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沈玉衡摸了过去。
对于鬼差来说,想要走一遭地狱其实并不难,因为他们都有修为在身,哪怕是把这地狱从头到尾走上一遍,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为了历练,鬼差都是封印住自己的修为的,若是靠着修为走完这一圈,哪里还有什么提升修为的效果了?
在冰川之中前行的沈玉衡还没有发现那两个鬼差的存在,她只是沉默的低着头,缓缓地前行着。
这样的冰寒在淬体之前也许会让她崩溃,可是在淬体之后,这样的寒冷已经无法让她彻底的失去神智,她一步一步的踏过冰雪,在她的身后留下一串细密的脚印。
风雪渐渐的模糊了沈玉衡的身影,那两个鬼差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沈玉衡的身后。
若是打草惊蛇,叫沈玉衡发现了,怕是他俩命都得搭在这里!毕竟所有的鬼差身上的封印都是自己设的,想要解开也不难。
风雪已经弥漫了沈玉衡的视线,沈玉衡似乎只知道前进,对于世间的一切都已经遗忘。
曾经在昆仑山上,她也是这样的在风雪之中前行,如今仿佛情景再现,然而这一次,她却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为了自己变强,为了成为鬼王,为了打败阴司街……
沈玉衡的耳朵动了动,嘴角忽然扯出一抹笑容来。
“我想,我还是爱着你吧,可是……我却再也无法有和你在一起的想法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报因果
眼见着沈玉衡已经要走到了那光幕的前面,后头的两个鬼差顿时有些急了,若是等到沈玉衡到了疱裂地狱,怕是他们也不好抓沈玉衡了,再不动手,就晚了!
两个鬼差对视了一眼,同时朝着沈玉衡冲了过去。
却只见沈玉衡身后骤然爆发起一阵光芒,两个鬼差顿时被震出去好远,半天也没能够回过气来。
这个沈玉衡早就发现了他们了?还是说,这个女人的实力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沈玉衡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然后缓缓转过了身,两个鬼差只能够看见沈玉衡那翻飞的衣角,还有背后一轮光晕,仿佛是九天的仙人一般,让人难以靠近。
“贪,要不得。”沈玉衡微微一笑,指尖朝着两个鬼差一点,凝成一条细线的光芒瞬间就把两个鬼差都给割成了碎片,而此时,沈玉衡话语的尾音方才落下。
不过是一句话的时间,就把两个鬼差直接斩了,沈玉衡如今是多恐怖的实力?!
收回自己的手,沈玉衡仰头望着天,然而天空之中却已经不见任何绚烂的颜色,只剩下一大片的风雪,就连昼夜在这风雪的掩盖之下都无法看清。
具疱地狱对于沈玉衡修为的提升的效果已经是微乎其微,沈玉衡也就不再多做停留,而是直接朝着光幕走了过去。
宁锦也在八寒地狱之中,或许,她应该去看一看老朋友了。
几生几世的纠葛……也算是老朋友了吧,沈玉衡嘴角轻勾,已经从光幕之中走了出来。
疱裂地狱之中,那些在具疱地狱里长出的疱疮都一个一个的开裂,里面的脓血会不断的流出,而这些脓血会将身体上其他部位的皮肤都腐蚀,给魂魄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
不过疱裂地狱的刑罚对于沈玉衡来说并不算难受,故而哪怕沈玉衡封闭了修为,也很快的走了过去。
毕竟在人间之时,她就曾受过那么多的苦难,只是疼痛,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难熬。
紧牙地狱之中的魂魄因为寒冷牙关紧咬,而啊啾啾地狱之中的魂魄却只能发出啊啾啾的声音,就连呻吟哀鸣都是一种奢望。
沈玉衡将地狱一寸一寸的走过,耳边只剩下悲惨的啊啾啾声,然后,她终于在一个角落之中看见了宁锦的身影。
她好像和生前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加瘦了一些,那曾经发亮的眼眸已经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神色。
仿佛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空旷的躯壳一般。
“宁锦。”沈玉衡站在她的身侧,轻轻唤道。
宁锦似乎已经不大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听到自己的名字,她顿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然而啊啾啾地狱之中,却不能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她只能够用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看着沈玉衡,喉咙之中发出一阵一阵的啊啾啾声。
“你说,这是罪有应得,还是什么呢?”沈玉衡偏着头看着她,宁锦的狼狈和沈玉衡的光鲜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就好像他们刚入万剑门时那样。
不过是角色对调了罢了。
沈玉衡并不是一个多大度的人,对于月蓝的死,她始终不能够释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宁锦的恨意却只多不少。
爱也许会被时间冲淡,可是恨却不会。
“啊啾啾!”宁锦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的哀鸣,她的目光渐渐从愤恨变成了愤怒,最后却变成了乞求。
你放了我吧,沈玉衡,你放了我吧!放我去轮回,放我去轮回好不好?
