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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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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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话大多很伤人,真的药如其名。
  直到合欢的双眼恢复了些神智,动了动手腕,低哑出声——
  “今日精神不济,喝了一杯我就有些晕了。扰了你的兴致了吧……”
  尤离双肩一抖,不知要用什么表情回应他。
  合欢见尤离站在那儿不说话,甚至都没注意到有杯盏碎了一地,继续冲他道:“阿离……”
  这两个字让尤离低沉喝止——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
  合欢看着他的侧脸,犹能想象他生气的神情,手里的匕首是他白日里精心打磨过的,吹毛立断,锋利无比。
  尤离没有回头,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惊乱之中。
  合欢左手握着那匕首,袖口上有黄色丝线绣出来的梨花,浅浅淡淡很不显眼。
  他抬起右手放在桌上,宽袖掩住了左手的动作,微微朝左侧了侧身,留给尤离那边一个倾斜的背影。
  然后毫不费力地,将锋刃扎进了胸口。
  缓缓的,能清楚感觉到血肉撕裂的疼痛。
  尤离的声音让他轻轻一抖,疼得倒吸一口气。
  良景虚站在那里问他:“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合欢颤抖着双唇,片刻才轻缓地回答他——
  “没有。”
  尤离垂着头,缓缓转向他,“欢儿,你喜欢我么?”
  合欢笑了两声就咳嗽起来,费力道:“我不喜欢你。我只是要完成夫人给我的吩咐。”
  尤离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衰弱之感,那淡淡的血腥味骤然唤醒他的神经,顿觉不妙,一步窜了过去拂开他手臂——
  那鲜血的颜色在衣色上并不明显,胸口的刀柄却显示着伤口之深。
  尤离惊声:“你又要做什么?”
  “欢儿”
  合欢瘫在他怀里,皱着眉头,胸口全是温热的血。
  尤离朗声唤来门口守卫——
  “拿药来——快去”
  “你别闭眼,合欢,沙华……听我说……”
  合欢的每一次呼吸都带走着鲜血流淌,尤离封住他穴道,仍旧挡不住他眼睛里逐渐涣散的神采。
  声音柔而沙哑:“阿良……”
  尤离道:“别说话,你睁开眼睛,不能睡过去——”
  合欢摇头,“阿良……我错了……我……我错了……”
  尤离接过来人递上的药瓶,抖着手撒在他胸口,掌心抵住他后肩运功,“深呼吸……你别说话……”
  合欢倔强地开口,“你还……生气吗……”
  尤离怒喝:“别问了,我让你别说话”
  合欢垂了头,“阿良我好疼……”
  尤离急促地安抚他,“我知道。”
  合欢摇头,“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我不生气了你别再说话深呼吸,别浪费力气,不要动……”
  合欢却抬手攀上他手腕,“阿良……”
  他没有哭,他不想最后的样子依旧是江熙来的影子。
  他想说什么?
  他其实什么也不能说。
  也根本什么都不用说。
  尤离那惊惶的神情,就让他很满足了。

  傅燕番外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身常康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
  在长久的辰光里,傅红雪一直不知道情绪是什么。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看遍——春日丽光,夏日荷韵,秋日落叶,冬日纷雪。
  风景非风景,佳人非佳人。纵然明月心温柔如水,他仍旧像潭死水。
  他这样的人,或许也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
  尤离曾问他,是否爱燕南飞。
  否则为什么要牵心蛊?
  傅红雪很诚实,他真的不知道。
  那是几个月前。
  燕南飞坐在开封城楼上喝酒,秋日的风并不冷,他的指尖却没有温度。
  他很久没有这样郁闷,这样不安过。
  诚然,他已不算一个合格的青龙会中人,当知道明月心暗中对傅红雪下了情人泪,他忍不住地想挽救。
  无关忠诚甚至无关道义——诚实说来,只因为,他并不想伤傅红雪。
  明月心收来的资料显示了尤离的毒术,凭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希望尤离可以帮这个忙。
  自然,尤离没有让他失望。
  所以他本该好好报答那个气质孤冷的少年。
  但是他亲手将他送进了万丈深渊——
  那一日,只要尤离不曾落单,不管是上官小仙还是明月心的计谋就都没有机会。
  可就如那大师所言,这世上有不可转圜的祸事。
  他支走了江熙来,把尤离引去了城门。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简单到他两句话就可以达成目的,尤离从相国寺离开的背影在他眼里惨烈无比。
  他的悔意,在看到尤离胸前蔓延的血迹后骤然迸发了。
  恩将仇报。
  大概就是这样。
  傅红雪来到他身后时他竟一点没有发觉,直到那人坐在他身边,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燕南飞递过酒壶——
  “要不要来点?”
