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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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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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心眉间有深愁,“怎么可能,自然找人先试药。”
  尤离看着百晓生的信道:“先生说的已经很详细了,试药的人从二十岁到八十岁的人都有,有人虽白发返黑却很快就死了,这药配得已经很好,既然有效果,就说明路子没有岔,只是这毒性——”
  明月心道:“我知道……所以,先生也在想办法,你也给我好好想。”
  尤离道:“试药之人,都是因病或者自然衰老而白发的,即便最后试成了,属下也不建议让公子放心服用——公子因何白发?若要试药,当然得尽力复制公子的情况,夫人以为呢?”
  明月心道:“那也至少要给我一碗喝了不会死人的药,才能进一步。”
  尤离倾倒瓶身,捻着药粉在指尖,“夫人研究这些东西已经很久了罢。”
  明月心闷闷默认,淡红色的粉末细腻生香,尤离拭了手,隐隐觉得奇怪,嘴上道:“先生说了,这些药中各种药性相克,属下也有同感,所以服药的人总会死。”
  明月心道:“看来,咱们想的都是一个东西。”
  尤离道:“枫香圣露是融合稳定药性的至佳之物,可以一试。”
  明月心抚着肩上针线细密的几朵玉兰,“好,让云滇那边暗中筹谋——”
  尤离神色不变,“是。这些药请容属下带一些回去细看。”
  明月心垂了眼帘淡淡挥手,尤离见她这失望之色,心中突然很高兴,恭敬地收了几个药瓶告退。
  房间的门锁早已经换好,萧四无这几天每晚都会鸠占鹊巢般地在他屋里喝茶,今夜却没来,尤离顿觉蹊跷,不知他是厌了还是有事务缠身,疑心明月心又有什么动作,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地跑去打听。
  他此时应该好好地研究这些百晓生的药,了却那位二龙首的夙愿。
  白云轩应该也很在意此事,两个女人难得意见一致,为了同一个目标合作,虽然看似女人的琐碎心思,到底——
  是真爱?
  他在诅咒公子羽一辈子也好不了,明月心那样的人,能有事情叫她无可奈何,实在快哉。
  萧四无的确有事,却不是明月心的任务,而是别的要事让他烦心,密探送来的纸条在指尖,移到烛光之上时,就让他想起——他也是这样烧了尤离泪迹渲染的长长几页。
  明月心真的失落而不甘,指甲被桌面抵得微微发疼,所以看到萧四无时也没有好脸色。
  “何事。”
  萧四无道:“向夫人借点药。”
  明月心冷冷道:“去找良景虚借。”
  萧四无笑了,“怎么能向下药的对象借药,夫人不要玩笑了。”
  明月心抬眸道:“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四无双手环抱,并未出声,门边几个婢女侍卫就被他阴森的目光逼了出去。随即语气地轻松地说完了理由,明月心便幽幽地笑了。
  “……良景虚该再精尽一下武艺了——”
  拿了东西冲他一扔,继续道:“来得正好,去通知蜃月楼的人……”
  萧四无听罢感叹,“有了那东西就可以了?”
  明月心一笑,“没有是必然不行,有了,也未必行……”
  萧四无道:“夫人这么执着,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明月心道:“那你呢?”
  萧四无回首,“我?我正在享受征服的趣味,夫人不是看得很有趣么?”
  明月心倦色在目,低头又看了一遍百晓生的信,颓然道:“那也祝你得偿所愿……”
  萧四无背身起步,随意道:“借夫人吉言。”

  光也

  相逢恨晚,人谁道、早有轻离轻折。
  不是无情,都只为、离合因缘难测。
  秋去云鸿,春深花絮,风雨随南北。
  絮飞鸿散,问谁解舀得得。
  君自举远高飞,知他此去、萍梗何时息。
  雅阁幽窗欢笑处,回首翻成陈迹。
  小楷缄题,细行针线,一一重收拾。
  风花雪月,此生长是思忆。(注1)
  江熙来回到秦川已经好几日了,浑身戾气不散,如乌云蔽日,清刃染尘。公孙剑从帝王州的来信中怒火熊熊,独孤若虚读罢满心烦忧,压在一塌书册下未让他人得观。
  左臂僵硬生疏,无时无刻不带来浓烈的无力之感。风无痕本让他修养一段时日再握剑,每个人都担心他一握上剑就会先抹上自己颈间,然第二日他就站在论剑坪了。靛青色的剑鞘,幽蓝的黯淡光泽映在他眼睛里——
  “师父,徒儿只有它了。”
  于青和唐林眉头紧锁。
  “剑不会弃我,所以我不弃它。”
  无痕剑诀在心,破穴指诀依旧,左手拔剑时有无限的凄惶在他脸上,好像又听见了萧四无的笑声——
  良堂主大喜。
  风雪卷着寥寥无几的春意蔓延秦川,醉白池如画,泼墨岭似梦,柳絮纷飞般的温柔白雪飘落肩头,如被那少年指尖轻触的感觉,远望而去,仿佛还看得到当日同骑策马的背影——
  幻觉罢。
  当然是幻觉。
  早就回不去了。
  前日有人上太白拜会,相貌常然,衣袖间有草药之气,欲见江熙来一面试着医治。
  风无痕一目了然,江熙来讥笑片刻漠然而视——
  “良景虚派你来的?”
