮忙:“丁砚说得对,也该他请大家吃吃饭了嘛。”
王秀珍还颇不好意思:“小丁也没蹭吃啊,人家每回来都帮着干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