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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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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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霖风被那种白色灼痛双目,只觉像守在黄泉路的勾魂者,清冷过月光。
  燕南飞松开冷霖风,掌心已在剑鞘上。黑纱蒙面下只有眼睛暴露在外,燃了熊熊凶光,剑将出——
  那人却道:“都走罢。”
  蓝铮刚刚燃起的蜃气骤然消散,燕南飞许久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勾起无数回忆和青龙魅影掺杂的残影,目光往下直落,未发一声。
  蓝铮掌中未松一分,“公子。”
  公子羽淡然地嗯了一声,“我说过的,你我是朋友,放一个帝王州的人走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至于,这位阁下,我也可以放他走。”
  他的视线在燕南飞身上停住,最后落在他手里乌黑的剑鞘上,竟微微笑起来。
  “阁下这把剑,出自神刀堂。”
  然后笑容一止,沉声道:“今日一放,来日需报。”
  燕南飞只觉心脏一阵抽搐,一把扶住冷霖风踏空而起,未再多看那人一眼。剑柄系着的怀古有长长流苏,打在他手背上带出滚烫的幻觉来。
  另处人声渐起,萧四无听着脚步声往这边来,微微叹道:“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是试刀的日子。”
  暗卫呼了四龙首的名号跑来救驾,傅红雪方一收掌,刀锋似在夜空里划了一道血红,凌空跃了几步,被萧四无刀刃牵住视线,如影随形,已跃出醉月居高墙。
  萧四无回头冷喝而制:“一群蠢货暗牢那边——”
  傅红雪冷眼旁观,只道:“你的刀意散了。”
  萧四无道:“傅红雪的刀也未精进到哪里去。”
  “人的心只有那么大,装了太多别的,就装不了你的刀。”
  傅红雪唇间凛成一锋,不得不同意对手的话。
  一心为刀的人,生只为刀而已。与人拼搏不惧胜败,胜,成名也,败,一死罢了。提刀出门,眼前只有刀光剑影之杀,无归家之念。
  然家里有人相候,交心换命,徒增牵挂。
  会否因此登峰之人皆寂寞,怀中无人只有兵刃。
  人生最大的无趣便是此。
  却有人为此杀戮一生。
  萧四无甩了甩手,“对了,你离他儿子远一点。”
  傅红雪手臂一僵,对面的刀客已道:“离他远一点,他爹性子已经够冷僻,不能带坏他。”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但他自己不知道。
  傅红雪却不是瞎子。
  想开封城外,尤离神志不清时,摇首脱口而出——
  他对我很好。
  这世上对我好的人那么少,你们却要杀这种人?
  若不让这种人同他一起,难道要去跟江熙来陪葬。
  他缓缓转身,看到远处一道暗红长光飞天而去,收刀后不知该作何表情。
  良久后——
  只道:“罢了。”

  尤离番外:长夜无离

  他从什么开始发现——
  他什么也没有?
  日光泄暖,他在药房里捣药。双刀在腰后,手下咚咚咚得响,也盖不住身后人的声音。
  “他是百里师兄捡回来的诶。”
  “之前在蜃月楼的。”
  尤离动作不停,药末被捻得极细。手腕发酸,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去听那些声音。
  他到五毒教时日尚短,与任何人都不熟稔,可以一整天都不跟人说一句话,他只练刀,弄药,或者去尤奴儿墓地那边静静呆着。那儿有一片彼岸花,红艳如火。
  有人打闹着靠近他那边,有意无意地碰落他桌上几株药草,丝毫不觉地践踏而上,撩不起他任何情绪起伏。静静地把药草捡起来,再去柜中取两株,没有给对方任何期待的反应。
  直到他们也觉得这样的把戏并不好玩,嗤笑着走了。
  尤离最怕的是什么?
  那时是受伤和生病。
  他本要应付某些人时不时的挑衅,和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琐碎责罚,都需要他有一个好身体。
  他很难得生病,受伤却是常有的事,大部分还不至于让他很难办,比如初到五毒教后几天,有人往刀柄上洒了些不知名的东西,毫无防备地一握,灼烧了掌心一片。
  夜里他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缓缓握紧了。细致地去感受那种疼,由浅到深,由轻到重,最后倒吸一口气。
  白日里有比他年纪还小的师弟,练功时摔了腿,被爹娘接回去了。他对那人毫无印象,站在高楼的阴影里窥着一男一女小心翼翼地扶着那孩子,责问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疼不疼?”
