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死活那句,归彦知道胡天并没有参悟透。
“现下想不明白,说不定以后就明白了。不问白不问。”胡天笑着上前一步,“那最后一问还是我来吧。”
藤祖:“便问吧。”
胡天抬起手腕,看了看其上红绳。
归彦皱眉。
半晌,胡天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被拉入这个世界来,开膛剖腹,钉入九百九十九颗寸海钉,变成旁人的皮相,生不能,死不能。
异世亿万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难道是逃学太多,不写作业,考试交白卷,游戏打太多?就该被选中了?还是拔葱破坏环境了?那葱还是我栽的呢。”胡天气不打一处来,“我招谁惹谁了?”
藤祖未语。归彦闻言却是怔怔,不由松开手。
胡天手上一空,转身去。恰见归彦退了一步,低着脑袋看脚尖。
胡天抓了抓脑袋,忽觉自己方才怨气煞气重了些。
一句“为什么是我”,与其说是自己想不明白,倒不如说是满腔怨愤难排解。
都已经是他了,他都站在藤墟了,还有毛好问的?
此时四下水面微动。
胡天忙道:“别,您别答了。当我没问吧。我就我吧,这要是换成我姐来——”
胡天想到这个可能,忽而咧嘴呲牙。
这要是换成胡谛来,以那姐们的凶残程度——胡天实在想象不出来。
藤祖道:“不问了?”
“不问了。”胡天笑起来,“我就我吧。来了,也不都是坏事情。”
“甚好。”藤祖道,“尚余一问。”
胡天想了想:“不瞒您说,我满肚子问题,但暂且挑不出一个值得问的。且放着吧。”
且要是再问出个奇奇怪怪的答案,还得想到脑子疼。先让他把荣枯那个问题的答案想想明白吧。
“一问叶桑,一问荣枯。”藤祖道,“为何不问自己的未来?”
胡天忙摆手:“别介,你都告诉我了。我活个什么劲儿?让我糊涂着吧。”
藤祖轻笑:“甚好。且留一问,待君归来。另有一言赠与归彦。”
归彦醒神,抬头:“什么啊?”
藤祖道:“引信不去,新生难成。”
归彦闻言大骇,脸色血色褪去。
胡天忙上前,拽住归彦的手腕:“怎么了?”
归彦嘴唇哆嗦,看了胡天一眼,撇开脸去。
藤祖不再解释。
疏香站起来:“藤祖,我还有两个问题存在你这儿呢吧,今儿我再问一个。”
“道来。”
“我小声说给你听啊。”
疏香却是闭上眼睛,神念传声:“胡天肯定能找到叶桑的吧?但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毛花困这么信他啊?”
藤祖:“你究竟要问一,还是二,还是三?”
疏香打打脸,神念对藤祖道:“就一个,胡天到底是个什么人?”
四下静寂,水滴落下。
藤祖叹息:“变数。”
疏香急了,神念都不用了,嚷起来:“这不是你刚才见面说的话,那这不能算一个问题啊。”
“听完。”藤祖不急不许,一道神念,传入疏香脑海,“变数,来者,亡者,信者,王者,福祉,神祇。”
“卧槽。”疏香脸色都变了,“我就是个小鸟,您老人家能不能别用这种话吓我?”
藤祖却下逐客令:“汝等今日且去吧。”
说着,四下水中荧光消散。
藤叶舟无风自动,向外而去。
胡天闻言,忙敛袖躬身长揖而下。直到藤叶舟驶出此处水域,再不见古铜色树干,胡天这才直起身来。
胡天抬头再去看归彦。
归彦此时仍然呆立在原处。疏香则是一脸震惊,活像被雷劈火烤了。
胡天自然不管疏香死活,走到归彦身边,弯腰低头凑近看归彦:“归胖胖,你怎么了?就老榕树一句话嘛,你不要信就是了。”
归彦醒神,抬头看胡天,小小退了一步。
胡天忙抓住归彦胳膊:“别掉下去,我还得捞你。”
“阿天。”归彦看着胡天,欲言又止。
“啥?”胡天将归彦往藤叶舟中间拽了拽,“归彦要跟我说什么?”
归彦小声说:“阿天问,‘为什么是我’,是不是很生气?特别生气?”
