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因为从萧家满门尽数被诛杀的那一刻起,他对她的恨深入骨髓,她对他的愧萦绕心间……
可是她还是那般的欢喜他,欢喜到尽管有几年的时光不曾相见,只要她闭上双眼,她都能看见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年抚琴轻笑的样子,还有被绳索绑缚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他在她的手上留下了一环齿印,她每次沐浴的时候,看见自己手上这环齿印,都会黯然神伤。
皇后劝她把伤痕消了去,她却不肯。
手上的齿印可以消去,心上的齿印又要如何消去?
如果她一直记着他,便是手上没有他留下的齿印,也无济于事。
所以后来她找了个机会便把萧翎接入了京都,他依然是那般的俊美,只是他眼里的戾气也更加浓重了。
她抚摸着他的脸,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好一张俊俏皮囊,也不枉本宫为了你,花了那几箱银子。”
而他冷冷一笑,再次张口咬住她的手腕,眼神狠戾,一如当年。
她做了纨绔,半数是为了东墨天下,半数却是为了他。
她若不纨绔,就没法用帝后的惭愧,护住他……
她若不纨绔,就没法用那些个或是清秀或是俊逸的少年分摊天下人的视线,护他安稳。
她纨绔了那么多个朝暮,出入烟花之地,见惯了人间别离,也看腻了贪憎爱恨,却无法放下对那个少年的执念。
她仍然盼望着能与他共度此生剩下的所有朝暮。
她知道自己是动了心了。
所以明知他不会回应她的心意,她依然固执地对他言爱。
“萧翎,本宫要你。”
“殿下要萧翎做什么,尽管直言。”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冷漠,浸透了怨毒的汁液,可等她移开视线之后,里头却又流露出些许无奈与挣扎。
“就算殿下要将萧翎送与他人,也只管直言便是。毕竟如今的我,除了这具还算得上是干净的破皮囊,也没有什么失去的了。所以殿下意欲何为,尽管直言便是。
萧翎都能受得住。只请殿下看在我萧家满门蒙受不白之冤的份儿上,护萧翊一世安宁!”
她看着他冷漠的容颜,久久无言,半晌后才道:“我不会动萧翊,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动萧翊。”
“如此,萧翎便谢过殿下了。”他对她勾唇一笑,笑意都是冷的。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个谢字。”她眼神黯淡了一瞬,这个谢字她担不起。
萧家,终究是因她凋零。
他一笑,不置可否。
他又何尝想对她言谢?
这个谢字,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斩断对她的痴念罢了。
“因为本宫要你,陪本宫一世。”
一世?
一世!
他回眸,望见她眼神温柔,犹豫了几瞬,到底是开口嘲讽:“殿下,还是莫要与萧翎说笑为好。”
她向他迈近一步:“那若本宫没有和你说笑呢?”
“那殿下还是杀了萧翎为好。”
他笑得狂放,伸手揭开衣襟,露出白皙胸膛:“殿下何苦为了折磨萧翎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呢?若是想让萧翎去死,殿下只管朝我的心上捅一剑,这一切孽缘不就都结束了么?
很简单的,殿下只要用一柄匕首,刺进我的心,这一切就都结束了。穿心而过,可是很痛快的死法呢,我萧家众人,多半是死于穿心,如今多萧翎一人,也算不得多。”
她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眼神狠戾:“与我相伴一世,当真让你生不如死?”
他冷笑点头:“是。在你的庇佑下苟延残喘,已然是我能够忍受的极限。若是让我成为你的男宠,对我而言,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她怒吼一声:“本宫何时说过要你做本宫的男宠?”
“殿下看重的不就是萧翎这张皮囊么?以色侍人的,不是男宠这等玩物又是什么?我萧家男儿,可杀不可辱。”
“本宫说要你陪着本宫一世,那便是一世,绝不会少一个朝暮。因此,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都别想离开我!”
