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他们不等孔昭咽下口中吃食儿开口招呼,便管自个儿取了公筷往自个儿的碗里头扒拉清炒红薯藤。
再然后嘛,他们就叫这清炒红薯藤清甜爽口的美妙口感给征服了,一时之间只顾得上吃东西,竟没人开口了。
跑堂小哥平日里头是见惯了这般景象的,是以也没大惊小怪,只是随口找了个由子便回后厨去了。
待到那一盘子清炒红薯藤见了底儿,他手上便又端着一盘子的青豆河虾仁回来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几位爷还有小姐,不忙着吃那清炒红薯藤,后头还有的是正经吃食儿呢,那道清炒红薯藤只是拿来让几位爷还有小姐开胃的,若是你们这会儿便就着那盘子菜和白饭把肚子给填饱了,吃不到掌柜的更加拿手的吃食儿,岂不是要懊悔么?”
慕白听了跑堂小哥这话便不由刚下了手中的筷子,轻笑着道:“小哥儿这话怎么讲?”
跑堂小哥将手中的青豆河虾仁轻轻搁在桌子上后便笑道:“这个镇子上的人,哪有不找时间往我们馆子里头来的?毕竟那清炒红薯藤,别处可没得吃。
可是在我看来,几位爷还有小姐都面生的很,所以小的就猜几位只怕是外头来的贵客了。既是外头来的贵客,又是一行八九人,只怕不会在镇子上长住。所以小的才会多嘴提醒几位爷还有小姐一句,毕竟几位下回来我们这家小馆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顾宝儿这会儿刚刚咽下嘴里头的红薯藤,听了跑堂小哥的揣测便不由笑道:“小哥说得倒是在理,我们一行人的确是不会在镇子上长住的。所以还得谢过小哥的提醒了,错过了今儿个的好时机,要是吃不到掌柜的更加拿手的吃食儿,我们可不是就要懊悔莫及了么?”
跑堂小哥听了顾宝儿这话,脸上便露出个羞赧的笑来:“小的哪当得起小姐这个谢字呢?这也不过是我这个跑堂小哥该尽的本分罢了。”
话音刚落,他便往后厨去了。
只是顾宝儿看在眼里,怎么想都觉得这跑堂小哥是因为叫自己调侃了几句的关系,觉得羞赧了,才会落荒而逃的。
此时此刻,那清炒红薯藤本是要见了底儿的,只是托了那跑堂小哥的福,它到底还是保住了一层碧绿的底子,在座的人都纷纷地把勺子还有筷子移向那看着就卖相极好的青豆河虾仁了。
那青豆河虾仁的做法也是极常见的,无非是挑了那肥美的河虾来,先拿冰镇过之后,再将虾壳与虾肉分离,再把那剥好了的去了虾线的河虾仁下那装了冷油的热锅搅拌,待虾仁泛白之后捞起沥干。
等那虾仁上的油沥尽了之后,便可和那事先烫熟了的新鲜青豆一起下锅翻炒再勾芡了。
正文 206。第206章 青豆河虾仁(二更)
只是由于那层薄芡勾得轻巧漂亮的缘故,才越发衬得这虾仁莹白如玉,青豆晶莹宛如青瓷罢了。
不过待到这虾仁伴随着青豆一起入口之后,在座的人才发现这青豆河虾仁里头另有玄机。
青豆自是清甜绵软,外酥里嫩,但那肥美的河虾仁却另有一番风味。
顾宝儿将那河虾仁嚼烂了,在舌尖上含了许久方才咽下,这才一脸错愕地问道:“这河虾仁可是拿香柠的汁子拌过的?”
她的话音刚落,跑堂小哥的脸上便显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来:“小姐的舌头倒是灵巧,这河虾仁的确是冰镇过后拿来香柠的汁子腌了的,是以尝起来才会有几分香柠的清香之气。”
拿柠檬汁来去腥提鲜么?
