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岫又是以灵法为他料理伤势又是以灵丹续命,忙活了半晌,珩王脸上才恢复人色,抓着他的手急道:“不必管我了,太子……定会赶尽杀绝,劳烦……救我家人……”
广岫一个头两个大,麻烦真是一连串的来,片刻都不让他歇会。
看看四周地形,他扶起珩王夤夜而行,来到破屋破门前,顾不上敲门就闯了进去。楚离正在烛下作画,抬头,微微一怔。
“交给你了。”广岫将人往楚离身上一带,倒了一大碗水,两三口灌下肚去。
“王爷这是怎么了?”楚离扶珩王在铺满画纸的床上坐下,面露关切。
珩王苦笑:“让狗咬了……你就住这种地方?”
楚离给珩王倒了碗茶,喂着他喝了几口,道:“横竖不过方寸栖身之地,无甚要紧。王爷的伤可还行,要不要去看大夫?”
珩王摇了摇头,看向广岫,还没开口,广岫便挥了挥手:“不用说了,我去还不成吗。真是,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们的,记着日后封赏有功之臣,别忘了老伙计我。”大义凛然昂首出门,留他二人慢慢叙旧,满心哀叹:果真是一世的劳苦命。
可惜他到底还是去晚了,诺大珩王府已被查封,王府中人逃的逃散的散,一干无关紧要之人也没人有空闲去对付,唯有王妃有些份量,被捉进了大牢。
广岫叹了半晌的气,没奈何还是打听了地方,先去探探再说。
王妃被押在刑部大牢,广岫本想找到她带了人就走,却在大牢内见到了更加了不得的人。
那人浑身是伤血肉模糊,被两条铁链束住手脚吊在半空,鲜血还在嘀嗒往下淌。
起初广岫并未看清模样,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细看之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不顾一切冲进牢中,斩断锁链将人放下,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如同那日误伤了他时一样。
那样深切刻骨的恐惧惊乱,在想起他其实并不是卫翊时稍有缓解,却还是足够令他害怕到浑身发冷。
“卫翊……卫翊……逍,你怎么样?”
逍双眸微微睁开一些,嘴角微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还好,你……还知道我是谁……”
广岫斥道:“现在还扯这没用的干嘛?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成了这样?”
逍没来得及说便咳出了满嘴的血,广岫大致一探就知道他此时五脏六腑俱受重创,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还能有一口气在全靠逍的修为在撑。若是卫翊,早死八百回了。
“你要折腾自个儿玩去,别拿卫翊的身子折腾!”广岫又急又气,渡了灵力过去,却如杯水车薪,无济无事。暗怪自己怎么就留了他一个人。
正是心急火燎之时,他又看到了十分不想见到的人,那气定神闲故作潇洒的模样真是让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广岫怒道:“是你将他伤成了这样?”
肖乾林拢着手道:“是他先来刺杀我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知晓你看重他便特意留他一口气,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虽不念父子之情,我却不能不顾血脉之亲。”
广岫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一口啐他脸上,抱起逍道:“我若是带他走呢?”
肖乾林道:“那便走吧,一个死人和将死之人,对我而言都没有丝毫的用处。”
广岫眉心一皱,道:“那一个活人呢,珩王妃对你有没有用?”
肖乾林笑了笑,道:“可惜,她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你说什么?!”
“不过略受凌、辱,她便扛不住咬舌自尽了——你瞪我做什么,这些龌龊事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想起王妃素雅平和古井无波的模样,广岫咬了咬牙,怒瞪着肖乾林:“最好真的与你没有关系,否则我绝不饶你!”
肖乾林叹了口气:“说这种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感到怀抱的身体虚软单薄,广岫紧咬着牙,脚步如飞。逍被颠得难受,口中边说着慢些边往外涌血。广岫赶忙停下来,将他安放在地,渡了灵力过去,那些伤口却没有丝毫好转,连血都未止住。等他想通后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想揍,看到卫翊的脸又下不去手,怒道:“你再给我捣乱,信不信我打你个魂飞魄散!”
