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煳铮俊
高空之中风起云动,卫翾静坐鸟尾之上,当做没听到,广岫却是越说越激动:“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过你这牺牲也是不小了,我一定会告诉卫翊让他记着你的恩情。你也别一脸吃了亏的模样,美人难得,何况是那般仙境之处的美人,必定是倾国倾城,你这是稳赚不赔……”正说得起劲,忽然喉咙一滞,发不出声来,广岫张着嘴呜咽几声,愤怒得瞪着卫翾。
卫翾道:“一,我只是陪着喝了杯酒,未做过其他。二,此鸟只是暂借,你再罗里吧嗦耽误时辰,我就拆了你的骨头。”
广岫赶忙闭上嘴,直到看见了停云观的层楼叠榭才能重新开口。
看着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人,广岫心中一阵感动,对卫翾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反而殷勤得为他讲解引见熟悉环境。
“那是飞辰阁,平时咱们研诵经典的地方,到处都是真言宝籍,无聊透顶了……那是丹宵阁,供奉着咱们停云观老祖师的灵骨,他老人家得道飞升逍遥自在去了,还留一块天灵骨来让咱们睹物思人,生怕少了他的香火……还有那儿埋着块天火石,天上掉下来的,也不知是哪个神仙掉了酒杯,好在没砸着人……哦那儿就是放女娲石的地方,观中禁地,我还一次都没去过,你赶紧瞅瞅怎么才能溜进去。要是师兄不给,咱们就去偷,你开路,我掩护……”
卫翾的目光随着他的指点随意移动着,神情依旧冷冷静静,可若是仔细去看,能看到他眼中光华灼灼,未漏看一处地方。
来到玄惪跟前时,卫翾就已没在听他说些什么了。
玄惪端坐上首,一如广岫离开时一样,衣饰古朴神情浅淡,仿佛没有什么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广岫开门见山说要女娲石,玄惪面色没有变化,只有眼皮子动了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清二楚。”广岫将卫翾拉过来,殷勤道,“师兄你看,我给你带回一个绝世奇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邪道正道都有研究,你收他为徒一定不亏。女娲石虽然珍贵但毕竟是死物,哪有活生生的人划算,师兄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来是要用自己来交换女娲石,卫翾眉头抖了抖,却并没有多少不悦。看了看玄惪,卫翾半跪在地:“还请真人救我三弟。”
玄惪道:“救人之法千万,不必用上女娲石。”
卫翾道:“可与焚仙炉等价而沽的,只有女娲石。”
“焚仙炉?”玄惪神情微动,“是与无心阁的交易?”
卫翾道:“要在最短的时间做到最保险,唯有用焚仙炉。”
玄惪道:“女娲石乃上古奇珍,本就蕴有极强灵力,在巨兽饕餮体内孕育百年,其威力足可摧天裂地,万不可流落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你若想与黎情交换焚仙炉,凭此物即可。”
随着玄惪五指翻飞,一只木盒浮现,缓缓落在卫翾跟前。卫翾接住木盒,看了看玄惪,广岫抢先问出他心中疑惑:“这是什么?”
玄惪道:“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玄惪道:“是他的灵骨。”
“灵骨?”广岫奇道,“灵骨要凡人成仙褪去肉身才能留下,他怎么……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惪道:“他是谪仙。”
“仙?”广岫诧异,“他的灵骨怎会在你这里?”
玄惪道:“他当初被驱逐天界心有不满,曾在人间祸乱,被祖师爷天机子镇伏,收去了他的天清灵骨。仙人不成,天界凡间皆是不容,便只能栖身无心阁这幻境之地。”
广岫由衷叹道:“连神仙都敢打,天机子这老头儿有胆识,对着他的骨头磕了这么多年头,这次是真的服他了。不过师兄,你这会把灵骨还给他,不怕他再捣乱?”
玄惪道:“他得回灵骨只是有了凡俗之身,可在人界行走,于修为并无益处。当初祖师爷亦曾传谕若他悔过,便将灵骨交还,如今,应该是时候了。”
广岫虽入修真之门,对这些玄异趣闻知之甚少,此时听来好似听书一般觉得十分神奇,又问道:“那他当初为何会被天界驱逐,是不是和天蓬元帅一样调戏仙娥?”
