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记得怎么原路返回, 要回去吗?”蒙惇没什么压力,行军时更复杂的路他也走过。
“不要。”温顽毫不犹豫地说, “总会碰到人的, 要不,不找村长家, 先去找怨气?”
“这些怨气大多都在他们住家内, 我们不好擅闯吧?”蒙惇担心地说。
“那就等撞到人, 去找村长, 我们在这里住一夜。”
“嗯。”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蒙惇虽然是第一次来,却可以确定哪条路是往回,哪条路是前进,在他的指点下,二鬼继续深入。
“哎,前面有只小萝卜!”温顽高兴地看着前方,她说的小萝卜是个齐腰高的小女孩,穿着橙红色的裙子,戴着一个深绿色的蝴蝶结,蹲在路边玩石子,一动不动的样子完全就是胡萝卜本卜了。
温顽立刻拉着蒙惇跑过去,“小妹妹你好,我能跟你问问路吗?”
她说完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觉得我像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一样?”
胡萝卜一直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又无辜,含着满满的疑惑。
“小妹妹,我是从外面来的,我想找你们这里的村长,你知道他住在哪间房子吗?”
“……”
“呃,村长就是,唉算了,就是大概你可以称呼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人。”温顽懒得再问她村长住哪,估计这孩子不一定知道什么叫村长,干脆随便找一位能够正常交流的长辈,直接问大人还比较快。
她话音未落,胡萝卜哭了。
胡萝卜张着嘴巴,大声地嚎哭起来。
“你你你你别哭,我就是问问而已,你爸呢?你,你妈妈呢?惇惇!怎么办!”温顽绝望了。
她没法读出这个孩子的心事,她只能读出胡萝卜的心里涌起强烈的恐惧——
温顽实在想不明白,她刚才说了什么话值得让这个小女孩哭成这样?
“要不我们先走吧。”蒙惇跟她一样对大哭的孩子无能为力,只想逃避。
两人商议过后,共同萌生出没种地逃跑的想法,结果还没跑掉。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壮实的男人在她们背后大声喊道。
“我们没欺负她,只是想跟她问一下路而已!”温顽赶紧回头解释。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男人见她回头惊了一下,想想又警惕地问。
“我们是从外面来的,迷路了,想在这里借住一晚。”蒙惇补充,“我们可以付钱。”
温顽决定往乡下走以后,就预见卡没处用,提前取了一大笔现金带在身上。
“从外面来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就借住一晚?”
“是!”温顽忙说,“我叫温顽,他是蒙惇,请问您怎么称呼?”
男人语气粗噶地喊道:“我叫余劲,跟我来吧。”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的村长住什么地方?刚才我本来想问问这位小姑娘,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所以……”
“跟我来就行了,村长是我爸。”
“哦!”温顽高兴地跟蒙惇对视一眼,这下没找错人,运气倒是不错。
不过想到还在哭泣的胡萝卜,温顽又有点担心,没想到,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胡萝卜已经低下头,没再哭泣,她小心翼翼地朝她们看了一眼,突然扭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快地逃走。
温顽疑惑地问余劲,“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是田文那小子的女儿,叫田歌谣,你……你别管她,她本来就爱哭。”余劲不耐烦地说。
“你们这里房子还挺多,人不少吧?”
“哪有什么人,有点力气的都出去了,留在村子里的……哼。”余劲瞪她一眼,“你怎么问题这么多?你是不是那叫什么……记者?你是记者吗?”
“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还不是看没什么话题嘛,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问了。”
“老老实实跟着我走就行,我爸还不定肯让你们留下呢。”余劲哼了一声,带着她们继续走。
温顽只好陪着笑,再次回头看一眼,那个名叫田歌谣的小女孩已经跑得没影了。
那小女孩看起来只有7岁左右,没想到年纪不大,步子倒挺快。
村长家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一栋两层的瓦房,虽然墙面灰扑扑的,但窗户擦得很明亮。
余劲领着温顽和蒙惇回家,推开院子门,老远就大喊:“爸!你在不在家?”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一个消瘦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顿时愣在原地,“他们是?”