“呃,是有点生气。”胡天坦言,“就是想把那个恶贼打一顿。所以刚才就激动了。我不是自愿来的嘛,本来拔葱拔得好好的……”
胡天说着停下来,他似乎从来没同归彦讲过自己的来处。
胡天抓了抓脑袋,笑起来:“也罢了。倒是你,藤祖说的那个,‘引信不去,新生难成’,引信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把你吓成这样。”
归彦张开嘴,又闭上,又张开。
胡天眨眨眼:“不想说就不说,我也就是好奇才问的。”
“要,要说的。”归彦说着,却是咬住了嘴唇。
胡天见归彦此番模样,果断坚决:“那就等日后说!现下不要说了。”
“哦。”归彦耷拉下脑袋,却是松了一口气,屈膝抱住膝盖,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胡天拍了拍归彦的后背,再去踢了疏香一脚:“秃毛鸟,你是被天雷劈过了吗?”
疏香屁股往后挪了一步,头都不抬:“您嘛吩咐?”
胡天一听这称呼,皱眉:“你没事儿吧?脑子坏了?我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你至于头都不敢抬吗?快快快,抬头看一眼老子帅气到无敌的脸!”
“您没长着三头六臂,我……”
疏香说着一千两百个不乐意,抬起头:“娘啊!”
“我是你大爷!”
“不不不,胡天,你他娘什么时候登级了?刚进去的时候,还是个五阶中级呢?怎么出来就五阶圆满了?”疏香大骇,“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妖孽啊!”
“你放屁,你才妖啊!诶?”胡天抬手,看了看自己,“我登级了?真的假的啊。”
胡天是个看不出修为境界的货色,别人的他看不出,自己的境界修为就更看不出来了。
胡天说着,转头喊归彦:“归小呆,快来看看,我是不是登级了,这秃毛鸟的话我不敢信啊。”
归彦闻言,抬起头看胡天,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胡天顿时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大概是刚才心情好。管他怎么登级了,得庆祝庆祝,今天完成吃顿大餐。”
胡天蹦到归彦身边,蹲下,“今晚上想吃啥?烤秃毛鸟怎么样?不过吃了会不会拉肚子啊。”
归彦终是笑起来,呼咻化作小黑毛球,钻到胡天怀里。归彦趴在胡天怀里,肚皮贴着胡天,探出小脑袋。
胡天低头看着小黑毛球,挠了挠归彦耳朵:“还是不吃疏香吧。拔毛也怪烦的。”
“你们俩个!!!”疏香气得哇哇叫,“不要欺负鸟!!!”
胡天转头乐,再抬头看看手上红绳。
虽然那个“荣枯是汝,汝是荣枯。非生者,必死也”把他闹糊涂了,但至少得了红绳,叶桑的去处便有了定论。
只要走向去,就能再见师姐。
就是他家归彦到底怎么了,胡天低头。
归彦小毛团下巴磕在胡天胸口,此时闭着小眼睛。
胡天挠了挠归彦的耳朵,归彦睁开眼:“啊噢?”
胡天道:“什么引信不引信的,都是狗屁。”
小黑毛团眨了眨眼睛,跳到胡天肩膀上。
这时神念之中“叮”一声响。
胡天忙不搭理疏香,他自指骨芥子中那处天梯楼的传令来。
有信件。
胡天点了最近的收信点,再压着疏香带他去取信。
信是姬无法写来的。
胡天!!!你大爷的!
你活着???你他娘的,下次不要给我寄面人了。你这个蠢蛋,寄一次面人就消失多少年。
你没了,我爷爷伤心得要死要活的!
归彦好不好?也活着吧?
你都不问问我近况,就知道你师父。你都不问问我爷爷,问问天梯楼。亏你还是个客王,我呸!酸浆妖酒蕴年丹断殇固元散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你这个寰宇无敌起死回生超级大贱人!
你哪儿呢?给我报上地方。
我刚好开着夜渡舟呢,你赶紧的把地方报出来,我好安排个新路线去找你。我要把你捶死!
你别躲啊,我跟你讲,你躲了,没人告诉你你师父哪儿去了。
落款:要把你捶死的姬无法。
胡天看完信,嘴角抽了抽:“这货长能耐了啊,开夜渡舟了都。还要把我捶死?他胆儿不小啊。”
“嗷嗷嗷!”