玄惪摇头:“此中原委我并不知晓。”
广岫还想问,显然又忘了正事,卫翾打断他,拿好木盒对玄惪行礼:“多谢真人。”
广岫献宝一般将他往前推了推:“师兄,这个人对你仰慕已久,我特意带他来见识见识,你看他资质不错吧,要不收了他算了。”
卫翾一眼瞪过去,广岫咧嘴笑,还冲他眨巴眼。卫翾感到一丝窘迫,对上玄惪沉静如水的眸子,遥远的记忆被风吹起,在心底深处荡起微澜。
那时他尚年幼,刚从冀州搬入威严堂皇的将军府,怎么呆怎么不自在,看什么都不顺眼。没见过几次的父亲严厉刻板,表面慈眉善目的几位夫人其实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言语之中客气却又疏远,更别提私下里叫自己小野种的三娘和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丫鬟仆从,让他对这个以繁华显贵为名的地方充满了厌恶。
小小的心开始萌发叛逆的种子,破土之后慢慢生长,直到有一天,他翻出了高高的围墙,在陌生的街巷之中胡乱走着,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被那个面容可怖的老妖婆抓住时,他竟然并没有吓得尿裤子,甚至还十分配合得跟着她来到荒郊野外,直到看到一屋子的碎尸残骸他才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害怕了。
那个人的出现犹如一道光,在他小小的灰暗无聊的世界中留下了一道月华,温暖而神圣。
他还记得他牵着自己的手,只是挥了挥长袖,那个老妖婆便惨叫着灰飞烟灭了。
那手有些凉,留在掌中的温度却暖到了现在。
尽管百般不愿,他还是被送回了将军府,知道了那个会仙法的人来自停云观,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玄惪。
随后他在府中留了几日,他数次偷偷看他的背影,却因为那小小的别扭的心理不敢上去搭话。在他临走前一刻才不管不顾得跑到他跟前,说了句我要跟你走。
他还记得他那时面无波动,未发一言,卫峥命人将儿子带回房中,他拼命回头,只看到他背影远去。
从此,那背影在他心中留了一道印,停云观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
此时此刻置身其中,看到那依旧无喜无悲的脸,卫翾不由自主的,有点紧张。
“资质不错,不过尚有俗事缠身,此生怕是难得超脱。命理已定,百转千回,你与我门无缘,日后当以身正持德为重。”玄惪的声音十分平静,卫翾的表情也十分平静,广岫站在他边上,却莫名感到一阵凉意。
“多谢真人,卫翾谨记。”卫翾冷冷清清向玄惪叩谢辞行,顾自走了。
他向来这副清冷模样,广岫也不知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让他入观,此时觉得颇没面子:“师兄你也真是的,他一个将军公子衣食无忧,能有什么事一生都无法超脱?你曾救过他,他对你想必崇敬得很,你就这么回绝了,他心里得多难受。”
玄惪道:“缘起缘灭,缘深缘浅,一切皆有定数。”
广岫嗤鼻:“有个屁的定数,有些事想做就能做了,管他有缘无缘?你该不会掌门不想做,想去算命了吧。”
玄惪垂下眼帘,没再答话。广岫见多说无益,悻悻问宫里那棵树究竟如何解决,玄惪平静说了一句顺天由命,让他又是一阵抓耳挠腮。
忽见殿外展翅扑了扑翅膀打算起飞,他赶紧奔出去:“等等我,我还没上去呢……”
“你别灰心,我师兄就爱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等救了卫翊我再帮你好好说说。你也别端着摆着了,抱着他大腿哭两声,他这人最受不得死缠烂打……”回程途中卫翾不发一言,虽然他平时也是这德行,广岫却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好心宽慰几句,卫翾却又对他使了禁言术,让广岫几乎在大鸟背上大打出手,下定决心再也不去管他。
最后,卫翾冷冷说了一句:今后再提一句拜师,我封了你的嘴。
广岫被他逼人的煞气吓得不敢反驳,小心嘟囔着:不是你很想拜师的么……
☆、第五十一章
神鸟展翅速度极快,二人回了趟停云观取了东西再赶回无心阁,统共也才花了大半天。再次进入无心阁,广岫还是为这仙气缭绕的地方所惊叹,趁着卫翾与黎情交易,自个儿跑去闲逛涨见识。
