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清影呵呵浅笑几声,眸底亮起一片光华,“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离开云修锦对我有什么好处,不离开又有什么坏处呢?你之前也没有跟我说啊,我为何要听你的?”
墨羽阁主的声音依旧成一条直线,“既为魔教教主,你就该知道你与云都的皇族划清界限。”
庞清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冷俊的侧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情绪,“墨羽阁主,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与你是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听你的?”
她再次确定,墨羽阁主定与她有不小的渊源。若是关心魔教,那他该去找彦迟和左长老,但是他来找她。她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你想要魔教掌教令?”
但墨羽阁主却是扯嘴冷笑起来,睨着她的神色并不看好,“掌教令不在你身上。若是在,早就被彦迟那些人拿走了。”
庞清影挑眉笑笑,别说,若是搁在来云都之前,说不定就是这样。然而,现在掌教令就在她身上。
如此看来,墨羽阁主对她似乎也不是那么了解。
“呵,你还知道彦迟?墨羽阁主竟对魔教如此了解,莫不是当年幸存下来的魔教中人?”庞清影玩着自己的手指,视线顺势定在了那个精致的小香炉上。
那香炉中的香料似乎能克制她的内力。
虽与之前迷晕她的香气不同,但她能确定,两者中定有一味香料是一样的。也就是那味香料,对她的内力有所克制。
当然,前提是,在她瓶颈之前。
这个墨羽阁主,似乎不知她曾以庞清影的身份入住安宁侯府。
思及此,她又勾起红唇,暧昧笑道,“还是说,墨羽阁主早就倾心于我,调查我,并一路跟到云都中来,便是想与锦世子一争高下?先前我初到云都便在聚仙楼碰见,莫不就是你在跟踪我?”
墨羽阁主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只是转过头时,眸底不知划过了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但画舫中的气氛到不显僵硬,庞清影甚至百无聊赖地哼起了小曲,那惬意之姿,仿佛就是来游山玩水的。
天更不见时辰,画舫在水中任意飘着,忽然,一道黑影急速落下,期间响动着翅膀煽动的啪啪声。
咕咕。
庞清影凝眸向外看去,墨羽阁主起身走至船头。那只鸽子见了墨羽阁主,自觉地拍拍翅膀,停到了他的右臂上。
鸽子腿上帮着一张小纸条,墨羽阁主拆开看了一眼后便捏成了纸末,半点也没给人偷窥的机会。
不过,在那之后,他扭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庞清影道:“我是谁你现在不必知道,但我也不会对你不利,这你大可放心。”
随即长臂一展,黑夜中便见他这一身黑衣飞向了一旁的峭壁,速度极快。庞清影估摸着,她至少得将火凤舞练到第五层才能赶得上他。
只是,他就这么走了?
不消几息时间,墨羽阁主已完全不见人影。庞清影等了好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
“他该不会是想让我自己回去吧?!”庞清影瞪着外头空空荡荡的黑幕,极力忍住心中怒骂的冲动。
咕咕。
也不知过了多久,峭壁间又响起了翅膀拍空的声响。庞清影站起身,走至船头。昏黄的灯光下,隐隐有一个白色的小鸽子朝她飞来。
鸽子落在她肩头,庞清影歪着头,解下它足下缠着的字条。
条上无字,只有一条弯弯斜斜的线。
庞清影脸色一黑,恼火的视线几乎要将那字条洞穿。
他居然给她画了一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河流图!让她自己回去,自行解决!
字条一收,庞清影狠狠盯着那鸽子,“你这主人人品太差,做他的鸽子算你倒霉,今夜你就别想回去了,做顿鸽子羹替你主人补偿补偿我吧。”
许是目光太过炽烈,那鸽子拍拍翅膀就像跑,只可惜,被庞清影一把拽住脚,利落地绑在了船头。
费了大半夜,终于在天方初亮之时,画舫被她摇回了燕河。
白日里,燕河畔人渐渐散去,声色也渐低,待日头升起,这里将会恢复到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
扔下摇撸,庞清影解下鸽子,抱着它飞身上岸。
怀中鸽子咕咕叫着,行道旁的草木还带着一层露水,庞清影漫步在这未醒的云都中,却是慢慢朝城外走去。
忽的,一辆马车她踏破了晨间的宁静。但跑过去没多久,那马车又停了下来,一颗头从里面探了出来,娇声问道,“宁小姐?”