月光下,他们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卸下眼中戾气。
她看着他许久,眼眶泛红,低头吻上他的唇。
唇齿纠缠,伴随着的是铁锈的气味。
良久唇分,两人唇角竟如野兽一般流淌着鲜血。
他看着她,眼神嘲讽:“东墨太女这是想男人了?”
她笑意冷漠:“随你怎么说,你终究是我的人。”
他轻笑无言,却趁她不备从她怀中夺过短剑,一手横上自己脖颈。
“当年那狗官说我冒犯了你,诛我萧家满门。今时今日,我总算是坐实了这桩罪名!”他笑得释然:“殿下,若有来世,我们可莫要再相见了。”
短剑挥落,喷溅的哪是三千朱红,那是她的一片痴心,破碎的又那是他的肌肤,分明是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
他只求来世不再与她相见,却不知他倒在她怀中之时,她哭红了眼。
她求着孔昭为他医治,求孔昭隐瞒今夜太女府发生的事。
孔昭终究是不忍,应下了她的要求。
正文 第367章 情愫,解封(2)
萧翎苏醒的时候,她陪在他的身侧,看见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她红着眼眶落了泪:“你便是如此厌恶我?”
甚至因为我的接触,到了想死的地步?
他冷笑着,用无比虚弱的声线道:“是。殿下的举动让萧翎觉着,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因为感觉活着生不如死,所以才宁愿横剑自刎?
她也冷笑:“萧翎,本宫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一件事,从你进入太女府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没有本宫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萧翎的命,只属于自己。”
“不错,可是萧翎已经死在昨夜,本宫救下来的是萧公子,而萧公子的命,是本宫的。没有本宫的允许,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萧公子,你说是不是?”
“是。”
他闭上双眼,以此掩饰那一丝动容。
临死前,他才意识到,他怨了她这些年,也有对她动了心的缘故。
只是,他们的相遇,从开始就是错的。
这些时日的纠缠,也不过是错上加错罢了。
罢了,罢了,既然她想和他纠缠下去,他便陪着她。
因为就如同她所言,萧翎已经死在了昨夜,活下来的人只是名为萧翎的太女殿下的所有物罢了。
“睁开眼,本宫要你看着我。”
她抚上他的脸颊,神情冷漠。
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已然解下了系在腰间的软鞭。
“萧翎,记住今天的痛,好好记着,别忘记,因为本宫不想再帮你回忆一遍。”
她举起鞭子挥落在地,盯着萧翎胸膛的眼神闪过几许犹豫。
“呵,殿下尽管放手施为,既然昨夜萧翎没能死成,想来今夜也不会死成。”
他笑得嘲讽,她看了只觉心痛。
“转过身去。”
“殿下竟然觉得萧翎能够自己翻身么?”
她没法子,只得自己动手帮他翻身。
令萧翎惊讶的是,她帮他翻身之前,竟然动手扒了他的衣服!
胸膛和空气亲密接触的那一刻,萧翎很清晰的感受到一阵凉意。
他用嘲讽来掩饰自己的惊慌:“殿下是想对萧翎用强?”
她咬牙:“我倒是想对你用强,就怕你……”
话未说完,她已然恼的不行。
“你脑子里头装得都是些什么?你以为本宫是那等随便的女子么?”
话音刚落,她将萧翎上身的衣服尽数剥落,丢落在地。
他的喘息声渐乱,眼神里却不见惊慌。
她才十三岁,小身板还未有起伏,就算她想对他用强,孔昭也是不肯依的。
他在她的帮助下趴倒在床上后,没多久便听得一阵破风声,却是她挥鞭劈在了他的脊背上。
几许朱红飞溅,竟是鞭痕造就。
他咬牙,不肯喊痛,只是到底闷哼了一声。
她知晓他的性子,只是她没料到他倔强到了如此地步。
她的手抖了抖,第二鞭的力道到底弱了些。
他回头,笑了笑:“殿下的兴致,只有如此?”
