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了什么?你说我……”叶宸不敢细想,如果慕白告知她的是真相,那叶寒同她说得那些,又是什么?
是谎言吗?可是叶寒眼底的温柔坚定,也是假的吗?
他是南诏大祭司啊,他有欺骗她这个失去一切记忆连走路和吃饭都忘记了的孤女吗?
没有。
他已经站在南诏权势的顶端了,他根本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但是如果,他是为了图谋东墨江山呢?
叶宸不寒而栗,她看着慕白,眼底满是惶恐:“夜慕,你住口,这样的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慕白苦笑一声:“殿下若是觉得在下方才所言不过是个玩笑,也没什么,横竖在下忠于的,不是天下,不是江山,只是殿下。殿下若是身在南诏,在下便身在南诏,殿下若是回东墨去,在下自当随行。”
话音刚落,他轻叹一声便抱着长琴离去。
叶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心痛。
她自嘲一笑,心痛又能如何?
如今的她已然忘了一切。
她再心痛,那些过去也是回不去的,但她疑惑的是,她从未见过慕白身着红衣,但方才那一瞬,她总觉得,那个抱琴离去的少年,应该穿着一身如血般灼眼如火般明艳的红衣才是……
那个少年的眉眼之间应该充满戾气,他的声音应该是肆意的,他看着她的眼神,也不会如此温和……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不会是夜慕,也不会是叶寒,可那个人又是谁?
头好疼……
叶宸神色一变,强撑着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头后便栽倒在拔步床上。
而此时,远在东墨护国寺内的萧翎如有所感,用力向佛祖叩首。
“佛祖在上,殿下所受种种劫难,萧翎愿尽数背负!只求殿下莫忘初心,莫让鲜血迷了眼,莫让红尘扰了心!”
“萧施主发此宏愿,无悔?”
“无悔。”
“那便点燃此香吧,此香名为一梦黄粱,可助萧施主与殿下梦中相见,但是萧施主一定要记着,香燃尽之前,你一定要想起护国寺,不然你的神魂,便再也回不来了,除非殿下平安归来那日,您陪伴着殿下的神魂才能回到自个儿的躯体。”
“诺,萧翎谨记。”
萧翎笑着点燃清香,然后沉沉睡去。
恍惚间,他与那个一颦一笑尽皆动人的少女在一处混沌所在相见。
他看着她,忍不住红了眼,她看着他,眉宇间却满是疑惑。
他本以为她会问:萧翎,你怎会在此处?
孰料她开口问的是:“你,是谁?”
萧翎一怔,几欲落泪:“殿下,你忘了萧翎么?”
“你为何叫我殿下?难道我当真是……”少女说到此处,神色又是一变,面色竟然苍白了许多,而她的形体更是因此虚幻了许多。
萧翎见状一惊,他没想到她的神魂会脆弱到如此地步!
他只是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她却因为回忆他而差点伤了神魂!
“殿下,你不要在想了,我的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你只管听着便是……无论你身边的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记着,你是我们东墨的储君,你生来便要坐拥东墨的江山!
你名为顾宝儿,其意为顾氏珍宝!你是东墨皇室顾氏唯一的珍宝,也是东墨定国公府轩辕氏最璀璨的那颗明珠,你更是让我萧翎最牵肠挂肚的人!
今年初秋,你率五千平西军先锋军出征边疆,却在东墨边疆遭遇不测……萧翎此刻,不知殿下身在何方,但是萧翎要告诉殿下,殿下可信的人,唯有慕白孔昭轩辕青衫,至于别人尽皆信不得!”
萧翎,慕白,轩辕青衫,孔昭……
这一个个名字是那么熟悉,少女听着竟是痴了,这些名字,每一个都带给她深深的触动,仿佛这些名字的主人曾经与她生死相依,可她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少女想要怒吼,质问那个一身素纱蝉衣的少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形开始消散,她一惊,竟然问出了一直苦恼着她的问题:“萧翎,你是否曾穿着一袭红衣自我院中抱琴而去?”