她已经不知道在这地狱之中轮回了多少次,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想死,可是在八寒地狱之中,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只能够清楚的看着自己是如何煎熬着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的。
“放了你?宁锦,你要清楚,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好人。”沈玉衡捏住了宁锦的下巴,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也许世人会觉得她心怀天下,是难得的善人,可是她却很清楚,好人这个词从来都不能够用在她的身上。
她睚眦必报,对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而她之所以没有走到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不过是因为她的信仰和这个世界所要维护的所谓正义是一样的而已。
宁锦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她仿佛从未认识过沈玉衡一般,在她的记忆之中,沈玉衡总是仁慈又滥好人,从没有过这样凶狠的时候……
然而她却不知道,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每个人生来就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不会轻易的放了你的,宁锦。”
“我不怕背孽障,也不怕留因果,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我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可我不怕。”
“那么宁锦,你现在怕不怕呢?”
“地狱而已,就算让我把这地狱都走一遭又何妨?”
沈玉衡的嘴角带着笑,眼中分明是一片慈悲,可是落进宁锦的眼里,却只剩下一片狰狞。
可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怖!
百无禁忌,无所畏惧,在这样的人面前,她哪里还能够逃脱?
素手一推,宁锦的身体就踉跄了两下,沈玉衡一脚踏在她的小腿骨上,瞬间就把她的小腿骨踩的粉碎。
“你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宁锦,一切都来不及了,当你把手伸向月蓝师姐,当你勾结魔族之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你活该啊,宁锦。”
“你会在这地狱之中沉沦,会在这地狱之中堕落,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宁锦的身体狠狠的跌倒在地,头顶传来沈玉衡那冷酷的声音,她很想咒骂,然而最后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有悲惨的啊啾啾之声。
沈玉衡的身影渐渐消失,宁锦却还必须在这地狱之中挣扎,只见那无法站起的身影缓缓地在地上匍匐前进,最后慢慢的在风雪之中消失。
有时候宁锦也会想,若是那时她不要做出那些事,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她已经身入地狱,无论想什么都已经晚了,她只能够在这地狱之中挣扎,煎熬,在这地狱之中度过漫长的余生,一直到有一天,整个世界都崩塌,而她,也会随着世界一起消亡。
第五百七十三章:千重雪
地狱之中的惨像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沈玉衡踏过呼呼地狱,走过裂如青莲花地狱,越过裂如红莲花地狱,趟过裂如大莲花地狱,地狱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弥漫着她熟悉的气息。
“这也是你曾经历过的吗?”抚摸着那寸寸剥落的莲花,沈玉衡喃喃自语。
每一寸土地他都曾走过,最后留下一条蜿蜒的路。
“爱恨啊,都已经晚了吧。”剥落的莲花花瓣在她的脚下化成灰烬,沈玉衡笑着把手中的余烬扬掉,朝着那最后一层地狱走了过去。
那是整个地狱之中,最为煎熬的地方。
孤独地狱,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没有风,没有云,世间的一切都不会变化,仿佛都凝涸成灰,而你,只能抱着自己的回忆,孤苦终生,一直到了连回忆都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被遗忘,最后你什么也不会留下。