  尤离一直看着,直到三人都走远不见了也没有回过神。
  酸痛的感觉从他心脏里蹦出来,极快地蔓延整个胸腔,然后开始抑制他的呼吸。他抬手按在胸口,虚幻的痛感,分不清痛在哪里,诡异极了。
  他在夜里惊醒,梦到蜃月楼的几个混蛋,重现有人伸手扯他衣领时的触感,恶心得让他想吐。
  他有过一次非常严重的错误,静修时出了岔子,内力突乱,心脉里一阵抽痛,一口血就涌了上来。
  天还没黑,他不能去药房找药。
  路上一定会碰见他的同门,他没有精力与他们打交道,更不能对付他们的恶意,然他第一次受这种内伤,心慌而无助,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这样缓慢,他越心急就越发压不住真气涣散,咳嗽起来就声声带血。
  他越发开始胡思乱想,想为什么那个女人不要他——
  如果这个女人没有能力养一个孩子,又为什么把他生下来?
  是不是他生下来的时候太难看了,还是那女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没有回来,那个男人又为什么不要他——
  他开始给自己编造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身世。
  比如他的母亲生下他就死了,父亲悲痛欲绝跟着她一起去了,于是他成了孤儿。
  他最怕那两个人都还在人世,却因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生了孩子又不想养了,或许他生来就很遭人讨厌。
  终于等到外面已经没人了,他很慢地下床,方一落地就跌下去,费了很长时间才爬起来。去药房的路并不远,然走上两步就要扶着路边的长杆喘息许久,嘴角的血已干,口中都是腥甜的味道。
  后来他出教下山,再也不想回到云滇。
  杭州车水马龙,风景迥异,来的第一天他就恐惧这里的热闹,人来人往中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朝他这里来,擦肩而过,如鬼影相掠。
  昏黄的灯下依旧有小贩叫卖,他坐在陌生的屋顶,身下,那屋里的人正一家团聚。
  他第一次喝中原的酒,味道并不怎么好。
  湖边有杨柳。
  下方突然传来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带着满满的撒娇口吻,扯着一男人的衣角道——
  “爹爹,我走不动啦。”
  男人蹲下去道:“乖,马上就到家了。”
  孩子气鼓鼓地摇头,“我走不动啦爹爹——”
  最后如他所愿,他的父亲转了个身妥协道:“好吧,爹爹背你。”
  孩子得意地笑起来,扑到他背上环住他脖子,“爹爹,阿娘回家了没?”
  “你娘估计都把饭做好了,正等咱爷俩呢……”
  尤离冷眼看着他们走远,手中失力,酒壶咕噜咕噜地从房顶滚了下去。
  他学着那孩子的口气吐了两个字出来——
  “爹爹?”
  他沙哑着嗓子说了两遍,突然开始大笑。
  杜枫是他的第一个前辈,说话颇为风趣,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
  然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每当拖着一身的伤回房时,上药就成了习惯。
  疼得夜里睡不着。
  他抱着被子,贴着脸,闭着眼睛,忍不住去想象他母亲的样子。
  他根本不知道,只能凭想象。
  你死了罢。
  一定早就死了。
  即便孤身一人,他也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只在心里默念。
  拖个梦给我——
  至少让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啊
  当一个杀手虽然那么危险,但是能给他回报,尽管他拿着钱,也没有什么东西想要去买。
  那年初冬,他在路边买了一个烤红薯。
  大娘乐呵呵地吆喝,“这可甜啦——”
  有孩子缠着父亲一定要买一个。
  作父亲的只好掏钱,拿在手里吹了半天才给他,“小心烫啊。”
  大娘看着发呆的他,继续揽生意道:“小爷,您也来一个罢?”
  尤离不喜欢这些东西,却也买了一个,从女人手中接了过去,还是烫人的温度,握在手里舍不得放。
  路过乐天楼外的拐角,天色已暗,只有一个乞丐裹着一张破布冲他一声——
  “小爷,给点钱罢。”
  尤离低头打量那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手脚健全却要乞讨度日,但他毫不鄙视这种人,只突然想着,他的父亲若还在,是不是也该这个年纪了?