萧翎苦笑着点了点头:“是……殿下,我剩下的时间,当真不多了,我只能告诉你,除了慕白轩辕青衫还有孔昭,别的人你都信不得,就算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殿下有何关系,殿下也不能轻信,不然,东墨危矣!”
话音刚落,萧翎的身形便已然消散,而下一瞬,萧翎苏醒在东墨护国寺,叶宸苏醒在南诏的一处别院之中,他们苏醒在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是,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怅然的神情。
叶宸忍不住抱头呻吟,为什么,她会失去记忆,但是她知道,自己梦见的那个少年说得不会有错,不论是那几个名字的主人,是她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那么,叶寒同她所说的那些,只能是谎言了。
叶宸笑得苦涩,她本以为她失去了记忆算不得什么,可如今想来,失去的不止是记忆,还有她的过往。
如果在旁听夜慕和叶琪所言的时候她只是对叶寒说的话开始怀疑的话,现在她已然可以确信,叶寒对她所言,几乎都是谎言。
事实也许就像夜慕所言,她来自东墨,是东墨储君,可是东墨又是怎样一个国度,她又拥有怎样的过往……
叶宸迷茫的时候,萧翎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护国寺住持看了神色不由一变:“施主你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事儿,已然受到反噬!老衲虽说算到殿下此时正被迷魂劫所苦,但老衲可没说施主可以插手殿下的迷魂劫!”
萧翎用袖摆抹去唇角那抹鲜红:“无碍的,萧翎这一生,不负萧家,不负萧翊,唯独有负于殿下,如今用几载寿元换得殿下早日勘破迷魂劫,已然值了!”
他早该知道的,她连他都不记得,可见这迷魂之术的凶险不是说说而已,但,那又如何?
她今生所酿罪孽,她今生该受到的报应,他都一肩担了!如今,不过是一个迷魂劫罢了,他为她受术法反噬,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文 第418章 丹青
护国寺住持看着萧翎脸上那一抹邪肆的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但是萧翎若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的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执着到最后,没有好结果?
“大师如此看着萧翎做什么?萧翎生来便不是空门中人,我亦有爱有恨,我这十几年来,以执念为骨,才能撑到现在。若是执念散了,萧翎大概也不是萧翎了。”
“施主此言差矣,老衲说过,你与我佛有缘。”
“若是有缘,也只怕是一段孽缘。
萧翎六根不净,若是入了佛门,只怕是拼一个鱼死网破也不会留在寺庙之内参禅的。大师若是想渡萧翎入佛门,只怕是渡错了人。”
住持悲悯一笑:“老衲渡不得萧施主,能渡萧施主的,唯有施主自己。”
“呵,若是能渡我的只有我自己,那我宁愿这一生都囿于红尘,以此为她背负种种孽果。”
“施主,恕老衲多嘴,老衲想问一句,施主可悔?”
“萧翎,不悔。我恨了她这么多年,不论我怨不怨她,她总归已然是我的执念,植根骨血。”
老和尚看着自己眼前青丝间参杂了几许霜雪的男子,叹了口气……
他眼前这人,明明身着一身素色禅衣,可他总觉得,自己眼前这人眉眼间都是邪肆,他生来便该穿一袭红衣,潇洒于红尘间……
萧翎说,她是他的执念,植根于他的骨血间。
他说了这话,叫他这个老和尚又要如何渡化于他?
哪怕这人每日诵经,他也是渡化不了的。
因为支撑萧翎活到今日的心魂,本身便是执念,执念散了,心魂便也散了。
老和尚双掌合十,向萧翎微微施了一礼,转身退下。
他这一礼,敬萧翎的痴狂,也敬萧翎的决绝。
萧翎没有回头去看默默走远的老和尚,他只是笑看着天花板,在心中宣了一声佛号。
她今生罪孽,他愿尽数背负,若有来生,他只愿一生囿于空门,不曾识得人间骨肉之情,亦不懂何为爱恨两难。
萧翎想着想着,便再度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望见那个一脸迷茫问他是谁的少女,他见到的,是那个向他挥鞭,结果鞭子还没落下,自己就先落泪的少女。
她对他说:“萧翎,你为什么不肯看一看我?你怨的这些年,我陪你怨着,你恨的那些人,我都想法子弄死了,可你为何还是不肯看一看我?”