“是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捶死我。”
胡天说着,拿出一块玉简,并一根归彦的毛来。神念写回信。
我藤墟呢,你来啊,看谁捶死谁。
落款:不捶死你不罢休的胡天。
胡天说着,就在藤墟的天书格外,将玉简寄出去了。
刚寄出去没一会儿,回信就来了。
娘的,你怎跑藤墟去了。藤墟夜渡舟进不去,你有种给我出来!
这次连落款都没有。
“出去就出去。”胡天冷哼一声。
他想了想,自己也不好总在藤墟呆着。现下花困留下的红绳已经拿到,他也该走了。
胡天想了想,便去同疏香说了。
疏香倒也没什么舍不得:“也是,赶紧走吧。省得总欺负妖。”
胡天翻白眼:“谁让你这么好欺负。快好好修炼吧你。”
“要你管。”疏香翻白眼,停了停,“善水宗没你的地方了,你以后怎么打算?”
“四处转转吧。还得去趟魔域。”
“魔域?”疏香缩脑袋,“你活得不耐烦啦?”
胡天不置可否,又奸笑:“总之,先出了藤墟,捶死个小屁孩儿。”
第141章 二十
“谁这么倒霉啊; 又要被你欺负。”疏香撇嘴,“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吧。我才此处也没什么事儿要做了。”
胡天坐言起行; 自指骨芥子中拿出了前番开藤叶球的鸟毛; “藤叶球中,我和归彦也没留东西,干干净净的。”
疏香看了看胡天手上的鸟毛; 没有去接:“你收着吧。你不是还有个问题没问呢嘛,日后肯定会回来。这个藤叶球就给你留着吧。”
“也对。”胡天毫不客气地将鸟毛收下了。
“啧; 你还真不将自己作外妖……人。哎呀,快滚吧!”疏香伸了个懒腰; 顿了顿,“你要是找到叶桑了,也写个信; 告诉我一声。”
“我下次带着师姐来见你。”胡天笑道。
疏香却摆手:“不见不见,见了我会想打她; 可我肯定打不过她。这不是折腾妖吗。”
胡天大笑。
“快滚吧; 我就不送了。”疏香扇着鸟毛手; 将胡天撵到藤叶舟上去; “胡天,好好找叶桑; 别辜负了花困的心意。”
疏香说完; 跳上树,化作彩毛鸟飞走了。
胡天看了一会儿,低头对怀里的小毛团说:“虽然他从前忽悠你吃毒藤叶; 不过现下我觉得这个鸟也不错。”
“嗷。”
胡天挠了挠小毛团的耳朵,转身对四下藤叶拱手:“劳烦带我去前任蚁后的藤叶球。”
四下藤条落下,带着胡天的藤叶舟去了那处。
胡天站在蚁后的藤叶球外,没有说话,做一深揖。
胡天直起身,戳了戳小毛团:“走,咱们去捶姬无法去。”
胡天说着,转头离去。
自前番来时路径离去,出了界桥。
此处一片艳阳天。
日头挂在一边,分不清午前午后。
胡天伸了个懒腰,忽而拍脑袋:“哎呀,光和那货说出藤墟,忘了说让他在哪儿呆着等着被我捶了。”
小毛团窝在胡天怀里,脑袋蹭了蹭他胸口。
胡天想了想:“再找个天书格去,给他写个信好了。”
小毛团又蹭了蹭胡天的肚皮。
胡天低头。
自老榕树说了个“引信不出,新生难成”,归彦缩成小毛团都不用神念同胡天说话了。
胡天走了几步:“要不,咱们先去吃个东西?在藤墟也没吃到啥好吃的。”
胡天去了藤墟,还没来得及捞鱼,就被记忆的事打趴了。
“嗷呜。”小毛团依旧缩在胡天怀里。
胡天抓了抓头发:“哇,好肥的鸭子!”
小毛团动了动耳朵,又耷拉下去。
胡天没辙了,心想还是先找个天书格再说吧。
却没待他先前走出多远,半空之中忽而“嗡”闷声一响。
继而“卟——啦——”响动传来,好似木头缓缓摩擦出的声响。
“夜渡舟!”
胡天忙抬起头去,手搭凉棚,向上看去。胡天分辨片刻,才见天上似乎有个小黑点。
少时,那黑点之上,一线自那黑点上缓缓向下。当时夜渡舟上在放舷梯。
胡天又向界桥走去,边走边乐:“也不知道那熊孩子这些年修为境界怎么样了。完了,也没个锤子,怎么捶他?”
胡天说完,怀里的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