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霜现在非常不确定,在宋暮雪的心中,是否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没一会儿,宋暮雪说了一句什么,成功令对面的律师熄了火,垂下头颅似乎认输了一般。双方站起来握了个手,接连走出办公室,寇霜连忙迎了上去。
走近宋暮雪的那一刻,她听见一个男人夸赞宋暮雪:“宋宋,你比上次更加牙尖嘴利了,我该为你感到高兴吗?”
宋暮雪笑了笑,说:“有机会下次一起吃饭吧。”
那男人点了点头。
寇霜便明白过来,这就是宋暮雪曾经说过的,福利院里的熟人哥哥。
同事问道:“怎么了?”
宋暮雪汇报道:“对方提供的鉴定单并不合规,不能证明夏津确实患有精神病,她的证词具有法律效力。并且他们再三干预调查进度,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追究责任的。”
宋暮雪打了一场全面的胜仗不仅保住了夏津的供词,还令对方投鼠忌器,不得不有所收敛。
同事愣了一下,随即非常高兴地笑了,说:“真的啊!那太好了!”
他“小人得志”似的对那几个律师点了点,律师们苦笑着离开了公安局。
宋暮雪又走进女厕所,将夏津劝了出来,对她说:“说你想说的,不必顾忌你父亲。”
夏津看了宋暮雪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但宋暮雪不予置评,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寇霜离开,非常地深藏功与名。
寇霜亦步亦趋跟在宋暮雪身后,看着对方四分之一的侧脸,莫名觉得不安。
方才宋暮雪的笑容很淡,淡得没有一丁点儿笑意,让寇霜莫名觉得它应该属于原著里的宋暮雪,而不是自己面前这一个。
这一个宋暮雪的笑容应该温柔和缓,像是积聚了这世间所有的善意与柔软一样。
但寇霜说不出来,只能开口问:“如果打官司的话,夏津会被判刑吗?”
宋暮雪想了一会儿,说:“看是什么罪名了。买凶杀人或者故意伤害罪都算不上,但跟踪、侵犯隐私什么的,想判的话,也可以。”
“想判的话?”
“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她父亲太有钱,也太宠溺,真想追究还得花一番功夫。”宋暮雪说。
“那……那个黑衣人是因为她才会杀了文哲的,这个真的没办法追究了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应该有人为此受到惩罚。”寇霜胸口有些闷闷地,说。
文哲的死亡几乎算得上是一场意外,因为夏津并不是真正想要他死,只是那一刻情绪失控。而痛下杀手的黑衣人则跟文哲完全没有仇恨矛盾,简直像是无妄之灾。
人为的事件,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到时候仅仅只有黑衣人接受惩罚吗?寇霜总觉得不够。
那么,应该让夏津为自己那时的一时失言而付出代价吗?寇霜又觉得不太对劲。
所以才想问问宋暮雪的意见。
宋暮雪看了寇霜一眼,说:“你觉得夏津应该为文哲的死亡负责吗?”
寇霜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宋暮雪说:“法律界还没有这种先例,因为很少有人‘无私’到为别人杀人。私怨、利益,甚至一时冲动,这些情况都有规定。从目前掌握的两个案例来看,有人起了杀人的心思,而黑衣人不收取任何报酬就替他们实施杀人行为。黑衣人绝对、绝对、绝对会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那些‘有人’呢?她们只是想让某个人去死而已,没人应该为一个想法负责。”
宋暮雪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再举个例子,小蝶想要杀掉武文玉,黑衣人便成为她的刀,杀了武文玉。你觉得小蝶应该被惩罚吗?”
寇霜愣了一下,说:“可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那武文玉呢?”宋暮雪说:“武文玉误以为张芷若对武虹烨做了什么,并且求助了黑衣人。黑衣人杀了张芷若,那武文玉应该受到惩罚吗?武文玉因为小蝶的念头而死,这算罪有应得,还是死得无辜呢?”
一团乱。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由和委屈,每个人的想法都情有可原。的确,没有人应该为了一个“杀人”的念头而负责任,可这些人就是死了啊……
死了,不是被唾骂甚至被殴打,而是死亡。黑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有杀人癖,还是他误以为自己是上帝,能够拿捏、评判众生生死?