  风无痕冷眼旁观,江熙来负手背身,“你若不想死,现在就滚。”
  独孤若虚想劝阻,然师弟恐怕已不会听他的话了。
  筋络麻痹,筋脉裂损,药石无用,针灸亦难,外敷无效,内服无功——
  一阵巨响把门边的守卫都吓了一跳,尤离从未冲人发火,跟他们说话时也一直温和从容。他在书阁呆了一上午,恼羞成怒地将案上的书册笔墨全都扫了下去,气息如将要扑食的凶兽。
  “都出去。”
  手里是捏得紧皱破裂的书页,年代久远的珍本,恐怕除了青龙会这本,天下再难寻,然而——
  又有何用?
  慕容英也如常去到书阁,一众守卫面面相觑地窝在门外,屋里书架倾倒,桌案倾覆,散乱的书册遍地,浓墨的芬芳其实很怡人。尤离正扶着房柱企图平复自己混乱的气息,声音像漏了音的羌笛——
  “抱歉……慕容先生……请稍后,很快派人来清理——”
  慕容英二指在他肩颈几点,清冷的真气缓缓压住了仿佛在沸腾的血液——
  “你该好好调息一下,险些急火攻心。”
  尤离僵硬转身,“多谢慕容先生,见笑了。”
  慕容英并不好奇他发生了何事,只因前几日他的言行而并不讨厌他,“何故如此?”
  尤离踢开脚下的砚台,步子发软地往门外走——
  “因我太无能。”
  慕容英绝不会多问,漠然道:“萧四无在找你。”
  幽谧的安息香撒在炉子里,日光如雾,缭绕在画轴画纸,画上的人侧卧安眠,剑眉清秀,可惜闭着眼睛,不得见那被秦川雪水育出的双目。
  尤离怔怔地看了半响,抬手欲抚,忽又反手盯着掌心片刻,仍旧觉得这也浊染了那个净若白雪不染尘埃的剑客,缓缓收了指。
  萧四无道:“杭州时让人画的,画不出他十分之一的□□,你将就着看罢。”
  尤离痴痴如醉,头也不回,语气却是温柔,“谢谢你。”
  萧四无道:“我派人想去试着医治他,被赶回去了,仁至义尽,我没办法了,你节哀。”
  尤离猛地回身,“他在哪儿?”
  萧四无冷笑,“一个人回太白了。”
  尤离听着他刻意咬重的“一个人”三字,喜忧参半,舌尖发涩,眼神闪躲着,“多谢你了,但是他没杀那人已算好的,不用这样。哪怕我亲自去,也会无功而返,别让无辜人受累了。”
  萧四无怡然自得地把玩着手里的小小飞刀,“还有个好消息,他继续在练剑,没有轻生。”
  刀锋清冽,似昆仑山巅的朝阳明丽——
  “有剑如兵,用者在人。人心易变,兵器却忠诚,不因主人残了就叛逆,你且庆幸,他在遇见你之前,先有了剑。”
  尤离欣慰一笑,“剑是比我可靠多了……”
  萧四无收刀利落,“你还是认为记得比忘了好?”
  “你若想解脱,简单得很——”
  尤离决然摇头,“忘了是好,可是我不愿意。”
  萧四无料想是这个结果,却仍有一瞬压不住怒火,抬手倒酒推给了他。
  “合欢亦救过你,只是他不告而别了。若当时他留下来,你看到他,知道他救了你的命,还有江熙来什么事么?”
  尤离温顺接了酒杯,“大概没有。”
  萧四无继续问:“所以他只是运气好,是不是?”