顾宝儿唇角勾起个笑来,这酒馆的掌柜的,倒真是个颇具匠心的人呢。
换了那些个墨守成规的人,是决计想不出这样绝妙的法子来的。
苏易之听了跑堂小哥的这番话也笑开了:“我今儿个还是头一回尝到这般鲜甜的河虾仁呢,酸甜口儿的,倒是极为清爽开胃,掌柜的当真是有心了。”
跑堂小哥听了苏易之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正欲待自家的掌柜的谢过几位小姐的夸赞呢,却听得自家掌柜的在后厨里头朗声回话了。
“姑娘谬赞了,洒家既是做膳食的人,又岂能不对这膳食用心呢?毕竟只要是人,都离不开这人间烟火。更何况洒家还是靠做膳食为生的酒馆馆主呢?”
掌柜的声线极为清越,叫人听了不由心生好感。
只是这般清越的声线,与这装修颇带野趣的酒馆两相对比,便颇有了几分违和之感。
顾宝儿便觉得,有这般声线的少年,合该是个修道的道长或是读书人家的翩翩公子,怎么都不该是个酒馆的馆主才是。
不过待那掌柜的亲自端了一碗丝瓜蛋汤出来之后,顾宝儿就觉得,那点违和感都不见了。
她的脑海里头只剩下了一句话:您好,您的好友【违和感】已经下线!
因为那端着一个大汤盆的人,是个一声白色缁衣的大和尚啊!而且那个大和尚端的是眉清目秀,头顶还有六个戒疤!
我就说嘛,有这样声线的少年,就该极为出尘才是……
顾宝儿自得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瞧着那大和尚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这位佛爷,你亲自下厨为我们几个烹制荤食,当真不犯戒么?”
大和尚闻言笑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洒家不拘酒肉都是能下肚的,下厨烹制点儿荤食又算得了什么呢?姑娘着相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顾宝儿闻言脸上便现出了恍惚的神情来,这话不是那活佛济癫的名言么?
怎的竟叫这大和尚给说出来了!
只是世人大多只知前一句,不知后一句啊。
顾宝儿想到这儿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看着大和尚正色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话的确不假,只是这偈语却是不全的,掌柜的该是忘了还有一句罢。”
大和尚闻言眉宇间便显出几许错愕来:“姑娘此话何解?”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世人如学我,如同进魔道。”
大和尚听了顾宝儿这话,先是眉宇之间浮现几许怒气,几欲破口大骂。
然而待他思索片刻后,那大和尚脸上的怒意便已然消逝,只余惭愧之意了。
“姑娘所言甚是,是忘机着相了!”大和尚思索再三后,正色对顾宝儿行了个拜礼。
顾宝儿连忙还礼道:“忘机禅师何必如此在意呢?不也有个说法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那名唤忘机的大和尚将顾宝儿所言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八个字在舌尖上含了许久后,欣然展颜道:“姑娘当真是有慧根之人,若非姑娘命格极贵,忘机只怕就连那舍命将姑娘渡进佛门的念头都要有了。
忘机观姑娘在红尘辗转十几载,灵台终有一点灵光不灭,倒是与佛有缘之人,哪怕****食荤,也不曾叫那灵光黯淡半分。反倒是在佛门清静地长大的忘机,心中灵光日渐黯淡。
今儿个若不是机缘巧合,叫忘机遇上了姑娘,只怕忘机会在歧途上愈行愈远,更遑论修行一说了。姑娘与忘机有恩,曾出言点拨忘机修行,当受忘机一礼。”
顾宝儿避之不及,只得硬生生受了这忘机禅师的半礼,她只能轻叹一声道:“一饮一啄,俱为天定。若不是忘机禅师开了这件酒馆,又焉能在今儿个遇上我呢?所以禅师言重了,这礼,我当真是受不起的。”
忘机连连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姑娘出言渡我,便已是恩泽。虽说一饮一啄俱为天定,但是便是佛祖,也无法让姑娘出言渡我啊。”
顾宝儿见这名为忘机的大和尚较真了,只得服软道:“禅师说得是,只是先前我已经受了禅师半礼,所以这恩,禅师也已然还清了。”
忘机见顾宝儿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再次受礼的样子,便展颜笑道:“那便依姑娘的吧,只是今儿个相逢,当真是缘法使然,忘机心中欣喜,欲赠姑娘一件物事儿,还望姑娘收下。”
啊?还要送礼?