“她说他们是从外面来的,迷路了,想在这里借住一夜,对了,他们说可以付钱。”
“那就住下吧,反正,再走出去也太远了,不方便,是不是?”老人走到温顽面前,仔细打量她两眼,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是这里的村长,你们可以住在我家,反正我们这里只有一家三口,有很多空房间,正好够你们住,你们是要分开呢还是……”
“我们住一个房间就行。”蒙惇平静地说,“她是我妻子。”
蒙惇说这句话已经越来越顺遂,温顽当然不会选择在这时纠正他,她笑吟吟地点点头,问老人,“那就谢谢您了,不知道这住宿费要多少……”
“没关系,不用那么客气。”老人笑着说,“我们这里很偏僻,从来没来过客人,你们能够迷路迷到我们这里,也是一种缘分,我家那些房间,空着也是浪费,不用给钱。”
“那不行,我们还得在您这里吃饭,哪能白吃白住?我们也不好意思呀。”
“那……那你们跟我儿子谈吧,先别说那个,你们先住下,去看看房间吧。”
“真是太感谢您了。”温顽跟他握握手,别说,这位老村长人虽然消瘦,力气却不小。
老人看向余劲,“你带他们上楼。”
“喔。”余劲有点打不起精神,但听了父亲的命令,还是迅速走到温顽和蒙惇面前给他们指路,带着他们上楼的途中,温顽跟他搭了几句话,终于搞清楚村长家的情况。村长,就是刚才那位老人,叫做余健,是余劲的父亲。余劲的母亲叫张丽春,常常出去打牌,现在不在家。
温顽顺便打听了一下田家的事,她总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古怪。
原来那小姑娘名叫田歌谣,是极少数留在村里的孩子。这个村里的留守儿童不多,许多小孩都跟着父母一起离开村子,在外面读书。但是田家境况不好,田歌谣的父亲田文以前也在外面打工,但是出了工程事故变成瘸子,没法再做事只好回家。她的母亲常小青据说是个挺有文化的女人,当然长得也美,余劲谈起她时都没忍住露出倾慕之色。
“可惜她疯了,后来又死了。”对于常小青的结局,余劲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疯了又死了呢?”温顽问。
“这我哪知道,这是田家自己的事,你去问田文呗,不过我可警告你,自从瘸了以后,他脾气变得很差,你要是随便戳到他哪个点,他说不准突然就操起菜刀来追着你砍,反正他又不怕死,现在也就是靠着那些赔偿金活着而已,烂命一条,你要找死就自己去,千万别说是我建议的。”余劲打开一间房,“就这里了,待会我去拿被褥过来,你们自己铺,好吧?”
“可以,谢谢。”温顽拿出几张红票塞到余劲手里。
他攥着钱低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你们吃饭有什么喜欢的口味吗?”
“辣的就行,我们不挑。”
“那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余劲高高兴兴地把钱收起来,走出房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怨恨(十六)
温顽往床上一跳, 坐在床沿,虽然没铺被褥,但当成木凳坐也挺方便。
蒙惇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他一想事就这样,静不下来。
“我觉得那个小胡萝卜挺奇怪的。”
“她刚才是真的怕你。”蒙惇和温顽都能感觉到田歌谣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恐惧。
“真不明白为什么。”
“那个村长也不正常。”蒙惇接着说。
温顽点头。
经过简单讨论, 进村遇到三个人,温顽和蒙惇公推最正常人竟然是脾气看起来最差的余劲。
“我觉得这个村子很有意思呀,我想留下来玩玩。”温顽摸着原木的床,做出结论。
“好。”
“你不打算劝劝我吗?”温顽好奇地问。
“反正我们也是漫无目的, 你如果对这里感兴趣, 我们可以先留下来,当是散散心。”
“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散心, 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
“有我在呢。”蒙惇自信地说。
其实,对于现在的温顽和蒙惇而言, 大山村根本算不上危险。正如蒙惇所说, 这个有各种怪人的偏僻小山村, 倒真有可能孕育出有趣的经历。黑吃黑?还不知道是谁吃谁呢。蒙惇在温顽身边坐下, 和她聊起一些鬼术经验。温顽对鬼术的研究远远比不上道术,自然要向身边的前辈好好讨教一番。
刚说完一条, 门前传来脚步声,两人便默契地停下话头。
余劲踹开门, 怀里抱着一套叠好的被褥, 大步走到床前扔下来。
看在那几张红票的份上, 他帮忙铺好了褥子,被子随意一扔。
被子滚开来,露出夹在中间的两个枕头。
“你们自己看着把被子叠一下吧,我还有事。”余劲扭头就走。
温顽赶紧叫住他,问田文家怎么去。
余劲回过头,十分惊讶地问:“你们还真打算去找田文啊?”