寇霜皱着眉头思考,正在这时,宋暮雪突然轻声说:“也许,黑衣人想要达到的,正是这种情况。”
“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悲伤得以平复,而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大家的罪孽和惩罚都由他一个人背负……”宋暮雪轻声细语,每一个字词却如平地惊雷。
“——也许,他在践行他自己的‘正义’。”
第132章 爬树
郑风林陪朱丽叶在树林里行走。
天气渐热; 蚊虫较多。不远处跟着两个卫兵,拿着用瓷瓶装着的驱蚊水。郑风林闻了一下,发现就是普通的花露水。
这个地方还真奇怪,明明享受着现代科技的进步; 却偏偏要套上一层老旧的外衣,让一切看上去都很……“复古”。
郑风林走在前头; 同朱丽叶聊天。那编剧的确偷懒了; 直接将郑风林的英勇事迹化用到故事里; 使得郑风林现在完成任务的时候能够留有余裕; 保证了一定程度的从容不迫。
编剧说:“这项任务太复杂了; 最理想的状态,还是每个人都能够扮演自我,才不会崩溃得太快。”
郑风林那时候打探过:“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其他人都有剧本么?你怎么能保证哪种是最佳情况?”
“我学心理学; 相处几天就知道一个人的大致性格。你要是真的按照我的剧本来演; 并不会觉得难受; 不是吗?”编剧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 说:“现在也别套我的话,我见过的警察,比你可老练多了。”
郑风林这才不瞎问了; 但在心里却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文哲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也许也能够扮演自我。这就是文哲全身心投入到这个“角色”的原因吗?
比明星文哲更加真实,更加放松。
朱丽叶叫他:“郑风林,你真的能一个人打败好几个人吗?”
郑风林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正在同朱丽叶讲述他曾经处理过的一个案子,那个案子里情况危急; 郑风林甚至差点儿废了一条胳膊。
郑风林将衣袖捞了起来,指着上面的伤疤说:“这就是那次留下来的伤疤,你看。那时候我可以一个打好几个,但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朱丽叶又好奇问道。
郑风林笑了笑没说话,他总不能说,因为执事长给我吃的东西有问题吧。
他们又走了一小段路,朱丽叶便放慢了脚步,说有些累了。
郑风林回头看一眼城堡,发现这才走出没多远。他问朱丽叶:“你去过邻国吗?”
“去过一次。”朱丽叶说:“去过文哲王子的国家,乘马车去的,坐了好久车呢,从白天到夜晚。我都快要累死啦。”
郑风林思索,两栋建筑相隔不过两小时车程,朱丽叶却说她坐了一整天马车,一定是绕路了。他们不想让朱丽叶发现城堡的秘密。
“文哲王子……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郑风林又问。
朱丽叶突然脸红,说:“他……他是一位很英俊的王子。”
文哲外貌条件的确很不错。
“每年文哲王子都会到我的城堡来,借住两个月。父皇和母后说,我们是要结婚的。”朱丽叶脸上带着些少女的娇羞,抬头看着郑风林问:“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却没有过来呢,郑风林,你认识文哲王子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过来吗?”
文哲是要跟朱丽叶结婚的,这一点,郑风林也早就知道。那时候编剧问郑风林:已经有了妻子,那么是否愿意扮演朱丽叶的丈夫呢?
郑风林看向编剧,没有说话。
编剧便举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来,说:好吧,不愿意就算了。本来应该是文哲的,看来只能另外找一个人了。
那时候郑风林便知道,这个城堡存在的全部意义都是朱丽叶。他们安排了她的人生,甚至她的爱情。但在某人突兀缺席之时,又能顺利寻找来替代品,也就是自己,来满足朱丽叶的爱情。
朱丽叶没见过多少人,很容易被出众的外貌或者气质俘获,进而产生好感。郑风林很怀疑,朱丽叶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么?她提到文哲时的娇羞,是出于指向性明确的爱慕,亦或是对“结婚”这件事本身感到难为情?