这一次,他终于有胆量伸手拥她入怀中,因为他知道,这是个梦。
萧翎梦见了太女,而叶宸此时此刻却在用丹青将萧翎的容颜描摹。
她记得清楚,叶寒没教过她丹青。
但是当叶宸看到笔墨纸砚的那一刻,她只想用笔将自己梦中那个少年的容颜细细描绘。
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少年,很少会温和地看着她。
这是应该铭记的事,而不该被遗忘。
所以她磨了墨,企图用笔将他的容颜在画纸上勾勒。
她本想描摹他温和的神情,可等将笔搁置在笔洗上的那一刻,画中少年的神情分明是肆意的。
他眼底有着嘲讽有着怨怒有着矛盾有着挣扎,唯独没有温和。
他唇角的笑也是冷冽的,仿佛没有半点温度。
他身上穿着的虽是禅衣,做的是佛门居士的装束,可她看着,总觉得这人应该是穿着一身长衫笑容邪肆的风流少年。
所以她再次拿起画笔之后,让他穿了一身红衣,而他手中,抱着长琴。
当少年的画成像之后,叶宸看了一会儿,发现眼眶湿了。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知晓,他名唤萧翎。
叶宸苦笑一声,打算待画纸上的墨痕干透,再将这幅画收起,孰料便在此时,叶寒推门而入。
他的神色是那么焦急:“宸儿,你没事吧?”
可叶宸看着,却不敢再信了。
她不知晓,叶寒对她的在意有几分是真心的,又有几分是在做戏。
“我没事,只是睡迟了。”
叶寒疑惑地望向叶宸:“你没见着……”
叶宸回以疑惑的目光,她是当真没见着叶琪,所以她的眼神无比坦荡。
“没什么,只是先前有人闯入了别院,我怕你受惊罢了。”
“有人闯入过别院吗?阿寒你不是留了侍卫看着别院了吗,怎么还会有人闯进来?”叶宸的反问让叶寒无比尴尬,他自然希望他留下来的护卫可以将闯入者尽数拦下,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人靠护卫是拦不住的。
比如今日闯进别院的叶琪,她是他平日里头来往地最密切的一个侄女儿,他看在她素有才情的份儿上,对她比别人要包容一些,他手下的护卫,自然是不敢伤叶琪的,如此,便难以拦下叶琪。
但是这些话,他又要怎么对叶宸说?
他只能沉默,然后企图转移话题。
叶寒的眼神游移不定,直到瞥见那副墨痕尚未干透的画像,他才凝眸道:“宸儿,这幅画像……”
“我画的,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了他,我觉得,这人我是见过的,便把他画了下来。阿寒,你看看,他的容貌是不是很熟悉?”
萧翎缓缓攥紧了手:“的确熟悉,毕竟这是年轻时候的我呢,宸儿,你没瞧见,我们容颜都妍丽得很么?我也没想到,宸儿你忘了这么多事,还能记着年轻时候的我的长相如何呢。”
叶宸轻笑一声:“原来是几年以前的阿寒的长相么?难怪我会觉着眼熟呢,那这画像我便收起来了,万一我以后忘了阿寒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好翻出来回忆一下呢。”
她脸上笑容无邪,心底却在哭泣着呐喊:骗子,你还是在骗我……
叶寒看着叶宸手上那张画像,越看越心塞,忍不住伸手夺过:“不过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罢了,又有什么好看的?宸儿若是相看,不如把我现在的样子用笔画下来吧。”
叶宸看了叶寒一会儿笑了:“好啊,那这幅画就给阿寒做留念吧,毕竟是阿寒年轻时候的样子呢。”
叶寒笑着应了,心下却暗自打定主意,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画毁了,再把这画中的男子给杀了,他绝不允许叶宸想起过往种种……
正文 第419章 试探
自叶琪闯入别院那一日过后,叶寒别院的访客便多了许多,只是大部分的访客都叫别院门口的侍卫们给拦下了,至于没被侍卫们拦下的那些,大部分也只见到了慕白,至于原因嘛,叶寒为了避免被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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