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座位底下是一个极为隐秘的机关,是根据人体的重量来的,开启之后,若是坐上去的人随意离开位置,机关感受到重量的变化,便会瞬间射出一些暗器或者是小箭镞之类的东西。
而这马车四围的角落上,木板削得非常薄,外面随意一支箭就能将马车射透,若是按照遇到刺杀时人的本能反应,那么下意识躲到角落里的人便绝对是一命呜呼。
另外,马车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若是不出意外,那下方定有一个可藏匿人的空间。
不大一辆马车,处处都是可致人死地的机关暗器,要说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庞清影说什么也不信。
而且,就庞清影的耳力来听,马车晃动之时,这车子里总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不止这机关开了,这机关的下面恐怕还有一些可怕的虫蚁。
这次跟着宁洪去驿站,她是什么人也未带。
王妃虽带了两个暗卫,但在深宫之中,想要传递消息找人援助,想必也是极为困难的。
因而,庞清影这回可是实打实得只能靠自己。
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宁家的人她早晚要接触的,与其将来道貌岸然地和他们虚与委蛇,不如先将自己陷入一个“我为鱼肉”的境地,他们若能放松了警惕,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她将来也就不用再费心思与他们周旋了。
庞清影这人善于经营,遇上宁家的二爷,也算是遇上了对手。
就看谁先看透谁。
此局风险,但收益极高。
“驭”
庞清影身子猛得往前一凑,外头便传来停车的声音。尔后只听宁钰的声音响起,“宁幻,驿馆到了,下车吧。”
接着是一声极轻微的“啪嗒”声,仍旧在车外响起。
她知道,这是机关被关闭的声音。
红唇勾起不似笑容的笑容,她掀起车帘,望向在一旁候着的宁钰。
眼中媚色如丝,盯着宁钰的眸色亦暖亦冷,即便是享多了投怀送抱之福的宁钰都不由身体一僵,下腹迅速蹿上一团火苗。
“三哥,我们进去吧。”与此同时,宁裳刚好也下了马车,抬头便见宁洪眼中的痴迷之色,而庞清影则绷着脸,一副冷淡的样子。她没来由地心里一烦躁,狠狠瞪了庞清影一眼。
这个死女人,野性难驯,看在驿站中她不好好教训教训她,看看什么才叫宁家的家教!
她是不愿意承认宁幻是宁家女儿的。她甚至可以想见,若是她出现在南蜀,出现在宁家,那她第一美人的称号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宁裳是美的,今日一袭白衣,点缀粉色的小花,宛若天仙般的出尘气质,若不是庞清影在场,那一定是惊艳全场的。宫里的那些个妃嫔们,一个个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宁裳在其间犹如一朵莲花,清丽冷艳,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念头。
但可惜的是庞清影在场,她强大的气场最多叫人对宁裳侧目几眼罢了。
因此,她与庞清影徒一见面,便已生出了敌意。
奈何,思及父亲方才在路上的叮嘱,宁裳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恼火,眸中寒光闪了闪,便转身想驿站中走去。
什么自家人,进了这驿站,便只能是阶下囚!
