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喜欢不喜欢这样的问题上面,紧张的语无伦次面目狰狞。
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上扬着嘴角,凤眼眯眯。
“我就是要考虑一下。”低低哑哑的嗓音,语气却已经带着无赖感。
哪有人说交往就交往的。
她今天甚至没有穿上好看的衣服。
在知道喻润失踪后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外套的袖子上面还有些脏。
抿着愉悦上扬的嘴唇,孔安槐斜斜的瞄了一眼喻润,然后终于拿起筷子,塞了一大块羊肉到嘴里。
喻润呆愣当场。
久久的才呼出一口气,耙了一下头发。
“操!”喻润狼狈的哼了一声。
想想还不够,吃了一口羊肉串,又操了一声。
他跟这个女人,估计要纠缠一辈子了。
就刚才那么一来一往,他觉得自己命都要搭进去了。
***
孔安槐是真的心情愉悦。
笑眯眯的吃完了夜宵,又继续笑眯眯的跟在喻润后头回到宿舍。
刷牙的时候还轻哼着歌。
喻润终于忍不住,大手伸出来在孔安槐头上敲了一下:“你在傻乐什么东西!”
孔安槐缩着头,咬着牙刷继续笑,两眼弯弯,亮晶晶的像是一只狐狸。
喻润宿舍其实还是有女厕所的,就和男厕所盥洗室一墙之隔,只是平时不用就用来堆放杂物。
喻润问门房拿来了钥匙,搬搬弄弄帮孔安槐清理出一个隔间,洗澡上厕所的都齐了。
“我就睡一个晚上。”孔安槐忍不住提醒他,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她也不会在这全是男人的地方洗澡。
被孔安槐笑眯眯调戏了一晚上的喻润粗声粗气:“你再不滚去睡觉我就跟你一起进房间了。”
他今天脑内已经不纯洁了好几个小时,结果谈个恋爱还要等一周。
情|趣浪漫都够了,但是他真的被孔安槐这笑撩拨的浑身燥热,恨不得晚上去岩壁上趴着吹风。
孔安槐脸红红的进房间,关门之前很认真的叫住喻润。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喻润对于自己在这样关键时候被叫住刺激的眼睛都红了。
“就算……一周以后,你也不可以跟我一起进房间。”声若蚊蝇但是口齿清晰。
说完之后就立刻关上了门。
留下喻润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头靠着门战了半晌,才轻笑一声站直,转身走到旁边的房间。
闹哄哄是一定的,隐约的还听见喻润带着笑答应请客的话。
***
孔安槐感觉自己的脸仍然烫的厉害,她躺在喻润的床上,耳边是喻润在隔壁房间隐约的调笑声。
她今天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二十二年来唯一一次动心,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感觉,真的很奇妙。平时只是觉得叛逆外加戾气横生的人,今天只是坐在那里,她就忍不住去看他的脸。
喻润的五官,分开看都一般,但是合在一起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皱眉的时候很凶,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两眼湿漉漉的跟她卖可怜的时候,又会像一只流浪的小狗。
他个子很高,跟她一样,偏瘦,因为户外运动,所以皮肤一直是偏黑的古铜色。
刚才吃烧烤的时候,自己的手在日光灯下和他的手碰在一起。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画面和谐的她现在就想学郑雁青一样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一圈。
她真的带着笑意滚了一圈,然后眼角看到喻润放在床头的英文教材。
身体停住,笑容淡去。
初尝到两情相悦的感觉太美妙,美妙到她忽略了现实。
喻润两周后就要出国,他们如果真的要在一起,只有一周的时间。
而且,喻泽会答应么?她父母呢?
还有最最关键的,关于喻润的职业,她的立场一直和喻泽是一样的。
站在外人旁观的角度,她会觉得攀岩很帅气,喻润忠于梦想的眼神很动人。
但是如果,喻润变成她的男朋友。
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的去了国外,做的还是攀岩这样危险的职业运动,万一出现意外,受伤了都是运气,她这段时间被喻泽唠叨的简直觉得国外那些极限攀岩的家伙最终归宿都是摔死。
随便搜一搜都是一大堆的相关新闻。
孔安槐叹了口气,睁着眼看着上铺的床板。
就算一切都不行。
可她还是喜欢怎么办?