循声望去,庞清影诧异地扬眉,“季小姐?”
那皙白温婉的面容,眉心点了个梅花妆的,不是季思筠是谁。
“宁小姐这一大早的,怎的在这儿?”
季思筠看着像是有急事,但这会儿竟似乎有与她好好攀谈一番的打算。
“我散步。”庞清影笑了笑,抚着上手的鸽子,又道,“顺便捉了只鸽子炖汤喝。倒是季小姐,这一早的,是刚从城外回来?”
季思筠看了那鸽子一眼,目光闪了闪,随即笑道,“是啊,母亲传讯说有急事,所以从大衍寺赶回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 探营
“哦,是吗,那你快回吧,别耽误了。”庞清影清浅地笑笑,转身便往城外走去,仿佛真是路边随意聊聊,聊过了便各走各路,各干各事。
季思筠其实还想说什么,但庞清影既已转身,自己也不好再叫。就这么望着庞清影的背影越来越远,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只鸽子咕咕的叫声。
直到身后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庞清影才停下脚步,手上轻抚着白鸽的羽毛,红唇勾起,似笑非笑。
正值守城之人交接班时间,庞清影走到城楼之下,抬头望了望。朝阳还未升起,天光还是蒙蒙的,她纤瘦的身影立在城楼下,根本无人注意到她。
瞅着一个空隙,庞清影袖中黑锦奔射而出,缠在了紧挨着城墙边的一棵大树顶端。庞清影手腕一紧,借着黑锦之力,施展轻功,足尖在树干轻点,转而踏上城墙。
不消多久,城楼上便有一黑影忽闪,瞬间又消失在城楼的另一端。
一个守城的卫兵警觉地回过身,大刀举至胸前。然而,看了半天,那一览无余的城墙上空无一物。
“咦,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咕咕声?”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脑袋,拽着旁边的人问道。
旁边人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哪有什么咕咕声,快点回去睡觉!”
而城墙的另一边,那个黑影已经缓缓离去。
燕来庄外,庞清影扣了两下门,里面马上有人麻利地打开。
“主子。”紧跟着,凌霄恭声叫道。
庞清影微微点头,将手中的鸽子塞到凌霄怀中,邪恶笑了笑,“去,叫人把这只肥鸽煮了。”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庄子。
凌霄抱着那鸽子直发愣,主子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什么时候煮鸽子也归他管了
忙活了一整晚,秦卿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了。进了房间,庞清影重重地关上门,直接把衣服一甩,滚到床上,便是半晌酣眠。
不过这一觉睡得短,当外头隐约的钟鼓声响起,庞清影默默叹了声气,懒散地睁开双眸。
赌庄开市了。
自径洗漱一番,饭菜便已端上了桌。
庞清影唤来了凌霄,让他陪着一起吃。
“涂驹带来的那批马,拉到了哪儿?”吃着吃着,庞清影忽然念头一起,好奇地问道。
“城北大营。”凌霄对答如流,眼中还闪过一道异光,“主子,城北大营中似乎也有魔教之人,且级别不低,应是副将之类。那批马,属下觉得他们会换了。”
“哦,何以见得?”没想到随意一问竟还有这么有意思的答案,庞清影盯着盘中的鸽子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但凌霄这时却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属下的直觉。”
递肉的筷子一顿,又移回了自己碗里。庞清影唉了一声,不无可惜道,“本来还想夹块鸽肉犒劳你的,现在还是我自己吃吧,犒劳犒劳一会儿还要劳心劳力的我自己。”
凌霄可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庞清影身旁转悠了,乍一被她调戏,凌霄那麦色的皮肤豁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午膳之后,房中运气一周天,庞清影便只身前往城北大营。
原本凌霄还想跟着去,但在庞清影的强烈不满下,只好放弃。
正当烈日当头,晌午刚过,夏季温度最高之时。城北大营里的士兵,能偷懒的,都一个个光了膀子去大营外的河里洗澡了,不能偷懒的,便只能趁将军不在尽量朝阴暗的地方躲去。
这不,马厩里可从未有这么热闹过。因着一批大漠宝马的到来,所有人都抢着来马厩干活,不仅不晒日头,而且马厩位于两间屋子之后,中间正对着两间屋子相隔的小道,是天然的通风口,大营里难得的风凉之处。
“唉,听上头说,涂驹皇子明日便要离开云都回大漠了。”三个成功抢道喂马美差的光膀子大汉躺在马厩的一角,挑着听来的小道消息说着。
中间那人顿时一阵失落,“这么说这批马也要走咯?”这批马儿走了,马厩可就用不着他们了。
“对啊,涂驹皇子前脚一走,飞鸿大将军后脚也要跟着走了。”第三人也哀叹一声。
“这是好马啊,才在营里呆了几日啊,这就要走了。”
马厩里忽得弥漫起一股忧伤的气息。沉默半晌,最先挑起话题的那个大汉鸡贼似的左右瞧了瞧,然后支起身,小声道:“但是我还听说啊,咱们彦统领会留下几匹马,以提高营中马匹的风貌。”
其中一人本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没想到就是这,他顿时无语道:“留下就留下,你说得跟做贼似的干什么。”
倒是躺在最外的那人,猛得想到了一种可能,也挨近了过来,轻声问道:“你是说,彦统领这是没有经过皇上同意的?”
