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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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姬-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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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道可比其他地方太平的多。”他伸手向前一指,“看,巡逻兵来了。”
  巡逻兵?
  随着他的声音商人们向前看去,果然见一队披挂严整的兵丁骑马而来,清一色的黑色铠甲,大红盔帽遮住了日光,让他们的面容隐藏着阴影里,看上去格外的森寒。
  大周各地都有驻军官府有差役,商人们走南闯北也都常常遇到。
  但此时看到的官兵跟大家日常熟悉的穿戴不同,气势也不同,他们黑色的铠甲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大黄牙忙摆手道:“快走快走。”
  大家不敢再停留忙跟着大黄牙向另一个方向奔去,直到避开这里才回头,见禁卫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个昏死在地上的孩子而去,就如同那只是沙土乱石。
  看热闹的离去了,巡查的走远了,这边的旷野上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着草团滚过。
  猎户又转回来,先是慢慢接着狂奔到了那个昏死的孩子身前,看着那昏死的孩子噗通跪下来,伸手颤颤想要搀扶,眼泪先模糊了眼。
  “孩子啊,孩子啊。”他哽咽,牙缝里挤声音,“天也,天也。”又仰头向天,“我的家,我的家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朱义凯又俯地一下一下的碰头,瞬时额头血肉模糊,似乎只有这刺痛才能让他清醒。
  黄沙道城没了,黄沙道城又有了,新的繁盛,旧的可怕如斯,被践踏被遗忘八年,才八年耳边忽的有脚步声传来,朱义凯抬起头,看着远处有急速奔来的人影从那片废墟而来。
  这也是一个孩童,或者说,少年,他裹着兽皮,枯草般的头发随着跑动在风中飞扬散乱,他跑近了,他停下来。
  朱义凯看着他,但他没有看朱义凯,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绳套,扬手一挥,绳索准准的套住了昏死孩子的脚,然后系紧一点点的拉动绳索,昏死的孩子在朱义凯眼前慢慢的退去,直到回到了那片黄白黑沙土界内。
  一沙一土,一线之隔,两个世界。
  少年俯身将昏死的孩子抗在肩头,待要转身又想到什么看过来,他依旧没有看朱义凯,就好像朱义凯不存在,他看的是那块腊肉。
  被昏死的孩子握在手里的腊肉,适才在拉扯中滑落在原地少年将手里的绳索扬起,但下一刻他停下来,朱义凯拿起了腊肉,起身迈过界线走过来。
  很少有人迈进这里,但少年乱发中露出的眼没有惊讶更没有询问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漠然,转身就走。
  朱义凯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认识黄居吗?”
  少年身形一僵停下。
  朱义凯上前一步道:“我是朱义凯,我家住在财神庙前”说了这句又叹口气,算年纪这孩子八年前才五六岁,能认得自己的家人邻居,不可能认得城里所有人。
  那少年转过身,开口:“你为什么找黄居?”
  朱义凯再上前一步,道:“受他哥哥黄衣所托”
  少年看着他,哦了声,微微抬高头,道:“我是黄居,我哥哥托你什么?”
  朱义凯愣了下,他就是黄居?因为抬高了头,可以将他的面容看的清楚一些,十四五岁,瘦脸,高鼻,薄唇,冷眼,面容依稀与黄衣相似,只是他太冷静,哥哥二字说出来没有半点的感情,更别提惊喜悲伤,这是听闻亲人该有的反应吗?在这少年面前,声音哽咽,眼中还有泪的朱义凯倒像个娇弱的姑娘。
  朱义凯深吸一口气,道:“你哥哥死了,我们很多人都死了,还剩我一个,他们托我回来告诉大家,黄沙道的真相。”
  少年黄居哦了声,道:“大家吗?跟我来吧。”说罢将肩上的孩子向前托了托,转身大步向前而去。
  朱义凯看着前方因为扛着一个孩子而更显得瘦小的少年,他不像个少年,像是一块石头。


第二百零九章 所闻
  朱义凯跟着黄居走到了视线所及的那片废墟后。
  朱义凯仔细辨认了一刻,道:“这里是方家园子。”方家是黄沙道的有钱人家,家里修的豪华结实此时也可以证明,八年后这一片只有这里尚存。
  黄居没有理会他,将扛着的孩子放下来,伸手试探了下。
  四处打量的朱义凯上前道:“我会治伤。”说罢认真的查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伤的不轻,但尚有一丝性命,朱义凯将背篓放下,从野鸡野兔子中翻出一小包袱,打开拿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粉,对这孩子又是喂又是撒,“我们总是受伤,大多数时候受了伤都不能看大夫,所以都要自己救自己。”
  他一边忙碌一边说话,耳边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地下冒出十几个孩子头,就像是大老鼠一般,黑豆般的眼盯着他。
  朱义凯看着这些人,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十二三,有三四个女孩子,其余都是男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想到大黄牙说过的情况,老弱病都死了,只余下一些孩子们,心中大痛。
  黄居坐在一旁,道:“出来吧,他说有话跟我们说。”
  孩子们便呼啦啦的爬出来,朱义凯将受伤的孩子安置好,看着他们爬出的所在,这是斜着挖的土洞,并不深只够一个人窝在里面,用一些门板木板支撑着,塞着一些干草。
