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低头研究明天的导演剧本,说话声不高不低,没什么情绪起伏:“你在接这个角色前,已经看过了角色剧本,也知道会有全luo镜头,但还是来了海选,所以你不会介意这个问题。是我的话多余了。不过作为一个导演,其实我只想要你放轻松,明天的戏要着重突出内心的挣扎、狰狞、扭曲,和保留的最后一丝为泯灭人性,这两幕戏一句台词也没有,有的只是鞭打的痛苦与兴奋的那种感觉,肢体语言和眼神演绎要非常准确到位。你要明白,这不是激。情戏,也没有女主角,只是你的内心展现。这样讲解,你能明白吗?”
笑了一声,厉安安说:“你在岔开话题,静静。”
“厉先生,请叫我安导。”安静不动声色纠正,并将自己对剧本做的亲笔批注递给他:“你不是科班出身,但难能可贵的是,你对每一件事都很认真,对这个角色吃得也透,剧本给你,你今晚再好好琢磨琢磨。”
“不是没有女主角。你就是。”厉安安又说。其实她虽然岔开了话题,但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她脸红了。而且,每当她不安时,就要去喝点东西或吃些什么。他的问题,使她害臊了。
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安静怔了一下,抱了剧本离开。
猫安安的回忆终止,他看到了自己。二十四岁的自己就站在一旁,当完成清场,道具师把鞭子给了他并教会他用法后,也离开了。
安静也是一名摄影师,对光线极为敏感,和打光师商量后营造出了最完美的光晕。当厉安安站在明暗交界里,他的眼神就变了。
二十四岁的厉安安,已经入戏。
鞭刑,是西方的一种具有宗教意味的刑罚,但同时又具有很隐晦的性。联想在里面。可以表达很复杂和多层次的东西。厉安安的目光斜了过来,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唇角压了压,反手用力一抽,鞭子“啪”一声抽在了后背上。
他的眼里突然就跃出了一种既夹杂了痛苦又含了兴奋的光,压抑着痛楚,又淋漓尽致地宣泄着施虐的快。感。难以名状,无法形容。由始至终,他脸上没有表情,除了眼神。
倒刺是假的,但鞭子是真。一道红痕浮了起来。
眼神很到位。安静满意地点了点头。
开始了。
刚才只是预热。
厉安安从容地取下了一切衣物。
猫安安就伏在一边,光线控制得很好,猫所处的位置也是在暗的那一面,展现的同样是主人(男主)黑化的内心。
长镜头顺着轨道慢慢推进,另一边相辅助的是一扫而过的快镜头。厉安安用力地抽打自己,汗开始出现,一滴一滴落下,在只显示人物面部的2号特写镜头里,汗滴顺着他额角一点一点滑下,沿着他的肌体轮廓一路向下。
安静给他的一边大腿也做了特写。青筋突出,他的肢体语言极具爆发力。而他的背部,呈现在3号的背部特写镜头里,一直延伸,将他整个背部完全呈现。他的脊椎在抽搐,他连背影都是戏。
一切完成得很好。
第一幕戏,只是重拍了五条,就过了。
意外出现在第二幕戏里。
和第一幕的长镜头,远拍戏不同。第二幕,展现的内心世界更复杂。是要求男主角坐着进行鞭打。一边的桌角摆放在那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可以完全遮挡他的重要部分,所以,最后的成片,近镜头戏里,是看不到他的那里的。第一幕的拉远镜头一闪而过,其实也是看不真切的。
安静将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厉安安也是超常发挥。黑猫(猫安安)被打光师抱到了桌面上,与厉安安斜对着。猫安安蹲在桌面上,和二十四岁的自己对视,这一次,厉安安嘴角一掀,笑得极淡,转瞬即逝,然后随着鞭子下去,是眼角的细微抽搐。