  傅红雪冷冷道:“你该保持清醒。”
  燕南飞动作一顿,叹气道:“醉了也是好事。”
  傅红雪看着他的眼睛,“你在难过什么?”
  燕南飞笑了一声,“目睹了一场惨剧,心有戚戚……”
  傅红雪道:“尤离?”
  燕南飞点头,“你也听说了啊,真是天降之灾,看着他和江少侠如此,只能感叹命运无常。”
  傅红雪却道:“他没有杀人。”
  燕南飞道:“你怎么知道?”
  傅红雪道:“就算他杀了人,对我来说也没有区别。”
  燕南飞挑起眉毛,“哦?”
  傅红雪道:“始终是我恩人。”
  燕南飞握紧了手里的酒壶,“对啊,他是你恩人……”
  傅红雪看着他略有醉色的眼神,扶住他因起身而摇晃的身形。
  “傅红雪——”
  燕南飞唤他时跟平常一样轻快,“你会不会哭?会不会笑?”
  傅红雪沉默间燕南飞已喃喃自语,“如果有人十多年都不会哭不会笑,遇到一个人以后仿若重生,却被那个人抛弃了——”
  傅红雪猜到这是在说尤离,却不知燕南飞为何情绪这样动荡。
  满天繁星——
  被扶到床上时,燕南飞好像突然又看见了血玲珑妩媚的眼睛。
  那是多久?一年前?不,没有那么久,不过可能也差不多。
  明月心轻柔地挑起一缕发丝摆弄着,对跪在裙下的血玲珑轻声道:“东西到手就好,孟家满门不留活口。懂么?”
  血玲珑领命点头。
  明月心扬眸看着门边,燕南飞徐徐进来,蔷薇剑红艳魅惑,惊得血玲珑妙目圆睜。
  “九华之乱,必会引来八荒注目,蔷薇剑嫉恶如仇,一向是江湖里的好名声,为保此花常开敌营,需要你一样东西。”
  血玲珑十指紧握——“属下的命吗?”
  明月心笑起来,“果然,漂亮的女子都聪明。”
  血玲珑尽力保持身体平稳,柔媚的脸上突然浮现挣扎的神色,“属下交出命来,能得到什么?”
  明月心低头一瞪,“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条件?”
  血玲珑苦笑,“不是,属下是乞求。”
  于是明月心淡淡许诺,“我会让你妹妹——一世安宁。”
  血玲珑等着这一句,心愿得偿便释然而笑。
  “谢二龙首”
  燕南飞看着她低头时的泪光,恍若未见。
  这样的交易换来了江熙来眼前的山寺之战,血玲珑吐血跪地时,玉蝴蝶的娇笑回响耳侧——
  “姐姐,有了光才有影,是不是?”
  燕南飞的剑在手里握着,力道并不重,出剑也不抖,血玲珑抬眼抽刀,眼睛里的寒光犹胜刀气。
  有些人的命就是这样轻贱,对不对?
  燕南飞了然她眼中的不甘,其实自己的命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图谱——你来阎王殿拿吧”
  未等燕南飞动手,她已自行了断。
  从此,影子便可成光了。
  他的呼吸轻松流畅,已见惯了血光。沉声唤向不远处的江熙来——
  “少侠,请来殿前一叙。”
  其实他到底愿不愿意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很麻木的冷漠,虽然心里有不忍,却好像并不能感觉到,只是觉得这种事理应不忍。
  这感觉每每看到江熙来就会从心头扩散,不过见面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傅红雪坐在床边,动作笨拙地将解酒汤递给他。他极少做这种事,所以连自己都很不习惯。
  燕南飞突然笑了,“你真的和尤离很像。好像跟人接触就会紧张又拘束。”
  傅红雪道:“听闻有个目击证人,是个城门守卫。”
  燕南飞将那碗接过却不喝,随手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闭目道:“我以为你会觉得他们这样很讨厌。”
  傅红雪以眼神相问,燕南飞继续道:“这种情人间的决裂,感情太丰富,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复杂?”