朱丽叶的眼神很纯真,郑风林却清楚地知道,这份纯真是用什么东西铸就、守护的。他有些不想回答有关文哲的问题,脚下一转,拐进了一条小路。
朱丽叶连忙跟在郑风林身后,说:“那边没有路啦,可能有蛇!”
虽然这样劝阻,但朱丽叶还是紧紧跟在了身后。
剧本上没有写这条路,但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警告。郑风林心里一动,看向朱丽叶,问:“你敢爬树吗?”
“爬爬爬爬、爬树?!”朱丽叶瞪大了眼睛,非常震惊。
“是的。”郑风林笑了一下,随便找了一根歪脖子树,爬了上去。朱丽叶连声叫“小心”,从来没想过可以爬树。
郑风林站在树上说:“上来么,上面很好玩的。”
朱丽叶有些心动,但犹豫踌躇着,不敢答应。后面一个卫兵说:“公主,你不能……”
郑风林打断了那个卫兵,对朱丽叶说:“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虽说朱丽叶还是有些犹豫,但眼神已经相当渴望,也许只是缺少一个动力。
郑风林笑了下,拍了拍手掌,从树上跳了下去,溅起一地灰尘,朱丽叶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上去吧,真的很好玩。我在下面接住你,你绝对不会摔了。”郑风林说着,伸出手朝朱丽叶笑了一下,说:“我送你上去。”
朱丽叶咬了咬嘴唇,看了自己的裙子一眼,说:“那这怎么办?”
郑风林笑了一下,心想:试图圈养一个青少年,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一个人都对世界充满好奇,只要有人告诉她原来还能这样,她就会跃跃欲试。
感谢人类的好奇心。
郑风林蹲下神,捡起裙摆,双手用力拉扯,“嘶啦”一声,裙子破了,朱丽叶的小腿露了出来。
就这样扯了一圈,朱丽叶的裙子变短了一截。皮肤裸露在外面,感觉很奇妙。有风拂过,因而显得凉爽;但在男人面前裸露小腿,让朱丽叶还有些不适应。
“你的裙子太厚重了,不适合爬树,短一些比较好。回头要不要换一条裤子?”郑风林看见朱丽叶诧异的表情,又补充道:“我们那边的女孩子,很多穿得比你短得多。”
“也可以穿裤子吗?”朱丽叶小心翼翼问。
郑风林点了点头,说:“穿跟我一样的裤子,要舒服多了。我们都是两条腿,为什么你要穿这么复杂的裙子呢?”
郑风林这个问题问住了朱丽叶,朱丽叶思考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很是纠结。
郑风林笑了一下,说:“别想这么多,现在先爬树吧!”
朱丽叶犹豫了一秒钟,随后把性别差异的论题抛在脑后,开开心心地抱住了树,随后抬起了脚——
完全爬不上去。
郑风林是怎么爬上去的?朱丽叶脸上写满了这种疑惑。
郑风林笑了下,开始教朱丽叶怎么爬树。
朱丽叶完全没有过这么“狂野”的运动,学了大半天,才终于明白怎么把双腿也缠在树干上。
她的手臂和双腿上全是细微的伤口,但表情却非常兴奋,道:“回去之后就换一条裤子!爬树可真好玩!”
郑风林看着朱丽叶的笑容,深刻地感觉自己就是个带孩子的保姆。想到这里,郑风林问了朱丽叶一个问题。
“朱丽叶,你的父母呢?”
这个小城堡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朱丽叶的父母一定非常爱她。
既然爱她,又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建造这么一个巨大的囚笼,把外界完全隔绝开来的呢?
朱丽叶正努力抱着树,计算自己能够坚持多少秒,眼神兴奋而坚定,发誓要比上次时间更长。
听见郑风林的问题之后,她却愣了一下,显出一种失落来。
“他们……”朱丽叶转开了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紧接着,她大叫一声,松开了双手,从三十厘米高的树干上摔到了地上,差点儿把屁股摔成两瓣。
但此刻她并没有注意到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望着一个方向,表情惊恐。
那里有一条蛇。
因为尖叫声,郑风林很快注意到了这条蛇。蛇冲着朱丽叶吐信子,但郑风林更快。他伸出手,迅速准确地掐住了蛇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