她不言,下一鞭的力道却是更狠了些。
她从他屋子里头出来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萧翎,我的心痛了多少次,我就在你身上挥多少鞭。”
遍体鳞伤的萧翎闻言,竟是笑出了声来:“如此也好。我终究是不欠你的。”
他笑得畅快,引动了伤处也不在乎,笑着笑着,昏了过去。
后来的日子,就如同她所言,每次他刺痛她的心,她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鞭痕。
而他,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这么多年心痛着的人,到底不止他一个。
他的伤痕,承载的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懊悔。
顾宝儿摇了摇头,将情绪从如潮水一般袭来的回忆中抽离,她伸手抚上萧翎的脊背:“昔日年少轻狂,到底是对不住你。”
萧翎回眸一笑,看向顾宝儿的眼神里头有着释然:“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若说年少轻狂,当年的我比殿下更甚。”
顾宝儿闻言,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萧翎笑意更浓。
他看得清楚,她的眼神里有怀念,有愧疚,有惆怅,唯独没了对他的独占欲。
和他爱恨纠缠了这些年的女孩儿啊,到底是长大了,明白了他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存在。
她往后会有和她地位般配才华横溢的男子携手一生相约白头,而他,会守着这些年的回忆偏安一隅,看着这东墨在她的治下欣欣向荣。
他这个玩偶,终究是对自己曾经的主人动了心,且动心到了足以令他舍弃一生爱恋的地步。
慕白看着她的眼神里头有情意,虽然他掩饰地很深,但是对她动了心的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如此也好,他放下对她的怨恨,她舍去对他的执着,一别两安。
有慕白守着她,有孔昭陪着她,他也能放心辞去了。
“殿下,是时候放萧翎离去了。”
顾宝儿看着萧翎许久,轻笑一声:“好。我会放你走。若非必要,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而你还有萧翊,也不要再展现真颜,可好?”
“好。”
“别再出现在教坊司。”
“好。”
“如果要弹琴,你要记着叫我去听,我怕你毁了萧翊的手。”
“好。”
她和他提了三个要求,他都说好,次日,太女府上便没了萧翎这个人,却又多了一位名为凌霄的幕僚。
顾宝儿终究是不安心放萧翎一人出行京都,给了他自己的信物。
他接受了她的好意,没有拒绝,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如长兄:“丫头,珍重。”
当年初遇之时,他曾唤她,丫头。
她目送他挺直的背影一步步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抱着膝盖痛哭了一场。
他终究是放下了这么多年的纠缠,他和原主都宽恕了彼此,可是她却怅然若失……
那个少女的爱恨已然成了她灵魂的一部分,那个少女是那般执着于萧翎……
她让自己放下对萧翎的执念的时候,其实是在和那个骄傲的少女抗争。
她赢了,却也输了。
她放下了对萧翎的执念,却再也放不下萧翎。
那个少年走了,她的心上便缺了一块,再也无法圆满。
正文 第368章 他说,等
萧翎的离去,孔昭知晓。
他很是不解地询问顾宝儿:“宝丫头,你怎的放萧翎离开太女府了?”
顾宝儿轻叹一声:“我想起来了,关于萧翎的事,全部都想起来了。以前没想起那些事儿的时候,我还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和萧翎相处,可现在想起来了,我便无法再那般淡然地同萧翎相处。
他身上七十八道鞭痕,无一不是我亲手留下。萧家满门也是因我被诛,我们之间的纠缠,我无法斩断,却也无法面对。”
孔昭的神情顿时一变,他比谁都清楚太女对萧翎的执着,不过惊鸿一瞥的初见,她却将那个人放在了心上多年。
“但是你却放他走了。”
太女殿下扬眉,苦笑一声:“我不放他走,又能如何?我虽然恢复了关于萧翎的记忆,但是痴恋着萧翎的那个女子却是已经死得彻底了。而今的我,少了萧翎虽说会觉得心里头少了些什么,但是却也不是非他不可。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萧翎,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们的纠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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