  傅红雪道:“被至亲之人伤害,我也能猜测那种感觉。”
  燕南飞道:“如果是你呢——江少侠一直以为的尤离和真正的尤离不一样,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拔刀?”
  傅红雪立刻摇头,幅度很小,“我年长江熙来很多,你也说了,我像尤离,你先猜他会如何。”
  燕南飞睁眼蹙眉,“大约还是死心塌地爱着吧……倒不是江少侠不爱他,只是如今多半很痛苦地爱着……”
  傅红雪道:“好在我不像江熙来心系四盟八荒。”
  燕南飞坐起身加快了语速,“你还没有回答我。”
  傅红雪道:“纵然不一样,一定也是真实的,我绝不会拔刀,一切都不会变。”
  燕南飞眼底似是突然燃了一团火焰般亮起来,一把按住他肩膀,隔着衣裳却仿佛传递了灼热的温度,一路燃烧至傅红雪心头。
  他的呼吸带着酒意,在傅红雪眼前游窜,夜深人静的凄冷在屋里却逐渐变成暖融,能促使很多冲动的发生。
  燕南飞离开时一切如旧,只留下薄纸一页,写着那守卫的行踪线索和几句嘱托。
  傅红雪依言去到九华,燕南飞也在九华,看着血衣楼良景虚的诞生,看着江熙来的消沉神色,直到那一日看到唐竭的崩溃。
  明月心百忙之中还要搞清楚孔雀山庄的密文,任务下达了,燕南飞如何完成就是他的自由了。
  于是戴上了面具,易了装容。
  这是他做得极熟的事,行云流水,驾轻就熟。
  尤离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易惊,面对他轻晃的手臂眼睛失神而迷茫。那个娇弱的真武杀手是跟他印象中一样的敬畏神色,尤离虚弱而坚强地应对着眼前的黑暗,燕南飞淡定地吩咐了任务,在暗处看到傅红雪带着尤离而去,心里多日的沉重突然化作了一缕悠长呼吸,轻松,绵远。
  傅红雪黑色的长衣在他眼前消失,心里的悸动还在。
  他知道傅红雪也挂心孔雀山庄,也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更因为唐竭和江熙来凑巧请去了鸿鹄子——归堂埋下多日的闲散细作。他便早吩咐了鸿鹄子暗查,可惜这郎中不堪大用,多日无能,如今大约可以召回来了。
  傅红雪去了化清寺后面的山坡,那墓碑没有名字,他上香,烧纸,然后开始猜测土下的人是谁。
  这种死寂的季节,死寂的氛围,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
  他突然忍不住想象如果燕南飞死了,会是什么样子。
  那一晚他的感受奇幻又陌生,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又合情合理,那人自然不会用那一晚要他做什么补偿,若非桌上一页,都会有他没有出现过的幻觉,仿佛只是一夜幻梦。
  听着尤离和江熙来的二重悲语,唐竭埋头压着哭声,傅红雪到底不会落泪,心却飘得远了。
  尤离难得用那种激动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心知尤离比江熙来沉稳,但也是未满二十的少年,对自己如何残忍都可,涉及他人,尤离也会顾忌。
  但是傅红雪决定的事情,绝不更改。
  他知道,以己度人,尤离一定会答应他的。
  可是那个问题实在太深奥。
  你爱他?
  燕南飞看到鸿鹄子行色匆匆掩人耳目地往回走,冷然而笑。这人虽不聪明,却也不算蠢,知道无功而返多半有丧命之险,燕南飞本来也没有打算留他的命。
  有些人的命是一次性的东西,轻薄如草芥。
  自己如此,其实和明月心没有分别。
  鸿鹄子紧张忐忑收拾行李,一手紧紧握着匕首。燕南飞用一个糖人指使了一个孩童去敲门就将他吓得夺窗而去。
  芦苇丛中沙沙作响,蔷薇剑纹丝不动,另一手夺了鸿鹄子手里的匕首直接封喉。
  接着翻窗而入,将鸿鹄子收拾到一半的东西都放了回去。取了两个碗放在桌上,一碗倒满一碗只没碗底。
  若鸿鹄子在等人,便一定是他亲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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