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侧头略一思索,沉吟着道:“……前天私会张嬷嬷的沈氏?”
“没错。”秀锦抿了口果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雅多罗可真够狡猾的,怕自己的人被曝光,现在有事都是让你娘身边的张嬷嬷传话。”
叶瑾沉默下来,一时也没个声音。
正深思间,坐在老夫人旁的雅多罗已经起身,袅袅婷婷地朝这边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袭雪白的曳地望仙裙,上衣以细细的丝带束紧,显出完美波澜的胸。型,性。感精致的锁骨,腰间是一条极宽的镂金百蝶腰带,衬着那腰更是不堪盈盈一握,柔滑的烟罗水裙优雅垂落,出尘的韵味中又增添了几丝媚态。
秀锦看得直微眉,下意识地对比了下自己这一身翠色月华八宝立水裙,不得不感叹一声雅多罗真是好心机。叶瑾素来爱各种月白衫,这么一来,这两人倒是穿起了情人衫,而她这个妾室倒像是个路人甲乙丙了。
纱衣飘摇间,雅多罗已到跟前,端庄地行礼道:“叶公子,前些日我们大羽国多得您的狭义相助,这才能迅速平定内乱,雅多罗敬您一杯。”
她纤手执杯,说这话时微低了头,刻意挺直了腰板,愈发显出月匈前那一片起伏的风光。
贵国公主亲自敬酒,叶瑾自然要给她这个面子,当即起身双手去接她手里的酒,却一个“不小心”,手背好巧不巧地擦过那一团裹在白纱里的汹涌。
雅多罗瞬作惊慌状往后退一步,脸上飞出樱桃般的红霞,一握裙角,羞怯万分地转身跑了。
叶瑾显然也被这个“意外”弄得有些愣怔,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坐下来。
放下雅多罗敬的那杯酒,沉默好半晌,才沉沉道:“行了,不用憋着。”
话音一落,秀锦便捂着肚子趴在他身上笑得喘不过气,将旁边一众默默围观的人看得莫名其妙,不是吧,以泼辣小气爱吃醋出名的秀姨娘,目睹少爷这般不下心揩了公主的油,不仅不生气,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不是气急而笑,还是气急魔了障?
要不是这里耳目众多,叶瑾真想将伏在肩上的人一脚踹开,只能抿着唇,努力地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终于笑够了,秀锦抹掉眼角的泪,不怕死地追问道:“手感如何?是不是很爽?”
叶瑾只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再说下去自己就要被记恨上了,秀锦识趣地举手认错,“好吧,我错了,不笑了。”
然后托起半边脸,一双眼睛似有意无意地回头望向雅多罗的方向,他们现在坐的位置,雅多罗那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见不到两人的表情。
秀锦轻笑了声,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音量调侃道:“你方才发什么呆?按理来说,你不可能让她吃到豆腐的。”
“……”
“不会在想要怎么溜回景阳苑吧?”
“……”
秀锦暗叹了一声,直起身,幽幽地说道:“别想了,想也没用。这里这多人看着,你就是隐身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刻离开。”
说话间,红芽奉了叶老夫人之命过来请叶瑾过去。
秀锦觉得应该会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也缠着跟了过去。
“你怎么还有心情呆在这里看戏?去,回去看看丹珠,她刚落了水,也不知有没有受风寒。”叶老夫人随意找了个由头打发叶瑾去关心丹珠。
叶瑾沉默着,没有马上出声,秀锦马上露出往常的泼相,不服气地说道:“老夫人,不带您这么偏心的,明明我方才也受惊了,只是幸得夫君拉住了我,这才没有跟着掉进水里,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叶老夫人现在是连一眼都不愿意去看秀锦,板着严肃的面孔训斥:“莫忘了,瑾儿也是丹珠的夫君,哪能时时刻刻都被你占着?身为叶家的媳妇,哪能这般的自私不懂事?”