逛了一会,他算是摸清了此处的门道。这无心阁共有十层楼阁,形同宝塔,相当于民间的集市,只不过金银在此处全然无用,讲究的是以物换物。能拿到此处的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能来到这里的亦非寻常之人。
要入无心阁需凭借门券,那卷轴便是凭据。门券亦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顾客的卷轴是金色的,中等的是赤色,下等的是白色,卫翾的卷轴竟还是中等赤色的。
看着在此处往来的各色妖灵精怪,广岫不由好奇卫翾究竟凭的什么能在这地方占的一席之地,莫非是靠的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广岫饶有兴趣四处瞎转,越转越往上,下几楼时还无人来理他,最多用不屑的目光看上几眼,而在他欲上第八楼时,便有白色灵使鬼魅般冒出来将他拦住,不言不语,只是这么定定得看着他,让人背脊发凉。
这些东西在这楼内随处可见,犹如幽魂一般,没有什么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广岫试了几次都无法摆脱,只得作罢,悻悻往回走,忽见前方回廊闪过一个人影,他心中一跳。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那人转入一处雅间,他还欲跟上,眼前的灵使蓦地多了一倍,无声无息将他的路死死堵住了。
广岫驱法将他们打散,却没过一会又汇聚还原,未有分毫损伤。
“真是阴魂不散!”广岫暗骂一声,不甘心转身,却在拐入拐角时施了隐身术,见那些灵使并未察觉,飘飘忽忽去了别处,又小心来到雅间前,往里窥视。无奈相距甚远,透过重重珠帘只能看到依稀人影,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广岫思量一阵,取出一张符篆折成纸鹤,以术法驱之。纸鹤自镂花窗棂飞入,无声无息潜了进去,屋内三人的交谈便依稀传入耳中。
“这洌Щ示悼墒乔昴延鲋Γ徽庖黄幓辏椅扌母笳饣厥钦剂舜蟊阋耍嘁蘸罂赡蠡诓攀恰!
“梅老板若是于心有愧,日后有了什么好货色,记得通知一声,给我留了便是。”
“哈哈哈,这是自然。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便是,当是我阁一点小小心意。”
“梅老板客气了,晚辈有幸沾了相爷之光得见此间奇景,已是三生有幸,怎好夺人所好?”
“梅老板素来精明,这般大方还是头一遭,你还是莫要驳了他的面子,看中什么拿去便是。方才见你多看了几眼那位思澜姑娘,若是有意,便向梅老板直说便是。”
“哈哈哈,正是正是,不必与我客气。”
“惭愧惭愧,在我国中确无思澜姑娘那般人物,不由有些失态,实在惭愧。”
“若公子有意,今晚便让思澜好生伺候便是。”
“这……怎可唐突了佳人?”
“无妨无妨,依公子这般品貌,说不定思澜亦是求之不得哩。”
广岫听了半晌,尽是些客套说辞,三个大男人就把人家姑娘给卖了。广岫嗤鼻不已,正要收回纸鹤,眼前忽然冒出一个灵使来,惨白瞳仁直勾勾看着他,别提多恕
广岫正要开溜,灵使却是接二连三冒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了一圈。
广岫只觉身体似为无形之力束缚,隐身法也失了效,就这么被捉了个现行。
“梅老板,看来你这无心阁也并非铁板一块。”肖乾林看了广岫一眼,眼中尽是不屑,“竟混了一只老鼠进来。”
他边上的锦衣年轻人饶有兴趣看着手中纸鹤,俊眼修眉极是出众,看眉眼却略不同于缙地之人。
广岫咳嗽一声,道:“怎么说话呢,我是光明正大凭着门劵进来的。倒是肖相你啊,这么多政务不够忙的,还有这闲心到此奇幻诡谲之地,偷摸摸关起门来,不知是商量什么家国大事啊?”
肖乾林淡淡道:“我等在商量什么,真人不是一早听得清楚仔细了么。”
广岫狡赖:“我不过刚好路过,你们说什么怎么能听得到?相爷可莫要红口白牙得冤枉人。梅老板,有道是来既是客,你这无心阁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不怎么样,我好好走路不招谁不惹谁的,你老让这些小东西来吓唬我做甚?”
梅老板道:“这位兄弟,在我无心阁中可不是谁都算得上是客的,不知你可有门劵,卷轴乃是几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