“太完美了!”外籍副导演保罗说道。如果不是通过2号特写镜头,根本看不见他眼角的细微震颤。所以说,厉安安的演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安静没有接话,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心道也没有枉费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给他做培训。
拍摄还在进行,保罗突然“咦”了一声。安静的视线离开监视器,看向了厉安安。而厉安安也大胆地迎向了她的,眼神炙热、兴奋、还有一些说不明的含义,戏里戏外,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表达。“没关系。反正有桌角挡着,观众看不见。”安静对保罗说道,并没有说“咔。”
也就是不会叫停。
这个意外,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这一幕戏终于结束。
本就是在外国拍摄,启用的也是外籍员工,除了安静是华人。而戏的主要市场除了国内,还面向欧美,所以尺度大,通过施虐,鞭打,来实现男主内心的转变。拍这样的戏,他硬了,也很正常,因为外部刺激总是存在的。副导保罗当然了解这些,散场时对她说:“他是因为你才会这样。”
安静明白保罗的意思,指的是,因为她是女性的原因。没有解释什么,安静只是抿了抿唇,道:“太入戏而已。”
下戏后,等众人散去,厉安安截住了她。安静依旧是一脸平静地对他说:“well done。”见她要走,厉安安也不掩饰了,将她压在了墙壁边上,说:“你是指那里做得好,还是我演得好。”说着牵起她的手直接按了下去……
那里再度失控。她挣扎,要收回手,却被他按得更紧,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低喃:“握着他。”
安静吊起眼睛看他,表情却冷:“如果你这样,我会换角。”
厉安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松开了手,其实内心很焦躁不安。顿了顿,他才故作轻松地笑了声,说:“我也不想失礼的。只是luo着,对象又是你,我才会忍不住。”
安静不理会他,说:“换了其他女导演,也是一样的。正常反应而已,无需介怀。”
他恼了,将她抵在墙角亲,说:“我只对你失礼。”
他真的就吻了。但换来的是安静的一巴掌。
他的脸高高肿起,但还是笑:“高一那年,你也是给了我一巴掌。然后让我对你此生难忘。”原来时空的他,不记得她就是当年的抓鱼小妹,以为高一就是他们的初见。
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猫安安当然记得,但也只是伏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静静。
他忽然看到了静静眼里的泪光。光线太暗,二十四岁的厉安安太紧张,只顾得表白,没有看清,但猫安安透过猫的眼睛看到了,在黑暗里,静静的泪泛着光,晶莹剔透,摇摇欲坠,静静的泪滴进他心头,灼痛他灵魂,然后从猫的绿眼睛里再度流了出来。
猫安安终于明白了静静当年的痛。
他看着自己拿出了那颗钻戒,然后被安静扔掉,转身离开。
房间里谁也不剩了,自己也离开了。猫安安追着那颗滚动的钻戒追进了黑暗里,终于在墙边的一处缝隙里找到了那颗戒指,它被卡在一个小小的洞里。
他艰难地挖,把爪子弄翻了,鲜血淋漓忧不停歇,最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怀抱着钻戒,犹如怀抱着希望。
黑暗中,只有那颗钻戒,闪闪发光。
不,他还需要别的东西!既然是在平行空间里行走,也就证明了他想的地方都可以去到。他想向少女安静吐露真言,只要他能拿到安静拍摄的这部戏的母带!