秀锦被训得有些悻悻然,只好万分不情愿地目送叶瑾离开。
雅多罗坐在叶老夫人旁边,自然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窃笑,看来,景阳馆今晚注定又要不太平了。
正文 236 何以解忧
丹珠像个落汤鸡般回到了兰苑,除衣服时,感觉下巴似乎有什么东西黏黏呼呼的,让人很不舒服。
随手摸了一把,掌心红红白白的,这才记起今天出席前,鸿锦给她脸上抹了不少的胭脂水粉,这下好了,全糊成了一团,只怕自己刚让人看了个可笑的大花脸。
正暗自苦笑,鸿锦和兰心已备好了热水,在外面招呼她赶紧过来泡澡免得着了夜风。
“少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就只顾着秀姨娘!”兰心将丹珠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身后,忿忿地给她打抱不平,“我和鸿锦姐姐是不会游泳,不然我俩早跳下去了!那几个会游的小厮见少爷不吭声,瞻前顾后地也没个人敢随便救人,但凡少爷对丹珠姐姐还有一点情分,也不至于让她自己游上来!”
鸿锦怕丹珠听着心里不舒服,赶紧斥道:“兰心,你瞎嘀咕什么呢?”
“我哪有瞎嘀咕?”兰心哼了一声,愤慨道:“这得幸亏丹珠姐姐不是旱鸭子,不然我俩得拿网子去捞人了!”
这话是夸张了点,但也和事实相差不远,丹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兰心的关心,想到自己眼下处境尴尬,又想到前途的艰难叵测,心里不由泛起了酸。
兰心还想再说些气话,忽然见到鸿锦在不停地跟自己挤眉弄眼,才注意到丹珠黯然的面色,也识趣地乖乖住了口。
洗完澡后,两人忙里忙外地拾掇了一通,麻利地将洗浴用的桶和水都清理出去了。丹珠怕秀锦久了见不着她们要发火,催了几次让赶紧回宴上,省得到时要累她们被秀锦斥责。
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瞬间冷清了不少。
丹珠料着叶瑾他们应该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索性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到竹林亭子吹风,顺便理一理思路。
今晚的事毫无疑问是有人故意为之,哪有这么凑巧,偏偏就将她推向了秀锦那边?若不是叶瑾及时出手拉住秀锦,说不定她就成故意加害秀姨娘的凶手了。
这会是谁下的手?丹珠将参加今晚宴席的客人都归纳筛了一轮,最后落定在叶冰黛、雅多罗,以及秀锦这三个人身上。
她和叶冰黛是陈年旧账了,虽说有段时间没接触,但严格来说那些旧仇没算翻篇,只是暂时搁置彼此互不相扰而已,鉴于此人劣迹斑斑,揪着机会想给自己下马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雅多罗和秀锦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有下手的动机,或许是雅多罗想借自己去加害秀锦,又或许是秀锦自己故意设下的圈套,想以受害人的身份让自己彻底翻不了身。
思来想去,丹珠还是无法肯定最终人选,对着明月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放弃这个艰难的选择。
不是她笨,而是敌在暗我在明,实在不好下定论。
“丹珠?”
一声低唤,打破了四周的寂静,也让她的背脊瞬间挺直。
“丹珠。”身后的人又唤了一声,风吹起他白袍的衣角,他的声音伴着他腰间吊坠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叮咛作响,有种玉质的音感。
丹珠很安静地坐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抬头:“站住。别过来了。”
叶瑾脚步随话音一顿,意外听话地停在原处。
圆月如盘,皎皎的月光如一层轻纱,无声而温柔地罩在她身上,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晚月下的屋顶上,她捧着馒头,坐在上面哭得那般地压抑和伤心。
他沉默着,竹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他心里汹涌的暗潮。
后花园点了烟花,砰砰砰地飞向天空,整个夜空被点缀得无比耀眼而美丽,但再灿烂的星光,也落不进他此刻暗色的眸中。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放得很低,低得她几乎无法捕捉,“没伤着吧?”