顾宝儿受宠若惊,她不就是把道济禅师的一副偈语给这忘机禅师复述了一遍罢了,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对于这名为忘机的少年禅师,究竟有何恩泽。
只是见这忘机禅师从自个儿的手腕上取下一串蜜蜡念珠,一脸正色地递给自己,她也只能收下了。
忘机见她收下了那蜜蜡念珠,便展颜笑道:“这串念珠是忘机师傅赐下的佛器,是在佛前供奉了百年的,师傅曾对忘机交代过,忘机误入歧途,他无法出言渡我,只得叫忘机红尘练心,已然有愧。
若是他日忘机见了能出言渡我之人,便将这蜜蜡念珠相赠,如此方能算是了了一桩因果。”
了了一桩因果?顾宝儿心中不由出现一个略显荒谬的念头来:这大和尚,不会是心生去意了吧?
正文 207。第207章 禅师飘然去(1)
顾宝儿是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直接地问出口了:“忘机禅师想了了我们之间的因果,莫不是生了远游的心思?”
少年禅师闻言,眉宇之间便显出几分错愕来:“姑娘当真是聪慧得紧,忘机不过是才生了辞去的念头,便叫姑娘点破了。 ”
跑堂小哥听了忘机这番话,顿时就蒙圈儿了:“掌柜的,你莫不是真的要走吧?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呐?”
忘机便瞥了这跑堂小哥一眼,轻笑道:“白菜,你放心,我便是要出门远游,也是会先把你安顿好的,不然我们之间的因果,也是无法了结的。”
这是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的意思么?
名唤白菜的跑堂小哥闻言嗫嚅了几下唇儿,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他的脸上到底露出了几许羞赧来,原因无他,只因为跑堂小哥发自内心的觉得,白菜这名字,只能入得厨房,当真上不得厅堂啊。
顾宝儿看着忘机还有白菜的互动,在脸上勾出个明媚的笑来:“我能看破禅师心中所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毕竟忘机禅师方才有言在先,你在这闹市之中开酒馆,为的也只不过是红尘练心罢了。
既然今儿个我们已经碰上了,忘机禅师也解了心中的困惑,那么这酒馆的掌柜,只怕是要换一个人做了。”
忘机听了顾宝儿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更浓:“实不相瞒,忘机的确起了辞去的心思,只是忘机此去,并不是为了远游,而是为了回归师门。
忘机只怕自己在闹市中开酒馆的这些个时日,师傅会没日没夜地在山门之中为我造下的杀孽诵经……他老人家的身子骨虽说健朗,却也是受不得这样没日没夜的诵经的。”
忘机这番话便是在为自己想要离去的念头做解释了,所以一时之间,在座之人脸上都显出了几许了然之色。
慕白更是捧起茶盏道:“相逢极是有缘,吾等今日得以在闹市中于忘机禅师相遇,也是机缘巧合,当浮一大白。毕竟今日一别,再会便不知是何时了。”
他的确记不得眼前的少年禅师再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清冷的少年禅师,一心向佛的少年禅师,最后和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一同死去了。
所以这会儿他捧起茶盏口述祝词的时候,端的是真心诚意地在为忘机祝愿。
今世的种种因果,皆与他记忆中的不尽相同,所以他是当真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遇忘机。
忘机闻言笑道:“公子以茶代酒,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慕白眼神无辜:“若是忘机禅师想要与慕白痛饮三百杯,慕白自然也是奉陪的。只是这饮酒,极有可能会误事啊。”
“公子好口才。”
“禅师好眼力。”
两个尽皆身着白衣的少年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竟是同时笑出声来。
慕白的眼底有着一丝解脱,他知道这个少年禅师,看出他身上的玄机来了。
真好,这样的秘密,他不用再独自背负了。
忘机留了跑堂小哥在室内招待顾宝儿他们,自己却是拉着慕白往外头去了。
顾宝儿见状那是一脸错愕,心说这剧情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啊……
按理来说,忘机都把自家师傅赐下的蜜蜡念珠给了自个儿了,就算他佛道修为高深看出了什么事儿吧,也只会私下交代给自己吧,这会儿把慕白拉出去了又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慕白和忘机一见钟情,看对眼了?
太女殿下心里头的念头越转越是离谱,最后竟是歪的不成样子了。
而叫太女殿下如此惦念的忘机禅师还有慕白慕公子,则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两个人脸上的神情便都有些复杂。
忘机问:“若是贫僧没记错的话,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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