只除了孤独。
孤独地狱之中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走过了所有地狱的人。
雪花落下,满室药香,风华绝代的男人静静的烧着水,给自己沏了一杯朝露,然后就着茶水的滚烫一饮而尽。
喉咙被沸水烫的起了泡,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看着手中只剩下半片茶叶的瓷杯发呆。
酒壶在他的身侧放着,倾斜的酒壶之中还有酒水往外流着,他的脚下还放着一柄鱼竿,边上的小篓里面放着两尾鱼。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沈玉衡不自觉的念了一句,却见他的动作骤然怔住,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着沈玉衡。
那张容颜分明还是那般的美好,如今落进沈玉衡的双眸却再也无法让沈玉衡有一丝惊艳,仿佛他和世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可是他是不一样的,沈玉衡清楚的知道,他在她的心里,终归是不同的。
“阿……”那句阿衡终究没有唤出口,全都凝成了他眼中的柔情百转。
“你可真是快活。”沈玉衡偏过头,避过那深情的目光。
孤独地狱会是什么样呢?沈玉衡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孤独地狱是这样的啊。
也许你会遇见万千繁华,也许你会在那尘世之中浮沉,可是无论是繁华还是苍凉,却都与你无关。
那些纷繁的红尘,都和你隔着十万八千里,你只能够像一个看客一般,孤独的看着。
雪千重没有说话,他该说什么呢?他早就亲手在两个人之间划下鸿沟,也亲手把沈玉衡推的远远的。
“不过这样快活也好。”沈玉衡又笑了,“毕竟我也不忍心让你不好过。”
爱是没有办法掩藏的,她可以把他压入地狱,可以亲手把长剑送进他的胸膛,可是在见到他受苦之时,她的心却还是会疼。
然而爱却不是她生命的全部。
雪千重只是沉默着给沈玉衡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的对面,他的双眸之中始终都带着那样的柔情,仿佛曾经应该愤恨或者铭记的一切,从来都未发生过一般。
看着雪千重这张毫无波动的脸,沈玉衡莫名觉得心头的怒气都起来了,这个人……总是这副模样,好像哪怕她把他大卸八块,他也无怨无悔,这幅深情的模样……真是叫人厌恶!
“我有儿子了。”沈玉衡饮了一口朝露,声音平淡,却如同炸雷一般在雪千重的耳边响起。
儿子?!和谁的?
他把目光落到了沈玉衡的脸上,妄图从沈玉衡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证据,可是他的目光都要把沈玉衡的头颅都刺穿,却也没能够找到一丝沈玉衡说谎的证明。
是啊……他怎么能够奢求沈玉衡一直一直的喜欢着他呢?毕竟他是她的对立面,又曾经对她做出过那样过分的事。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只能是幻想了吧。
“我自己的,他只会属于我。”沈玉衡见到雪千重那幅如遭雷击的表情只觉得心中快意,她的唇角带着笑,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沈斯幽不会有父亲,他只会有母亲。
他也只会是她的儿子,而不会是雪千重的。
“恭喜。”雪千重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回了一片平静,他淡定的给沈玉衡续了一杯茶,掩住自己眼中的伤痛。
早就应该想到了不是吗?阿衡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其他人的仰慕?迟早有一天,阿衡会面对其他的人笑颜如花,也会对着其他人展露她所有的温柔,更会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其他人。
而他,不会是那个其他人。
“同喜。”沈玉衡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黑发掩住她的面颊,泪珠落在茶杯之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爱呀,恨呀,都随风散呀……
掺了泪水的朝露苦涩无比,在沈玉衡的舌尖不断的盘桓的味道让沈玉衡开始愤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来看一眼。
或许只是她的心底仍旧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