“进去吧。”被宁裳莫名警告的眼神瞧了一眼,宁钰也是猛得回过神来。不过他的态度可要好多了,只是干咳两声,努力装作淡然的样子,比了比进去客栈的路。
父亲是让他来监视宁幻,以防她逃跑的。
“三哥也请。”庞清影微微敛眸,掩去睫毛下的阴霾,抬脚朝驿站那仿佛吃人的朱红大门内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任务
幽庭院里,云修锦正坐在荷塘边喂鱼,乌发如瀑,散在肩头,长衫宽袍,胸襟大开,随意搭在身上。面上神情闲散,远远看着就是一副山水游戏间的美丽风景画。
但是,这幅画面大概只有庞清影才懂得欣赏了。
反正言令是丝毫体会不出其中的闲情逸致。
自入王府后,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大半天了,看天色,应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但锦世子就是这么悠闲地半卧在荷塘边,半丝要叫他去议事的样子也没有。
这夕阳打在脸上,**辣如火烤一般。但是言令却始终生不起半丝怒气。
他只企望着锦世子看在自家主子的面子上,可别故意折腾他。
“世子。”忽然,一个黑影掠过言令,飞速穿梭于塘边小道间,不消多时便奔到了云修锦身后。
言令多少辨出来,那是恭亲王府的暗卫。
云修锦手上动作不变,神色依旧散淡,轻轻地嗯了声后,便听那黑色人影汇报道:“宫里没有王妃和宁小姐归府的消息,但驿站外我们的人看到宁家傍晚时分便从宫中乘车而回,宁家进宫的三个人已经全部回来,但也为看见宁小姐的踪迹。”
“没看见?”云修锦指尖的动作顿住,半阖的长眸间倏然划过一道寒光,就连站得老远的言令都忍不住心尖一颤,总觉得那暗夜中有什么鬼怪现世了。
王府的暗卫心理承受能力倒是比言令强多了,云修锦质问的声音如此轻如缥缈,他便知道其中定有疏忽。他猛得单膝跪地,双眸中仿佛一柄出鞘的血刀,言语间皆是惩罚者的冰冷,“世子恕罪,属下这就下去领罚。”
王府暗卫的惩罚比之无影楼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让言令等人听了,定是双腿发软无疑。墨一、墨二这等贴身跟着云修锦的无影楼之人,领罚之时,用的也是王府的刑罚。每每墨一、墨二听到领罚二字之时,也是不由头皮发麻的。
云修锦没有阻止,只是瞥了他眼后,轻若游丝之声又起,“驿馆给本世子守好了,不得离人,一有风吹草动便给本世子禀报。另外,让言令过来,刺金阁的人,总该为自己主子做点事了。”
他的视线隐隐定在言令身上,言令便猛打了一个寒颤。就好似被一头凶兽盯上,那幽深的目光总叫人不寒而栗。
根本就不用安慰来通知,言令便知道锦世子这是叫他了。
于是,他很自觉地走了过去。
“锦世子。”
言令叫了声后便立在云修锦身后静待吩咐。
“呵,你怕本世子?”云修锦看了他几眼,忽然似笑非笑地放下鱼食,黑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令愣住,嘴巴微张,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回答。锦世子这算是什么问题难道还不明显吗?
“知道本世子叫你来做什么吗?”云修锦又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根本不在意言令心里在想什么。
言令难得抬眼疑惑地看了看云修锦,又被他嘴边意味深长的笑容给吓了回去。
“还请世子吩咐。”言令深吸了口气,肃穆道。
他真的无法想象,主子到底是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锦世子这种随时随地都散发着邪恶之气的男人!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主子其实也是个变态般的存在。
想当初刚见她之时,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但是那干的事情,简直!他至今想起还是背脊一阵发凉。不堪回首!
云修锦光洁的手指轻轻一弹,随即转眸笑道:“很简单,明日天明之前,替本世子去烧了聚仙楼,尔后本世子还有其他事交给你做。”
言令当即神色一悚,聚仙楼可不是普通的青楼酒馆,不说背后有定安王府等复杂的关系,内力明保暗卫都不盛数,且魔教之人这些日子也有不少呆在聚仙楼的。要烧了聚仙楼没问题,但限在天明之前言令抬眸望了望已快落至山脚的红日,中心莫名被吹过一阵凄凉之风。
“怎么,完不成?”云修锦忽然轻呵了声,言令立即摇头。
“很好,若是完不成,你便也去刑房呆上一阵。”云修锦满意地点头,仿佛只是将人遣去了柴房似的。
言令忙捣蒜般点头,一看云修锦好像没有其他事了,便沉默着立在一旁,后颈毛毛的,那是度日如年。
“去吧。”
终于,云修锦嗤笑一声,言令如获大赦,立马奔出幽庭院,感觉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庞清影慢吞吞地走进驿站,宁钰落后她半步。