“放心,我们不会告诉他是你叫我们去的。”
“哎,我的意思是……算了,你们要找死就自己去,关我什么事?”余劲冷笑一声,将田文家的地址指明,“要去最好就早点去,他们一家三口睡得早,你去晚了可没有人会给你开门。”
“等,等一下。”温顽疑惑地问,“一家三口?你刚才不是说,田歌谣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小青是死了,可田文还有个爹呢。”
原来田家三口是田文和田歌谣,还有一个是田文的父亲,田歌谣的爷爷田树。至于田文的母亲,早早就过世了,据说是在常小青嫁给田文以前就不在人世,田文几乎是田树一个人拉扯大的。田树身体不好,没出过村子,但是在大山村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因为他是村长余健的老朋友。
“所以你跟田文也算是朋友吗?你怎么好像很讨厌他?”温顽听完,更疑惑了。
余劲瞪了她一眼,“谁跟个疯子是朋友?我的朋友里可没那种废物。”
提起田文,余劲就满心厌恶,甚至丝毫没有掩饰,即便两家勉强能算是世交。
温顽仔细想了想,冒出一个猜测,“你不会是喜欢常小青吧?”
“你是不是有病!”余劲骂了她一句,突然冲出房间,临走时还狠狠摔了下门。
“我猜中了。”温顽笃定地说,哪怕这句话余劲已经听不见。
不过余劲听不听得见不重要,因为她这句是说给蒙惇听的。
他微微一笑,“你对这个村子里的事情更感兴趣了,是吧?”
“我想去田家看看,而且,我感觉得到,最近的怨气就在他们家。”
“一举两得,走吧。”蒙惇率先走出门。
他们离开时,只在楼下跟余健打招呼,余劲冲出门后,不见人影。
余健担心地问:“我儿子是不是又乱发脾气了?没,没动手吧?”
“哦,您放心,没事,他好像是心情不好,没跟我们吵架。”温顽立刻说。
“那就好……”余健松了口气。
“我从他那里听说,田树跟您是朋友?”
“原来你认识阿树?”
“不是,我们迷路的时候遇到个小姑娘,后来您儿子告诉我们那姑娘叫田歌谣,是田家的女儿,聊了几句,才知道田家跟您有点关系。”
“你们这是要……”
“之前我们不小心害那小姑娘哭了,想过去道个歉。”
“那也没关系,小歌一向都挺喜欢哭,没什么原因的。”余健想组织他们去田家。
“您是怕我们跟田文闹矛盾吧?”
“……”余健一脸震惊,他们真是外来人?
温顽无奈地笑笑,“田文脾气差,这也是您儿子说的。”她都没想到,余劲这么好套话。
余健恍然大悟,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难怪他会这么失望,这么容易被人套路,以后还有得吃亏呢。
可他也不会跟两个外人谈训儿经,尤其是自家儿子明显比面前两人更年长时。
“既然你们知道阿文的脾气,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嗯,谢谢您,再见。”温顽跟他道别,和蒙惇迅速走出余家。
田家在余家的东南方向,过三个路口,左转右转再左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