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晴的目光在断线与门里的设备间游移。他的手摊开，指向了里面的设备：“看到了吧，真正的指挥中心在这里，这都是世界最先进技术，无线连接的。就算你用炸弹都无法把它们毁灭！”
是她一时心急，才会没有细想这些。孙浩成何其精明，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进入，又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地毁掉？她的脸开始泛白，身体也抖了起来，她真正怕的不是自己受伤害，而是——再没有人能救ISO了。
她咬了咬唇，闭眼站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孙浩成，你杀了我吧。”
ISO不存了，她活下还有什么意义？她不要一辈子顶着罪人的名声活下去。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脖子，慢慢地朝下滑动，最后缩紧在她的喉咙处。苏雨晴一动不动，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气流一点点消失，她的脸也由白转青。
突然，脖子上的紧握感一松，孙浩成松开了她。因为缺氧，她的身子不稳地摇了摇，新鲜空气紧跟着涌出，她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等到她恢复正常，孙浩成已经走出好远，脸再次转回来，这次，手里多了一把枪。
他眼里闪着无情的光束，指弹已经推上了膛：“雨晴，不能怪我。我给了你无数的机会，你却执迷不悟。虽然我爱你，但我不能容忍我爱的人背判我。所以，我要亲自送你上路。”
苏雨晴冷眼看着他以及眼前黑洞洞的枪口，虚弱地笑了起来，死在孙浩成的手上着实可惜了点儿，但这诚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一片恬淡，就像落入深森深处、正闻着春花的香味。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不过是森林里一个无知的小野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短暂的生命给予了她无数的欢乐与悲痛，让她就此化成一堆烟灰，飞向属于她的家园……
呯！
巨响传来，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包括她的。
苏雨晴觉得身上一阵剧痛，紧接着身体一重，跌了下去。她并没有就此殒命，身上的疼痛也并非来自胸口，而是——背部。
她睁眼，看到了一片血红，红得刺目……
眼睛有些发胀，某种液体就要滚出来，她终于看清，中枪的并非她，而是伏在自己身上的人。那些血正是从她的胸口流出来的，迅速染红了她的衣服。
当她看清受伤者的脸时，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呼：“蒋瑶瑶！”
蒋瑶瑶虚弱地闭上了眼，唇角蠕动，似在说什么她已完全听不到。显然孙浩成也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会有人替苏雨晴挡枪，而且是蒋瑶瑶。他脸上带上了惊诧，没有射出下一枪。
片刻，他的脸一冷，发布命令：“发布信号，马上行动！”
“是！”手下应声，冲进了指挥室。外面轰一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原本停在门口的人瞬间被冲飞，苏雨晴被猛烈的火焰冲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朦胧间看到原本完好的人被撕成几块，破碎的肢体纷纷掉落。
“出了什么事！”紧张终于显现在孙浩成的脸上，他大吼了起来。回答他的是数挺重型机关枪。
看到来人，苏雨晴和孙浩成同时睁大了眼：“席慕风？”
席慕风穿着黑色的行动服有如天神般出现，他的身后跟着霍鹰和ISO的精英们。
“你们……”孙浩成的脸色发白，整个人惊慌起来。在席慕风等人的掩护下，又冲进来了几个人，将苏雨晴和蒋瑶瑶扶到了安全的地方。
“好哇。”孙浩成突然冷笑了起来，又恢复了原本的不可一世，“席慕风，就算你来了又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一分钟以后，你们几个就会成为ISO唯一留下的人。可惜，那也没有用了，因为ISO的所有据点都已经不存在了。用我一个人的命换整个ISO，值得！”
