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金眸里，映出的是浸透了暗红色血迹的土地、无数在惊恐下扭曲着脸，沾满了血液的尸体、四处飞溅，被啃得极为凄惨的残肢和掉的满地都是的内脏。
那天也是这样，大街上，树上，高楼上，光屏上，断裂的空中道路上，所有可见的地方都是血红色的，和现在勇者城郊惨状何其相似？
牧川恍惚地踉跄了几步，麻木酸软的手握紧了手里湿滑的链剑，猛地举了起来，疯了一般地死命朝周围庞大的尸体劈砍！
“啊啊啊啊——！”
飞溅的碎屑里，疯狂劈砍天魔尸体的牧川浑身颤抖着，金眸布满通红的血丝，他怒吼着，发泄着心中的悲愤和绝望。
一道黑影呼啸着从天边飞来，迅速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扣，从背后把他死死扣在怀里。
牧川死命挣扎着，不断伸着手试图继续劈砍，却根本挣扎不出钳住他的双手。
“天魔已经退了，已经没事了！”强硬地把牧川手里的链剑夺下扔到一边，擎苍把牧川翻了个身，把他的脑袋紧紧地按在自己怀里，贴着他的耳朵急促地说：“这不怪你，谁都不想这样的，是我们所有人低估了控制天魔的那个母体……”
牧川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他双手揪住擎苍背后的轻甲，绷紧僵硬的身体在擎苍怀里慢慢软了下来。渐渐地，他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抖地越来越厉害，隐隐颤抖的抽气声从擎苍晕湿的胸口传来。
“没事的，都过去了……”
明明胸口的湿润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擎苍还是觉得心脏像是被死死攥紧，不断地收紧。他不断低声安慰着怀里颤抖的人，暗红的竖瞳远远眺望漆黑深处，森冷十足。
第230章
今夜的勇者城注定是个不眠夜； 守在城墙上的士兵玩家们彻夜警戒着，好在那些退去的天魔沉寂了一个晚上； 没有重新杀来。而等到天光再次破晓，才陆陆续续有士兵从勇者城出来，打扫战场。
勇者城内圈的会议室里； 长条的圆桌两侧，一宿没睡的顶尖高层和各界大佬都集中在这里，整个会议室里气氛极为沉滞冷凝，只能听到顶着黑眼圈的九州代表宣读着一个晚上收集到的各种数据。
“根据前线统计的士兵传来的粗略估计； 这次天魔攻城至少死了两千人； 重伤至少五千人，轻伤至少上万人……”
“据不完全统计； 本次消耗的资源共有三万枚四级以上魔法石、高级恢复药剂三千瓶……”
此次天魔攻城，勇者城损失惨重。几乎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若有若无地打量着牧川和擎苍的方向。只不过这两个浑身都是细小黑色碎屑的人，一个身体前倾； 双手相扣撑着额头； 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僵硬的嘴角。另一个则神情冷肃； 锐利的红眸一扫； 那若有若无的视线顿时都消失无踪。
读完这些数据； 那年轻的九州代表咽了咽口水； 小心地环视一周会议室里脸色沉得几乎要滴下水的大佬们； 小心地说：“另外……被天魔攻击致死的玩家出现了许多问题……有些人因此昏迷，被送往了医院； 更多的人则是精神收到了极大的创伤，甚至出现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和过度的应激反应，需要尽快治疗……”
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之前这些情况都被压下去了，可是这次一下子那么多人进医院，恐怕外界的舆论……”
沧海一声笑眉头猛地皱起：“死在天魔攻击下的玩家会出现精神创伤，甚至昏迷？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
坐在首位上的李际揉了揉深深隆起的眉心，哑声说：“是我主张压下的，毕竟要以退击天魔为重……”
“李书记，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你这不是欺骗鼓动群众进行具有危险性的活动吗？”一个坐在旁边的中年男人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当初搞的那么声势浩大，又是文化资料转移又是提升计划又是副本狂欢的，整个华国都围着你们转了！然后呢？就弄出了个两千人精神受创的结果？”
面对中年男人的咄咄逼人，李际严肃着脸开口：“陈书记，隐瞒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怎么欺骗鼓动群众了？难道我欺骗他们提升计划能提升实力了？还是欺骗他们天魔域非常危险了？陈书记，当初你可是也支持这个计划的。”
陈书记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李际你还有脸说？”