喻润是个不容易被动摇的人,她也一样,所以哪怕分隔两地,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每天视频一下,对于他们来说,维系感情应该足够了。
至于攀岩,说服一个人改变梦想这样的事情,孔安槐自认做不出来,而且要说服的人是喻润,那恐怕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
但是好在,他们都还年轻。
年轻,就总是可以拥有无限可能。
孔安槐又翻了个身,嘴角消失的笑意再一次扬起,这一次,带着点倔强。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波澜不惊了。
甚至想过,如果谈感情,她八成会选择让父母给自己找个条件都合适的相亲处处看。
所有事情都列在计划表上,尽在掌握的日子,过的虽然没有惊喜,但是平平顺顺的也是一种福气。
可是,她还是遇到了喻润。
一个存在感巨大的意外。
她闭上眼睛之前,脑海里还都是喻润懊恼的耙头发的样子,他似乎很喜欢她。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刚才想的每一个逆境,都可以绿灯通行。
☆、第二十六章
那个晚上的孔安槐,可能是她这么多年来对未来期许感最强烈的一个晚上。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孔安槐明白, 人有时候, 还是坚守在自己擅长的位子会更好, 离开那个安全距离, 伤害就会接踵而至。
事情的导火线发生在第二天清晨五点钟,或许是昨天晚上的烧烤吃的太多, 孔安槐一大早的肚子就有些不舒服, 在女厕所蹲了很久, 蹲的时候还笑意盈盈的想喻润帮她清理出一个厕所还是很有必要的。
接着就听到隔壁洗澡的声音。
盥洗室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 而女厕所和男厕所就只有一堵薄薄的墙, 墙那一边的动静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孔安槐刚上完厕所,此刻被声音逼得脸红红的退回到厕所隔间里, 打算等他们出去了她在走。
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男孩子带着八卦的声音问:“喻润去哪了?”
“给那姑娘买早饭去了吧。”这声音很耳熟, 应该是李大荣的。
孔安槐很不安的动了动脚, 这种听壁脚的行为实在是有点不雅观。
“真拿下啦?”那男孩子笑, 语气里带着佩服, “这世界上还真没有喻润拿不下的女人。”
……
孔安槐的脸沉了沉。
“别瞎说啊,这位我们老大可是费了老鼻子劲的。”李大荣似乎打了一下那个男孩, 只是语气笑嘻嘻的不像动气。
“呿,他两周后就走了, 现在把人追上了算怎么回事啊, 还费了老鼻子劲呢。”男孩表示不齿。
又是一阵打闹的声音。
孔安槐眉眼都冷了下去,原本站着的姿势改成了靠墙。
“不过说真的,这个可能真的不太一样, 我听老大跟我说过,这姑娘跟难度5。14的岩壁差不多。”李大荣似乎在洗头,声音含糊不清的。
一阵哄笑,洗澡的似乎还不止两个人。
有人远远的喊了一声:“我擦,岩壁这种东西征服了就踩在脚下了,润哥不错啊,有情趣。”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孔安槐已经听不到了,她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轻轻的关上厕所门。
然后径直走到喻润房间,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出门,打车。
动作流畅,一丝犹豫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一夜未眠,思绪杂乱,脑子里还有莫名的荷尔蒙在冒着粉色泡泡。
她要先回学校,蒙着头好好睡一觉。
然后去查一查难度5。14的岩壁长成什么样,顺便再查一查,攀岩运动员与对于已经征服的岩壁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喻润电话追来的时候,她还处在这样的混沌状态,接起来还被喻润气急败坏的找她的声音弄得有点反应迟钝。
“我回学校。”孔安槐陈述事实,“今天早上有课。”
喻润被孔安槐突然冷静疏离的语气弄得滞了滞,刚才可能语气太凶了,买完早饭回来发现孔安槐早就已经人去楼空,那种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可能是南柯一梦的想法简直快要逼疯他。
深吸口气,喻润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问的小心翼翼:“我们下周周五还是约的吧?”