逍面无血色状若濒亡,神情却悠然得很:“你舍得吗?我若散了,这具躯壳立马烂掉,你就哭去吧。”
广岫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这身体若是坏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逍道:“左右你对我无情无义,我再留着也没意思,这身体死了,我正好找具新的,省得受这撕心裂肺之苦。”
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广岫掩面抚额,急恼却又无奈。逍的确不是非卫翊不可,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走,可卫翊的身躯若是没了他的维系,此时这般重伤绝逃不过一个死字。
“谁说我不喜欢你!”
广岫真是宁可自己受千刀万剐也不愿卫翊的身子受到丝毫伤害,此时把心一横,低头就亲了下去。
他吻得视死如归,炽烈如火,逍哪里经受得住,闷哼一声,闭上眼攀住他的肩,将他死死抱住了。
广岫只觉满嘴都是血腥味,分开一些想擦擦嘴,逍却勾住他脖子不让他退,二人又吻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广岫觉得都快喘不过气来,硬是推开他。逍面红如血,唇色如最艳的胭脂,已看不出重伤之相,喘息着在他耳边呢喃:“你说的是真的……”
广岫豁出去了:“当然是真的。”
逍呼吸更为急促,在他脸上胡乱得吻:“那你再亲亲我……”
广岫躁得慌,心想这小子发起情来真是没羞没躁,推开他厚着脸皮道:“你现在这模样怎么受的住?听话,好好养好身子……等你好了,干什么都行。”
逍埋首在他怀中,心中感到无比满足,听话得点点头。广岫生了些愧疚之意,可眼下也着实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哄着他安生了再说。
“对了,小狐狸呢?”广岫想起了瑱,以逍的修为都被伤成了这样,瑱就更别提了。
逍道:“我分明要他不要跟来,他却不听,已被捉住,不知现在何处。”
“你真是……”广岫忍不住想要数落,怕惹得他不高兴了再使性子,便憋了回去,道:“肖乾林一介凡夫,你怎么会被他伤成了这样?你不是有数百年的修为吗?”
逍道:“他虽不足为惧,可他手中有一邪物,可唤出巨怪,我一时不慎……”
广岫一怔,莫非就是卫翾曾提起的珟魂?
“不管怎样,你以后别去找他了。”广岫心情复杂,“我会帮你教训他的。”
“好。”逍抱住他腰在他怀中蹭蹭,一脸幸福,“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广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他推开一些:“我再去办件事,你在这里等我。记住别胡来。”
逍眨巴眼看着他:“你会回来吗?”
“废话。”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广岫找到王妃尸身再赶回楚离处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珩王如木雕泥塑一般许久没动,广岫默默退出了房门。
“王爷……”楚离上前一步,有心宽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毫无生息躺在地上的女子,那曾如白茶一般无暇温润的面容,珩王身上弥漫着的悲哀如同流水一般,亦将他围困其中,感同身受。
又过许久,珩王颓然坐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良久后才开口,声音低沉暗哑:“我早该休了她的……”
经过一夜休养,加上广岫相助,逍奇迹一般恢复神速,将广岫带到一处华美楼阁前,说瑱就在里面。
广岫问道:“你确定它在这里?”此处名为天仪楼,论其属性和无心阁差不多,专门招待京中官宦显贵,寻常人根本进都进不去。
广岫看着楼前宝马香车不由唏嘘。
分明已是风雨飘摇之际,这些达官贵人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玩乐,浑不知灾劫将至。
依逍和广岫之能混进去不是难事,很快便乔装为楼中下人,一边涨见识一边找瑱的下落。在广岫看来这地方和无心阁根本没法比,规矩却多得多,眼不能乱看脚不能乱踏,稍有差池便会被拖出去毒打,直接扔出楼去。
逍与瑱一母同源,有所感应,循着气息而去并不难找,麻烦的是他们在这楼中只是下人,有些地方根本不能涉足,多走一步就会被管事的呵斥,徒增许多不便。
逍面露阴冷,数次想要大开杀戒,被广岫拦下。他近日招的麻烦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大动干戈,最好悄没声息得进来悄没声息得出去,谁都不惊动,什么麻烦都不沾。
“好嘛,都听你的。”逍对他眨眨眼,一脸乖巧。广岫揉揉胳膊,将鸡皮疙瘩搓下来。
忽然楼中如临大敌一般安静下来,先前还不可一世吆五喝六的贵人们都恭恭敬敬站到一旁,似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他们二人被呵斥滚到一边,只能在角落张望。
一见走进来的人,广岫就直翻白眼
真是冤家路窄!