其他和事佬连忙上前劝阻陈书记，整间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嘈杂。有人忍不住抱怨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跟那些天魔拼命？反正这些怪物也不会再次入侵神域不是吗……”
“对啊，还说那些怪物可能会入侵地球？难不成是预知未来吗？有点扯淡吧……”
“天魔会不会入侵地球还不一定呢，而且我们至少还有神域可以避难啊，要说谁最想击退天魔……”
许多不大不小的声音谈论着，隐隐把矛头指向了在座的擎苍和牧川。还有一些人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身边坐着的各大玩家公会的会长，目光并不友善。
荆棘鸟英挺的眉头狠狠皱起，冷声开口，丝毫不给那些人面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次天魔攻城是我们的错吗？忘川都已经给了你们预警了，是谁顶不住压力要打开城门的？现在好意思说这些话？”
万俟乐志也沉声说：“天魔是绝对有着极大威胁的。就算一时间不会伤害到我们的利益，但十年后，百年后，你们能肯定神域也不会再次陷入波尔沃之战吗？”
万里雪飘冷淡地扫了那群人一眼，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难道你们想逃？”
会议室一时安静下来，这些在地球养尊处优，地位非凡的人们何曾被这样冷言冷语，一时间脸上都挂不住。那些开口的都是些损失了不少好手的势力，虽然他们确实有了退缩之意，但被这么直白地指出来，也让他们怒火上涌。
他们正打算开口斥责一番来挽回面子，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彻会议室：“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阴谋？！”
整个会议室一寂，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族玩家。擎苍剑眉一动，他记得这个人，似乎他势力里的顶尖几个好手都折在了昨晚的战争里了。
只见他满脸愤恨，扭曲着脸仇视地扫过所有顶尖玩家公会的会长，然后死死地瞪着冷眼看着他擎苍和看不清表情的牧川：“怎么这么刚好天魔今天攻城，刚好你们都没有出城，刚好碧落黄泉的人都在勇者城附近？还那么刚好的大显身手击退天魔？说！你们是不是早已安排好的，用两千多人的命来成就你碧落黄泉的声誉？！”
阴影下，牧川用力紧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地极大，死死地盯着手肘撑着的桌面。而擎苍的眉头瞬间皱地死紧，冷道：“说话的时候能带点脑子吗？什么臆测的话都能空口白牙的往我们身上泼吗！”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就算眼红碧落黄泉和其他玩家公会在这次天魔攻城里大放光彩，但也不是这么低级的抹黑手段吧？
但那个人族玩家明显有些失去理智了，他嘶吼道：“难道不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们在这次天魔攻城里得到了最多的好处？！而且，他！”
那个玩家猛地一指，指着牧川恶意地说：“那个什么传奇跟他关系不是很好吗，你们肯定早已经从那个传奇那里知道这件事，之前什么波段都是装模作样，只等着这一天出尽风头！说不定还是你们策划发动的这一次攻城……”
“够了！”
听不下去的仇德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那个人族玩家怒吼：“你这话诛不诛心？你自己的眼睛被猪屎蒙住了，也不要在这里满嘴喷粪！碧落黄泉在这次天魔攻城里付出多少？你又有什么作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擎苍浑身冒出隐隐的杀气，像是看死人一样森冷地看着那个剧烈喘气的人族玩家，耐心即将告罄。正当他打算让人把他给扔出去时，牧川猛地双手撑桌，站了起来。刺耳的椅子滑动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只见他抬起头，露出隐藏在阴影里冷肃的金眸。他环视一圈会议室，认认真真地看过所有人。一种无声的气息渐渐笼罩会议室，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牧川。而他神情冷凝，整个人像是一把待出鞘的利剑，震慑群雄。
他说：“我知道大家是什么意思，大家也不必互相试探。任何想要退出天魔域的人或者势力，我们绝不阻拦，要走就走。我更不会特地去传奇面前嚼舌根，我还没有那么闲。”