  尤离喝了浅浅一杯,“事已至此,多问无益。”
  萧四无微微一笑,尤离表情就变了,低头看着白如凝脂的小盏,眩晕骤起,这样快的药力——
  “你放了什么?”
  萧四无满意道:“夫人的药,无色无味,终于瞒过你了,不过还要归功于良堂主情之所起,看了个画像就陶醉成这样,旁的就都不管了。”
  失力头晕,真气提不上来,毫无抵抗间浑身一轻,看到床边淡紫的围帐轻晃——
  “你做什么?”
  萧四无看到他惊恐的神色便被逗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那声音轻佻,解了他外衣按在枕间道:“良堂主在杭州时我尚未趁人之危——”
  尤离僵硬的双肩似乎放松些许,依旧警惕地盯着他,“四公子又如何心血来潮了?”
  萧四无严肃道:“万里杀的人恨极你了,要刺杀。刀剑无眼,你先好好待在这里好了。”
  尤离的心跳带着凛凛寒意荡涤全身。
  青龙会有四盟的人,四盟那里也必有青龙会细作,他却也不信万里杀会这么大意,除非——
  神色讥诮,语气阴寒,“来便来罢,四公子不必多此一举,我自己……”
  萧四无笑道:“我说了,刀剑无眼。何况良堂主常常心软,不然你告诉我,换做你自己,会像合欢那样让人自爆迎敌?”
  尤离语塞,“可我也不会在这里对他们心软……”
  萧四无道:“既然结果已定,何需良堂主出面?他们不来也罢了,来了就不必走了,且让我来帮你料理好。”
  那件墨绿的长袍是尤离最喜欢的一件,然开封时损裂,后来重又让人裁了一件,对称的蜷曲花纹,银线挑绣,缀了冰凌形状的银饰在领下,双肩绿灰繁纹,肘内匝紧墨绿长袖,内色浑青,暗金绕腕,腰上双带相围,青绿沉碧,流苏长坠,长襟在夜中如深潭之水色,随风起伏时更像潭中波动,荡漾生姿。
  喧哗突起,自南方而来,守卫匆匆回禀,是密库那边有人偷袭——
  那回答的声音轻浮倨傲,“那还不都快过去?”
  身边渐渐静了,双刀在身后更像配饰而非武器,让人不得不感叹还是小巧的飞刀更顺手。
  暗影如墨,抽刀似魅——
  然目标已跃身至檐上,潜伏的刀剑在叫嚣着冷寂长夜,非要一道道划破凄黑夜幕,以血抚慰如饥似渴的锋口。
  “龙首料事如神,早知你们今夜动作——这么些人,就都留下来给杜门主和他夫人练功好了。青龙邪典,四合归元,还有什么比活人精血更适合他们?”
  饮血如蛇信之色,吐着幽微的赤光,转而似坠星劫火,陨落在苍茫风中——
  尤离侧卧在床,看着萧四无一身轻松地归来便知已无可挽回,那人将他双刀往桌上一放,轻松道:“活捉了十几个。”
  尤离无力道:“然后呢……”
  萧四无坐在床边,随手点了床边蜡烛,道:“审问了两句,确是来杀你的。”
  昏黄之光突起,萧四无身上的墨绿颜色看起来熟悉又陌生。尤离虽郁愤,然目的应是达到了,心跳稍缓,“所以如何处置了……”
  萧四无冷笑,“我想到你出身五毒,心血来潮想看看趸盆是何样——”(注2)
  尤离舌尖发麻,缓缓笑道:“四公子好兴致啊……”
  萧四无随手撩了撩围帐,烛光增暖,淡紫如烟,轻悠道:“然后把尸体扔回万里杀总舵。”
  药效虽快过,依旧被幽幽的恍惚迷离缠身,尤离心头惊怒,了然闭目,撑着起身道:“好好好,四公子的作风一贯如此,好极了。”
  萧四无耸肩装无辜道:“若不是看过你的骨醉,我也没有这种心思。”
  尤离冷笑,“彼此彼此罢。你下了多少药,我现在都还头晕——”
  萧四无一把扶了他,“谁让良堂主抗性太好,我怕药效不够,只能多放点。”
  尤离算着时辰,颇为困倦地低声道:“还不放我回去?”
  萧四无一眼看出他在思考些什么,讥讽道:“放你回去——是要吃药了么?”
  尤离方一瞪他,他已倒了一颗在手心,像给一只炸毛的小猫喂食,语气突然有威胁之意——
  “一定要?”
  尤离怆然,“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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