即将进门之时,庞清影停了停,后边的宁钰也跟着顿住。
只见庞清影微扬起头,看不出半丝情绪的目光瞥向左上方的房檐。
有一道银芒一闪而逝。
庞清影眸光深谙了些许,而宁钰暗自勾起抹得意的笑容。
这驿站四周都布满了宁洪的死士,宁幻只要踏入驿站十米范围内就别想逃跑。
他有这个自信,但庞清影也未必是吃素的。
她微挑了挑眉梢,抬手轻抚发髻。
宁钰看了她眼,俊眉轻捻,不过也没说什么,姑娘都爱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整理自己的妆容。宁裳便是这样,因而对于宁幻,他也是见怪不怪的。
只停了一会儿,两人又往里走去。
朱红的大门“啪嗒”一声在身后关住。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宁洪老谋深算的神情,以及宁裳高傲而得意的表情。
从大门直至前厅的一大片空地中,虽然只有宁家父子三人,但在隐秘处,确是密密麻麻地藏了许多死士。
仿佛跌落至一个万箭窟,只要她稍有逃跑的举动,他们便能直接将她射成马蜂窝。
哦,不,或许是将救她的人射成马蜂窝。
庞清影看着宁洪和宁裳眼中放松而阴狠的神色,又看了看宁钰志在必得的样子,摆在身侧的两只手轻轻握了握。
他们虽然已经打听到她会武功的事情,但四周隐密的那些死士却不是对付她的。
真正用来制约她的,也许只有宁钰。
他自信,能够降服得了庞清影。
“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邀请侄女相聚的态度?”庞清影细细地环视着四周,一寸寸,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同时,嘴里冷笑,显然对宁洪他们的举动早有所料。
宁洪眸中精光顿闪,盯着庞清影的目光犹如一头猎食的豺狼。他笑了声,“宁幻。水宁幻。魔教教主的位置坐得可踏实?”
庞清影依旧冷笑连连,似乎不为所动,嘴角那勾起的弧度仿佛就是对宁洪的讥讽。
“魔教教主?二叔你是不是异想天开了些?”她面上风淡云清,实则眸底已然是风起云涌。
宁洪竟然如此笃定地说出她魔教教主的身份,必然是早已经知晓。难不成是墨羽阁主告诉他的?
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既是无奈,又是好笑,仿佛他们真的错怪了她似的,叫人不由地就怀疑起自己心中的笃定。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世
瞬息间,庞清影心中千万思绪翻飞。
宁钰和宁裳听到自己父亲提到魔教教主时,也是大为吃惊,他们可从来没想过宁幻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水宁幻。
宁裳一字一字地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含阴笑,“爹,她不是我们宁家人?”
若不是宁家人,那她就更没有什么顾忌了。这段时间,魔教教主令现世的消息在江湖朝野间传的沸沸扬扬,想来爹在云都皇宫中承认宁幻的身份,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能秘密找到魔教教主之令,独吞魔教宝藏!
庞清影初也是如此料想,暗道宁洪这老家伙果然是老奸巨猾。
一切与她们所想大体没有什么出入,只有一点。
“不,她是宁家人。”宁洪眯着精眸,上下打量着庞清影,就像是在看一条案板上的鱼,“钰儿,裳儿,你们以为她那五分似宁远的长相是巧合吗?”
见自家儿女惊讶的表情,他宛若胜利者般缓缓道来:“宁幻确实是大哥的女儿,只是当年出生之时被国师预测为不祥之妖星,一度要将她闷死,只是当时府中来了位高人,大哥不忍杀死女儿,便让这位高人将其抱走了。这么多年,大哥一直偷偷关注着宁幻的情况,要不是我偶然瞧见大哥与前魔教教主还有联系,又怎会有今日的笃定。”
末了,宁洪得意地奸笑两声,“宁幻侄女,就将你手中的教主令交出来,如此,二叔也好好好招待你不是?”
简单的几句话说得庞清影心中复杂澎湃。自她穿越过来,水宁幻这个小女孩便已经死在魔教的万尸坑中了,对于六岁以前的记忆,她基本是没有的,除了脑海中还有一个模糊的母亲的脸外,对其他的,一概不知。当时,要不是彦迟拖着孱弱的身体,将她从尸坑中救了出来,也许,她的第二次生命也立马就结束了。
之后,她被养在庞劲希那被赶出家门,独自经商为生的弟弟家,偶尔被带去魔教玩玩。但这十年来,她的生命中,根本就没有宁家的痕迹。就连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紫幽灵,都是她自己从宁家矿脉中偶然捡来的。
就算与宁远长相有五分相似,她也觉得只是巧合罢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真的宁家人。
没想到,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