几个被说中内心想法的人老脸一红，默默地不说话。李际微微皱起眉，但扫了一眼那些表情略带异样的人之后，终究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想什么时候走，想怎么走，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是，”牧川的眉眼骤然锋利起来，一时间竟无人敢跟他对视：“你们走了之后，天魔域无论是好是坏，我们是大胜归来，还是失败身死，都跟你们再无任何关系。我们不祈求你们的任何帮助，你们也别想从我们手里分得一丝好处！”
“好！我记住你说的话了！”陈书记大喝一声，略带得意地看着反常沉默的李际说：“李书记，这可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忘川说的，你可别不认账！”
李际回以平淡的一眼，冷冷地说：“这位忘川小兄弟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录会议视频记录的人就在那里，之后我会让他给你们发一份的，要走就走吧。”
“哼！”陈书记站了起来，带着一大帮人呼啦啦地走了。见状，许多早已萌生退意的人也跟着起身，偌大的会议室，一下子只剩下了一半的人，竟透出一股冷清。
枯荣看着他们的背影，气愤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占完提升计划和天魔悬赏奖励的好处，该付出的时候又不干了？真是……”
放完狠话的牧川看起来异常冷静，他站起身再次认真地看了所有留在这里的人，包括九州里以李际为首的人、军刺大半背脊挺直的军官，以及所有的顶尖公会玩家，沉声开口：“好了，现在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剔除了，现在我们来商讨，寻找到天魔母体并一举消灭它的计划！”
原本还沉浸在天魔攻城和众势力离开的沉郁氛围里，没想到下一秒牧川就抛出这么一个炸/弹！
在众人惊怔的视线里，沉默许久的万俟乐志站了起来，微笑道：“没错，其实关于天魔交流的波段，研究所在这次天魔进攻中收集到很多的数据和样本，相信很快就能研究出相应的波段数据和新型的信号接收器。”
牧川嘴角微勾，灿金的眼瞳像是极为闪亮的星子，熠熠生辉。他沉声说：“其实为什么会有这次的天魔攻城？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那天魔母体不可能前几天才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可它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们研究出波段信号接收器的时候发动进攻。”
李际一惊，沉声说：“难道说……这个波段和接收器已经威胁到它了？”
牧川张开双手，大声地说：“没错！各位，这次天魔攻城是我们太过大意，但天魔显然也急了，这也证明我们的方向没错。接下来情势可不一样了，轮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候！诸位，让我来给天魔铺就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
沧海一声笑用力拍桌，大声笑道：“就冲忘川兄弟你这句话！我们华夏就跟你一条道走到黑了！”
仇德明也露出痛快的神色：“该给那群怪物点颜色看看了！”
整个会议室一扫刚刚的阴郁和沉闷，气氛火热起来。擎苍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熠熠生辉的牧川，红眸里是极深的笑意。
第231章
清除掉天魔域勇者城队伍里心思不纯的势力； 整个勇者城的力量顿时锐减许多，但却更为凝聚了。不等陈书记他们离开勇者城； 沧海一声笑等人便干劲十足的带人帮助清理勇者城城郊的战场，李际也一扫眉间忧愁，开始大规模调动组合九州留在勇者城的势力。
见状； 陈书记他们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但因为内心肯定他们绝无可能成功击退天魔，便一边暗自嘲笑着他们到现在还要强撑着装模作样，一边扬长而去。
时间已到十点； 地球的新闻头条和视频都开始播报昨晚出现的大规模精神受创事件； 各大社交平台和神域的官方论坛已经被乌烟瘴气的质疑谩骂攻陷。牧川也不想去分辨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心态焦急奔溃的病人家属朋友，又有多少是不怀好意的搅混水。事已至此； 击退天魔是他们唯一需要关注的事情。
把城郊的尸体山们塞进储物戒以免重新吸引天魔聚集，牧川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无数天魔尸体下的鲜血和残肢； 眼睫颤了颤； 把那些残肢收到另外一个储物戒，然后毫不停顿地迈步走向下一头天魔尸体。
远处燃起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