“哎,你们干嘛站着不动?如先前一样就好了嘛,不用太生份。”苌楚靖尧笑吟吟摆摆手,好似是走进自家大门,一点也不见外。肖乾林神闲气静走在后面,等他叨叨完了便引他走上二楼观景台,在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位置是观看一楼珍宝展示台的最佳之处,向来只有最尊贵之人才能坐,年前缙帝才来坐过一会,此时坐着苌楚靖尧,仿佛预示着什么。
待诸人落座,珍宝便一件件展示上来,大多是些古玩玉器,看得人昏昏欲睡。广岫扯扯逍,想溜走先去找瑱,逍却摇摇头,示意他看过去。
广岫看了一眼,正见几个大汉抬了只铁笼子上来,笼中一抹雪白夺目无比。
原来瑱被当做稀罕之物拿来竞拍了。
见它被锁在笼子里,焉头耷脑得模样,广岫又觉可怜又觉好笑,对逍道:“看你把他害成了什么样。”
逍叹了口气:“谁让他这么傻。”
白狐虽然罕见,这只却显得颓废无神病怏怏的,众人兴趣阑珊。竞卖司仪卖力得介绍着白狐的稀有之处,力求能多卖些价钱,最后竟提到白狐能化身人形。
这一点激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苌楚靖尧停下磕瓜子的手,饶有兴趣看了过去。
肖乾林道:“殿下可有兴趣?”
苌楚靖尧悠然喝口茶,道:“若是化为绝色美人,想没兴趣都难呐。”言罢敲了敲杯子,大声道:“都说狐媚美人妖颜惑国,你说这白狐能化为人形,可不能口说无凭,怎么也得让我们看看呐。”
司仪有些尴尬,道:“这白狐乃是公的,不过既然阁下想看,我便为各位演示一番。”
言罢便有下人呈上一只银壶,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隔着笼子捏住他的嘴就往里灌。瑱此时灵力虚浮体弱不济,根本无法反抗,逍寒着脸正要出手,却见一道人影瞬间掠出,将那灌酒的下人踹飞老远,一掌拍断铁笼,将白狐抱出。正是卫翾。
“这小子怎么来了?”广岫嘟囔,对逍道,“准备撤。”
逍扬手一挥,楼顶上悬挂的巨大水晶琉璃盏便轰然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顿时满楼惊乱,四散逃窜。广岫趁乱与卫翾会和,拽着他准备扯呼,卫翾却将白狐往他怀里塞,纵身掠上二楼,站在了肖乾林跟前,面色清寒如雪,令人寒意陡生。
“这位朋友,好身手。”苌楚靖尧由衷而叹。
广岫见卫翾面色不善,怕他一出手就将肖乾林就地弄死,将白狐丢给逍,纵身掠去,有意无意挡在肖乾林身前:“你怎么来了?你爹他没事了吧?”
卫翾没理他,只是盯着肖乾林:“我爹要见你。”
“他还活着?”肖乾林放下茶杯轻叹,“竟是放虎归山了。”
广岫瞪眼:“不是你故意放了他吗?”
肖乾林淡淡道:“若你要这样想我没有意见。”
卫翾抬手扬起卷轴,莹白光芒瞬间笼罩此间,苌楚靖尧随手一扯,也不知抓住了谁的衣裳,亦跟着去了。
☆、第六十六章
梅老板觉得非常郁闷,向来神秘的无心阁眼看就要从善堂变为客栈了,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哪个将自己放在眼里。
罢了,眼不见为净。
正想去看看最近新收入的宝贝聊以慰籍,不远处却走来他极看不惯的家伙。
那个将主人哄得团团转的家伙,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他脚步一转,拐到旁边一条小道去了。
广岫怀里揣着焚仙炉,鼓鼓囊囊显得十分滑稽,还如怀胎十月一般小心托着摸着,坐在冧琅仙树下与卫翊说着外头发生的事,当然是拣轻松有趣的说。
时光静缓流逝无声,在这令人心安神静的气氛中,一只肥硕的仙虫缓缓从树上落下,趴在了广岫头上,翘翘屁股,拉了比它身子还大的一坨屎。
广岫一摸,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树上传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