那大汉大力点头,同时鄙视地看了中间那人一眼。
三人立即叽里呱啦地议论了起来,一阵温风吹过,夹杂着浓重的粪便味,三人一闻,顿时就不好了。面如菜色,起身便往马厩外跑去。
这三人一走,又有三个士兵打扮的人偷偷摸摸地进了马厩。
他们细细选了六匹马,牵出了马厩,又不知从哪里拉来了六匹普通,但长得极相似的枣红马过来,混入原来的马匹之中。尔后,他们便又偷偷摸摸地离去。
整个过程中,马儿几乎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庞清影隐在马厩顶棚,有稻草盖着,汗水已经沾湿了她的发丝,这几个人的谈话和举动都一一映入她眼帘。
凌霄猜得不错,他们果真有将马匹调换,而能这样无声无息调换走马匹而不露破绽之人,魔教中有一个。
此人极善驯马,在左长老手下。
循着他们的身影,庞清影远远地跟在后头。
只见他们牵着马,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大营,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中。
这处山谷入口是一个山洞,很窄,最多容两人并行,又被树叶、灌木遮着,因而极难被发现。庞清影要不是跟着他们,根本找不到那山谷的位置,因为旁边摆了几个重叠的迷幻阵,力量很强,基本上刚踏进去,眼前的幻象便已生成。
☆、第一百零九章 马匹
洞口窄前后均有人把守,庞清影只在入口处停了停,没有入内。不过里头可闻不少马匹的响鼻声,细听之下,应不少于十匹。
庞清影眸色深谙,彦迟和左长老的胆子不总共不过几十匹,他们这一口气就换了三分之一走。心念一动,庞清影退了回去,又潜回城北大营。
那三个守马厩之人已经回来,急赤白赖地打扫着马厩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马粪。
庞清影狡黠的眸子一闪,悄无声息地跃入马厩。
被换的几匹枣红马这时候都比别的大漠宝马安静一些,庞清影小心地靠近它们,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匹的鬃毛。那匹马打了个鼻响,脑袋向她手掌靠了靠。庞清影扫了眼它的眼睛,忽然眸光一凝,那马匹的眼睑之下,红血丝异常遍布,有几根甚至快要接近瞳孔。
轻抚马匹脖颈,内息悄然渗入马匹体内,逡巡一圈却似乎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庞清影柳眉微拧,不死心,继续查探。
好半晌,庞清影鬓间缓缓流下一滴汗珠。而那马也明显有些躁动,庞清影一看,又多了数道红血丝接近瞳孔。
怎么回事?血液之间没有什么异动,不像是被下了药的。
庞清影咬着下唇,眼珠子转了几圈。
忽得,眉心一亮,内息转入马匹的五脏,终于在搏动的心脏之处找到了一个蠕动之物。
收回内息,庞清影又如法炮制,寻了另外两匹马,果不其然,每一匹心脏处都有有一个蠕动的小虫,难怪左长老他们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更换马匹。
这些小虫都是蛊虫,当马匹出发后,只要有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