他看一眼苏雨晴，慢慢朝后退。背后，突然冲出了刚刚进去的手下，一下子扑倒在他脚下，喊道：“不好了，所有的武器都失效了，ISO据点根本……没有毁掉……”
“什么！”孙浩成的脸再次大变，完全失色地看向席慕风，“怎么……可能……你们根本没可能……”
席慕风慢慢地绽开了唇角，冷冷地出声：“想知道原因吗？我们已经收到了‘终结玫瑰’的资料，并且第一时间制造出了足够毁掉你们武器的气体……”所以，他的结划完全失败了。
孙浩成的脸抖了抖，突然抬枪对准席慕风。
叭叭叭叭，席慕风比他更快，转眼之间射出四枪，孙浩成像中风一般，身子一阵收缩后倒在了地上，四肢各有一个血洞，正急切地流着血水。
孙浩成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绝望，此时的他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苏雨晴在一旁看到了这里的情形，走了出来，直奔孙浩成。孙浩成的目光滚到她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所爱的女人，一生追求而不得的女人……
苏雨晴慢慢地蹲在他面前，他俊美的脸庞已经没有了血色，充斥着死亡的惨白。他闭上了眼，因为痛整张脸已经变形。
苏雨晴有些难过，却硬着嗓子问：“蒋先生到底是谁？”
孙浩成闭上眼虚弱地喘息，好久才惨淡地笑出来：“雨晴，我是……真的爱你……”
说完，他不再多说一句话。席慕风慢慢走过来，他抬起了枪。孙浩成是不可能说出任何秘密的，等待他的将只有死亡。
“等一下。”苏雨晴出声，阻止了他的步伐。席慕风不解地看着她。苏雨晴从他手里接过枪，轻声道：“让我送他走吧。”
地上原本闭眼的孙浩成一时间睁开了眼，眼里盛满了感激，低弱地道一声：“谢谢。”
呯，呯，呯，呯！
那一声谢谢淹没在枪声里，孙浩成的身子抽动几下，最后静止。她慢慢地收回了枪，心中有些怆然，却不再停步，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大获全胜的ISO成员站在那里，等着席慕风的指令。霍鹰面色有些不好看地来到了席慕风面前：“蒋瑶瑶伤得很重，恐怕……”
苏雨晴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冲向另一间房。那里面，床上，躺着已经呼吸缓沉的蒋瑶瑶，她仍睁着眼，像在等待谁。苏雨晴扑上去，握紧了她的手：“瑶瑶，你要撑下去。”
蒋瑶瑶的眼珠子移了移，转向别处，她的目光所及，是走进来的席慕风。
苏雨晴已然明白，退开，把位置让给席慕风，捂着泪脸退了出去。
数分钟后，席慕风慢慢走了出来，神色凝重，停在她面前：“蒋瑶瑶已经死了。”
咬着牙，苏雨晴好久才应出一声“嗯”。虽然蒋瑶瑶从头到尾没有给她好脸色看，但她做的事情她都知道。她给自己送饭，解除了体内的药粉，她提醒她总批挥台在哪里，最后又是她帮自己挡了一枪。
当时在她手心里写下席慕风的名字只是无望之举，苏雨晴本人并没有想过她真的会帮自己，而且还是用命帮。
正文 第309章 一个终结的吻
“这是给你的。”席慕风递给她一封信。
信上沾满了血迹，“蒋瑶瑶让我给你的。”
她迅速拉开，里面只有极短的几句话：“苏雨晴，不要感谢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席慕风，我不想他受伤。”依然是蒋瑶瑶式的话，透着高傲冷情。
苏雨晴眼里慢慢涌起了泪，一滴一滴掉在了信纸上。泪水，墨水和血水迅速将字晕染，一片模糊。
看到信，她不得不以全新的眼光去看蒋瑶瑶。原来她也是个长情的女人，可以如此长久地爱着席慕风。她当时写席慕风的名字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试到了蒋瑶瑶的真心。
抹掉眼泪，她将信折了起来，转向席慕风：“幕后的真正老板是一个叫蒋先生的男人，她有告诉你蒋先生的真正身份吗？”
席慕风摇了摇头。
苏雨晴想了想，心情更加沉重：“蒋瑶瑶并不是蒋瑜周的亲生女儿，而是那个所谓蒋先生的。”
席慕风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朝里望去。里面的人正在对蒋瑶瑶的尸体进行收敛。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为蒋瑶瑶的。
“蒋先生听说是一个易容高手，真实面目可能除了蒋瑶瑶无人能知。但我怀疑他就在ISO内部，他才是真正的内贼。”她想起了蒋瑶瑶说过的话，她说过，真正可怕的人物就在ISO内部，除了蒋先生，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席慕风拧紧了眉思索一阵，片刻转身走了回去，向收敛尸体的人交待几句方走出来。