  一锭银子在他手里抛了两下,染上了烤红薯留下的温度。
  乞丐两眼放光。
  尤离把银子递到他眼前,“给你可以,但是你要按我说的做。”
  银子当得一声落在下面的破碗里。
  乞丐一把夺在怀里笑嘻嘻问:“您说,您说”
  尤离伸手扯过他手腕,把那红薯往他手心一放。
  乞丐困惑不解地愣了半响,他只道:“好了,现在把它还给我。”
  乞丐抱着破碗往里缩。
  尤离苦笑,指着那还有温度的东西道,“不是银子,是这个。”
  那乞丐一头雾水,试探着又递回他面前,搞不懂这年轻人要做什么。
  他盯着眼前的东西,没接,只道:“你再说一句话就行了。”
  “说……说什么?”
  他道:“跟我说,小心烫。”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鼻尖泛酸,仿佛有了哭腔,惹得乞丐莫名其妙,为那一锭银子只能随他意。
  “小……小心烫。”
  生硬而忐忑的一句话,不存丝毫温情,让他失望透顶。
  不是这样的罢。
  绝不是。
  他突然气极,他怎么能做这么可笑的事情?
  于是立刻从那人手里把快要冷掉的烤红薯拿了回来。
  五指开始发力,将烤得烂熟的甜物握得变形,大笑不止,蜃气骤然从他指尖一掠,杀气缠身。
  乞丐惊呼一声,飞快地爬起身,如见了鬼一般逃走,装着银子的破碗跌翻在地也来不及捡。
  他抬手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掷在墙角,啪得一声,像什么东西击在他心口,眼泪突然就掉下来,毫无征兆,抬袖去拭也拭不尽。
  如今他又到了杭州,又是元宵灯会,天还很冷,日子刚刚平静下来,静待洛阳花开。
  萧四无看他盯着路口那个卖红薯的小摊发呆,用一个眼神询问——
  想要?
  尤离刚要摇头,刀客已朝那边走,很快买了一个回来,从左手扔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扔到左手,来回几次,就是不给他。
  他眼睛一垂,萧四无就乐出声。
  “等会儿,还烫得很。”
  他忽然就听不见周围的喧闹人声,像埋葬在一个暖春的梦里,不敢妄动一分,直到温热到了他手里,还不忘说道他一句。
  “好了,你怎会喜欢这种小孩子爱吃的东西——”
  一夜鱼龙舞,空气里都是元宵甜丝丝的味道。
  二人往回走时已经很晚,手里各执一盏彩灯,照亮了一圈。
  尤离回头看着城门,深吸一口气去压制胸口泪意,萧四无其实早已警觉。
  “良景虚,说出来。”
  尤离懵然侧首,又闻人令:“一路上在想些什么——”
  他盯着手下灯光,停了脚步道:“我……刚到杭州的时候……”
  萧四无亦停下细听,满意良景虚如此坦白。
  最后把彩灯的握杆往他手里一塞,忽地蹲下身去。
  淡淡道:“上来。”
  昏昏长路。
  尤离握着两杆灯,环着人颈间,眼泪一直往他领口落。
  那人却笑,“萧某忽然发现,良景虚养不胖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背起来轻松至此——”
  彩灯的花链打在他胸口,灯光一晃一晃地像在应和耳边低低哭声。
  萧四无道:“良景虚,有些事情他永远不能弥补你。”
  “但是萧某这里尚有。”

  言者多殇

  一曲送情殇,蝉鸣和,人难忘。
  她有许久没有弹过琴,染到满指灰尘,音调也不太准,曲子却依旧悠扬,乘着夜风越飘越远。
  萧四无途经楼下,也听见了。
  她有兴致弹琴,也算得上是好事。
  一曲终了,明月心才问:“出了何事……”
  公子羽略一侧首,道:“什么事也没有——”
  明月心笑得很肤浅,显然并不相信,但是没有太大兴趣追问了。
  尤离归去时萧四无还没回,屋里的灯尚点着,已燃了许久的样子。他一面飞快地把夜行衣扯开,一面抽出头上短簪塞到枕下,里面正装着此行的收获。
  衣服解到一半却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绝不是萧四无。
  他盯着房门不出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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