“……”孔安槐抠了抠手机壳,然后很轻的的应了一声。
应该要约的吧,虽然早上听到的那一系列话像冰水一样浇在她难得燃起来的少女心上。
她得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哪怕拒绝,也应该见个面拒绝的吧。
“那好,你到学校后给我发个短信,我今天恢复训练了,手机会被没收,只能晚上给你打电话了。”喻润明显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患得患失了,孔安槐声音一直都是这样清清冷冷,估计还有点起床气。
“喻润。”孔安槐在喻润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叫住他,“我是岩壁么?难度5。14的那种?”
“……”喻润很意外,这话挺专业的,刚才心底的疑虑烟消云散,“你是背着我去查了攀岩资料么?”
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他的,他真应该早点发现的,现在只有两周时间,还有一周要比赛,怎么想都不够用。
他没有否认。
孔安槐闭了闭眼,任凭喻润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唠叨了几句挂了电话。
男女之间思维差别真的挺大的。
孔安槐揉了揉眉心,谈恋爱这种事,对她来说果然还是太深奥了。
幸好她给自己留了一周的考虑期。
昨天晚上的暧昧情绪似乎正在一点点抽离,如果那个很喜欢,只是意味着征服,那么她之前认为的绿灯通行,估计就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
***
孔安槐这几年偶尔会想,其实那天早上她听到的只言片语杀伤力并没有那么大,喻润毕竟是她唯一动过心的人,一周的时间,也足够她和喻润之间把话说清楚了。
但是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时机是很奇妙的事情。
孔安槐回到学校的那天并不知道,这一天会变成她人生的转捩点。
她家里出事了。
孔安槐的爸爸孔建国曾经是一家国营小企业的厂长,后来工厂改成了私营,她爸爸就下岗了,拿着买断工龄后给的几万块钱的本钱,做起了小生意。
孔建国是个老实人,做生意赚不了什么钱,又特别容易相信人,孔安槐的妈妈刘美英是小学语文老师,平时工作忙也很少有时间顾得上孔建国。
结果就出事了。
孔建国参与了当时地方上的民间集资,集资人跑路,孔建国不但丢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十五万外债。
十五万块钱,其实并不算很多,孔建国和刘美英瞒着孔安槐偷偷的抵押了家里的房子——他们夫妻俩当时还相信,那位集资人一定还会回来的。
毕竟大家都是多年街坊邻居,孔建国觉得人总是有良心的。
结果事实证明,良心这种事在将近千万金额的经济案上,是非常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法院最终下令,回收抵押房子。
事情再也瞒不过去了,刘美英才给孔安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还让她千万不要担心,他们再找朋友借借,只是房子没了,他们可能得暂时租个房子住住。
“租好房子我就把地址发给你。”刘美英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带着强撑着的雀跃。
一夜未睡的孔安槐又急匆匆买了回家的火车票,走的时候只给喻泽发了条家里急事的短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跟班主任请假了。
***
喻泽赶回H市的时候,孔安槐家里已经几乎要被搬空。
孔安槐手里还存着这么多年的奖学金,满打满算大概也有六七万,加上刘美英夫妇这几天四处求人借了三万,可怜兮兮的凑了十万块钱,想让银行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银行自然是不肯的。
所以喻泽这个小个子女孩子带着十万块钱从天而降的时候,孔爸爸孔妈妈全红了眼眶。
他们知道女儿和寝室里几个人的关系处的很好,但没料到会好到这样的程度。
十万块钱,几乎等于孔建国买断工龄的总金额了。
这女孩子却眼睛眨都不眨就借给了孔安槐,只收了银行定期存款的利息。
“这钱是喻润的。”喻泽偷偷摸摸的跟孔安槐咬耳朵,“他签约的钱交给我一部分。”
“你别跟我爸妈说啊,喻润说这钱放我这里是以防万一,万一我爸妈出点什么事,我这里还能有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