这样想着,一道光在他眼前闪现,突然之间如醍醐灌顶,他的内心一片平静,踏出步子,他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第78章
我带着少年的自己在时间的空间里穿梭; 以为一切会变好起来。但蝴蝶效应再度产生; 改变了原有时空的一些历史。例如,少年的自己因为一些事而离开,这一切; 当初没有发生。
从今天开始,我有新计划; 我要把我在心中所写下的每一篇日记,全部打印出来; 给静静看。我等不及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和静静之间好不容易在一起,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我们。
——摘自《萌猫安安的日记》
他睁开眼睛; 如大梦初醒。
第一感受是冷。非常的冷。
运送服装的车里; 暖气机坏了。
伸出双手,看了看自己; 厉安安才蓦地明白过来; 现在的他在20岁的自己身上。而他其实只有18岁,他跨越时空,逆流而上,只是为她来。
胡勒总监的助理a先生来请他进秀场,一切就像他在时间的“黑”房子里看见的那场电影一样。一切; 都在按着自己与安静当年发生过的事进行。他心不在焉,四处张望,一边以专业知识回答a先生的话; 一边寻找静静。
终于,他在大雪纷飞的转角,看到了她。她19岁了,不再是他搂在怀里的17岁少女,她好像又长高了,但更瘦了。她的脸上苍白,连曾经红润的小嘴也没有了血色。他定定地看着她,隔着一条长街的距离。
她真的太瘦了,一身的疲惫,穿得很少,不辞万里,也是为他而来。但当年的自己却是为了那点自尊对她视而不见。
心中如此想着,但大脑突然一痛,猫安安当年的挣扎、彷徨、痛苦和绝望,像张牙舞爪的魔,向他扑来。
自己,就是自己心中的魔。
忽然,自己的声音在空中肆无忌惮地呐喊:是朝她奔去,还是转身离开,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难的一次抉择。人,生来就很难平顺。我的人生,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失控。
厉安安忽然明白了,全是猫安安当年的心声。
他愣在原地,也终于达成了自己和自己的和解。当初的那个少年,没有得选择,他转身离开,其痛楚不比静静少,这个只有自己知道……
就在这时,安静看到了他,与他隔着街两两相望。
这一次,厉安安没有再犹豫,向她展露了最灿烂的笑容,她是他最深爱的静静啊!他飞奔向她,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彼此都没有说话。
但失而复得的感觉,厉安安全部懂了。他抱得她很紧很紧。
安静哽咽:“安安,我以为……”她抽不成声:“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可能,静静,我的小公主。我这一生,只为你一人来。我在原地等你,从来没有改变。”他亲吻她的发,她的脸庞,然后攫住了她的唇,深深地、用力地吻了起来。
厉安安说:“静静,这世上,我只有你。你是我最亲密的人。你我骨血相连。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在大雪纷飞的街头,俩人紧紧相拥,再不愿放开彼此。然后,一切开始慢慢模糊,直到那个画面不再显现……
那个漆黑无光的空间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男人。
是十八岁的厉安安,他睡着了。
***
再次睁开眼睛,他垂眸一看,依旧是一身肥肉,一身毛,亮了亮爪子,他,二十六岁的厉安安依旧是一只猫。
猫安安眨了眨碧绿的眼睛,抬头看,是少年的自己睡在床上。他跳了上去,只见他睡得很沉,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夕阳的余晖将天幕染成了金黄色,几片云留在那里,也被晕染成了淡金色,风划过,天幕像是动了,真像一块倒扣的香芒水晶果冻。
傍晚的太阳总是最美。光洒下,透过阳台,落在少年安安的身上,时间仿佛也是静止的,少年安安就像油画中的人。
忽然,璀璨的光芒跃动,猫安安看见了那枚十克拉的钻戒,就在厉安安的怀里。猫安安用力将自己的手搬开,他压在怀里的,除了钻戒,还有一卷母带,上面标着“心魔”二字。正是猫安安从时间裂缝里带回来的东西,于过去而言,属于未来的东西。
那是他的宝贝啊!猫安安将这两样东西叼到了地上,他匍匐在上面,将它们紧紧地收在怀里,这些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命!等自己醒来,他要和自己好好谈谈。
这样想时,厉安安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只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他觉得头很痛,伸手揉了揉头,然后问:“安安,怎么了?”
“喂,你还没睡醒吗?说什么梦话!”猫安安想要和他沟通,说出来的只有喵喵喵。
“我怎么睡过去了?我还要给静静做饭啊!”厉安安从床上下来。
猫安安一愣,说:“你失忆了?”而且连之前的那一小段跟着一并失忆了?
“别喵喵喵了。我待会给你做新鲜的鱼。”厉安安俯下身来揉了揉它的下巴。忽然,发现了它肚皮下面闪烁着什么东西,刚想伸手去拿,猫安安“嗬”一声喷气,他愣了愣想想还是算了,也就往楼下走去。
猫安安想,少年的自己把在时间裂缝里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自己的计划全乱了。那这两样东西,还是先收起来,以后靠自己和静静解释了。
***
猫安安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