丹珠“呵”地笑了声,分不出是冷笑还是讽笑,不答反问,“你来做什么?”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下,浑身都跟着抖了抖。
因为刚沐浴过,她的长发半湿地披散着,一半垂下来半遮了容颜,只看到一半的神色。叶瑾注意到她眸子里飞快地闪过悲伤,很快又敛了去。
“你走吧,别在这碍我的眼。”她的语气很淡,却如若宣判一个死刑。
叶瑾却不觉稍进了一步,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蓦然握成拳,微微颤抖。
他停了下来,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彷徨地喊着她的名字,“珠珠……”
丹珠仍是垂眸不动,虽然没看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模样,也许他良心发作了,眸中多少带了一点关心,也许还有点愧疚和于心不忍,也许那眼神还会让自己产生一种他对自己依然还有情的错觉。
可是那些都是也许,只是也许,她再也不会随意琢磨,也不愿意再深究关于他的一切。
“叶瑾,”她的声音依然很平淡,“你不要这么喊我。”
留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她缓缓地接着道:“走吧,老夫人在等你,秀锦也在等你。别站在我旁边,听到你的声音,我会难受。”
有风拂过,撩起她的黑发,是他无比熟悉的容颜,神色,却是从未见过的淡漠绝决。
叶瑾转身时,习惯性地想去摸当初从她那抢来的桂花香囊,落空时才忽然意识过来。
他早已弄丢了,在大羽国受伤的那次。
确定身后的人不在后,丹珠才去看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茫然,又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
刚在荷塘边,他对她是那般的冷淡无视,这会又忽然回过头,在她后面站半天不说什么话又听话地离开了,是不是怪异了点?
她没有细想,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在这有他味道的亭子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落水这事,因为没造成人员伤亡,很快被人淡忘了。
尽管丹珠很想找出幕后主谋是谁,但单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又不愿意再去求叶瑾这个人,到了最后,她也只能放弃选择不了了之。
叶老夫人的生日宴过后,她开始频频找机会出门,得了空就爱往外面钻,茶楼酒肆,东街西街的各行各铺,甚至连停靠着全国各地的货船码头都有她留下的足印。
澧国地大物博,物资丰饶,基本上现代能见到的大部分水果蔬菜都有,丹珠将自己装成生意人在各大市场转悠,顺便考察有什么门路是自己可以做的。
澧国出来做生意的女子非常多,大户人家嫁女时,还会将一些盈利得当的商铺盘给女儿当做嫁妆。虽然叶府并不支持妾室在外抛头露面,但没有严苛令止不能外出,大房和二房好些个妾室会偷偷在外面投点钱做点小本买卖,有些还托人在外放高利贷,以此丰富自己囊中存款。
得知这些信息时,丹珠浑然像被人点通了任督二脉,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自觉中浪费了许多时间。叶府每月那点月钱,就跟养老保险金似的,能保证基本支出却远不能让你过上有质有量的生活,唯有走出去,她才有改变现状的可能。
拟清未来暂定的规划后,丹珠恍然顿觉过来,其实自己也就是深陷迷阵而不知,她早知道,一个女人如果过分依赖男人,一味放纵自己沉沦在失败的感情中而无法自拔,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是从文明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丹珠,身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主义接班人,怎么能一直活得这么没出息呢?
有了新的目标,丹珠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现在活得这么憋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太弱了,而她为什么这么弱这么没底气,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身份低微又没钱。
前者她暂时无力改变,但钱还是可以努力挣一把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等自己有了钱有了赖以生存的事业,她一定会过上比现在好得多得多的生活。
还没进叶府前,丹珠也曾在京城做过一段时间的小本买卖,对这里的市场行情还算熟悉,哪怕现在距当时已过了四年,但整体也没太大的浮动,重新熟悉了解并不难。
更何况,市调这种活,她以前在未来世界刚毕业时没少干,坐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生活有了重心,丹珠成日忙着记算每天外出的收获,对其他的事和人淡了许多,偶然碰见景阳馆那两人,渐渐也能做到心平气和了。
这一天,她刚要踏进景阳苑大门,正好碰上兰心捧着一托盘的衣裳从不远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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