“怎么回事？”霍鹰跟了出来，已发现了不对劲，问道。
席慕风把苏雨晴的猜测说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利用DNA比对找出这个人。”
霍鹰的眼睛一时明亮：“我倒很想知道，这个ISO里的大恐怖分子什么样。”
“不管什么样，这项工作只能秘密进行，谁都不能说。”席慕风嘱咐道，霍鹰跟着点头。
蓝指挥官从另一头赶来，还带了一个满身狼狈的男人。苏雨晴认出了他，正是罗浩成。
“小苏，真是对不起，是我保护不周，才使得你落入这里。”蓝指挥官一脸惭愧地道歉。苏雨晴很是过意不去：“这跟您没有关系，蓝叔叔。”
因为前段时间的相处，她和蓝指挥官的关系早已突然猛进。席慕风不解地看着两人，蓝指挥官呵呵地笑起来：“小苏这孩子很招人喜欢，我们很谈得来啊。”
“哦。”席慕风脸色有些难看，但没有再说什么。苏雨晴已走向罗浩成，伸手介绍道：“您好，我叫苏雨晴。”
罗浩成迟疑了半天才伸手，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
“你弟弟是我的朋友……他还曾救过我。”苏雨晴解释，心情有些沉重。罗浩成一脸不敢相信：“我还有弟弟……我的家人……”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苏雨晴三言两语地将罗家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重点放在了罗靖身上：“虽然他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下，但他却很想你回家。等一下我就送你回去。”顺便也拜访一下那位已经长眠地底的老朋友。
罗靖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咦，这是？”当蒋瑶瑶的尸体被抬出来时，蓝指挥官惊奇地问，顺手掀开了蒙了脸的布，“这是谁？”
“蒋瑶瑶，蒋瑜周的女儿。”席慕风略微沉重地回答。死去的蒋瑶瑶满面平静，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就在刚刚，她要求自己能给她最后的安慰，他没有理由拒绝，吻了她。她的生命，终止于这一吻上。
或许，她的一生都在等待这一刻，情，的确是磨人的东西。
“哦。”蓝指挥官显然被席慕风所感染，面色也凝重起来，“怎么还要取血？”
他看到了手下手里的血管子。
“没事，只是例行的检查罢了。”席慕风迟疑了一下才道。蓝指挥官虽然是ISO里最值得信任的人，但不能说的他还是不会轻易说出去。蓝指挥官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带着人清理现场。
一场灾难化成了一场突破。在回去的路上席慕风方才告诉她，他们之所以能够知道这里的位置，并且成功收到她的芯片，全是蒋瑶瑶的功劳。
蒋瑶瑶复制了芯片，并利用特殊手段把消息传给了他们，才使得ISO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杀死了孙浩成，毁掉了他的计划，研制出了新型武器的克星，拯救了E国的百姓，还带回了罗靖宇，他们算是大获全胜。
不过，一路上，席慕风显得少语，虽然和苏雨晴坐同一辆车，却一天都不曾说一句话。刚开始苏雨晴觉得他是在为蒋瑶瑶的事而难过，后来才发现，他分明是针对她的。
在临时休息点，她终于拦住了他。
“你在生什么气？”
席慕风看了她几眼，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追着他就是不放。
席慕风一个转身，将她拉进了怀抱里，一时搂得紧紧的。“你……”苏雨晴落在他怀里，原本有些生气，此时却荡然无存。他搂得这么紧，就像她会随时飞掉一般。
他的鼻息沉重地落在耳侧，他滚烫的气息穿透了她的肩衣，双臂有力地将她搂紧，几乎要将她嵌入体内。
“雨晴，对不起。”他轻声道。为先前对她的不理解而道歉。“我应该理解你的心情，不应该怪你的，在蓝若言的事情上，我显得急燥了。”
“就为这件事，我早都忘了。”她说的话并非完全假。这些日子里一有时间就会思念他，想到的全是他的好，如何还能记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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