  朱义凯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冬日里地面依旧松软,道:“他们当初修地宫的时候把这里运来沙子充填的你们不能挖太深的坑洞,只能这样”声音哽咽说不下去,看着那些连老鼠洞都不如的坑洞,这些孩子们是怎么活过来他一直以为他们在外赴死很惨了,却原来苟活着更惨。
  黄居打断他道:“怎么挖洞我们知道,你说你要说的事吧。”
  这少年的确像石头一样,似乎没有半点感情,朱义凯看着四周围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道:“八年前那场大火不是天雷火,是人放火。”
  他说完这句话,四周的孩子们并没有什么反应,神情依旧木木的看着他,没有悲伤愤怒。
  朱义凯再次怔了怔,道:“那个人叫宋元,放火是要烧死皇后和公主,为了以防万一,阻止有人来救皇后和公主,就把整座城都倾倒了火油,让整座城都烧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些孩子们木然的神情,以往说起想起这件事就悲愤大哭的朱义凯,此时连哽咽都没有这感觉真是朱义凯心里叹口气,也便木然的说下去。
  “虽然事情做得很隐蔽,但还是有人看到了当时很多人没有在城里,比如我这样在外做事的,等回来才知道出事,然后听到了官府的定论,我们很多人便离开了这里,官府虽然说当时没在城里的都是无罪无恶的,但我们也不敢提自己是哪里人隐名埋姓逃生后来亲眼看到放火的人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们这些在外的黄沙道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们也不敢相信,没人敢去质问,说了也没人信但又不能让冤屈就这么算了,毕竟一座城的人命”
  朱义凯仰头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平复一刻,四周依旧安静无声。
  “后来我们好些人便聚集起来,决定杀掉那个放火的人,我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不会杀人,都开始学习杀人试探着杀人你的哥哥。”
  朱义凯看向黄居。
  “你哥哥本来可以继续读书考科举,但他决然决定率领大家复仇,将很多愿意加入的黄沙道人联合起来他自己也以身养毒,准备着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黄居看着他面无表情哦了声。
  朱义凯正犹豫要不要将这么多年来大家怎么刺杀怎么失败简单的讲述,毕竟对于孩子们来说恐怕太惨烈太可怕。
  黄居已经开口道:“那么现在都死光了,就剩你一个。”
  这样的概括倒也简单直白又干脆,朱义凯默然,道:“是。”
  黄居道:“我哥让你来说的就是这个?”
  这个,还不够么?朱义凯应声是,他想过很多见到黄沙道幸存者的场面,怎么哭怎么笑怎么悲愤,无论哪种情绪都需要语言动作来表达,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沉默安静的相对,他突然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黄居摆摆手,围在四周的孩子们顿时散开重新钻回自己的坑洞里。
  然后呢朱义凯有些茫然。
  黄居走过来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孩子,道:“如果只有一半活过来的机会,就不用救了。”看向朱义凯的小包袱,“这些别浪费。”说罢走开了。
  朱义凯站在原地怔怔。
  黄居走到一个坑洞前时又停下,喂了声,朱义凯向他看去。
  “那个人在哪里?”他问道。
  朱义凯攥紧了手上前一步,道:“在京城,做大官,他”他的话没说完,黄居哦了声收回视线,迈进一个坑洞缩起来消失在视线里。
  冬日的寒风卷过,朱义凯不由打个寒战,一路躲藏疾奔逃来积攒的疲惫一瞬间全部涌来,他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好吧,不管怎么说,他做到了,他回来了,给孩子们讲了,他们知道了。
  他们还是孩子,无人教养脚上带着铁链被当做玩物一样戏弄而长大的孩子们,他们又能做什么,缩在坑洞里能熬过这个冬日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就。
  脚下的孩子发出呻吟,朱义凯回过神忙看过去,那孩子似乎睁开了眼,旋即又闭上,总算是醒过来了朱义凯将这孩子轻轻的抱起,那么现在能留住这个孩子的命,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朱义凯是被哗啦的声响惊醒的,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夜色,一时间想不起身在何处,耳边细碎的声音还在传来,很快他就分辨出这是什么声音那些少年们脚上带着的锁链。
  白日的时候他研究过那些锁链,锁链深埋在地下,大黄牙说连在皇后凤棺地宫中,不知道地下有什么机关操纵,他试图打开锁链,但最终在少年们漠然又嘲弄的视线里放弃。
  这是哪个孩子在走动?朱义凯看去,模模糊糊夜色里有人影向远处而去那个黄居。


第二百一十章 所向
  他要干什么?朱义凯怔怔一刻跟上去,一直走到白天大黄牙指出的界线,夜色里那个少年的身影站住,似乎化作了石像呆呆不动。
  冬日的寒风吹动他身上破烂的衣衫,也似乎下一刻就把瘦弱的他吹走,他要做什么?朱义凯念头闪过,就见那石像动了就像一块石头猛地砸向前方的夜色越过了那条界线。
  不好,朱义凯想到白日见过的场景,脱口喊道,果然下一刻就感受到脚下沙土中传来的震动,紧接着黄居就从地上被弹起来,然后又被快速的甩向地面。
  朱义凯大步向前跑,张开手试图接住但太远了,他根本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抓到铁链将这孩子拽回界线内但铁链在哪?朱义凯想要扑到地上摩挲,忽的看到那被甩下的少年没有砸在地上,而是双手双脚支撑落地
  咿?他怔住了,然后看到黄居的身形弓起人再次被甩起,能够适应夜色的朱义凯这次看清楚了,这少年被甩在空中,没有慌张挣扎,而是微微屈身跨步,快要落地的时候又变成扑到
  噗通噗通的声音接连响起,少年人在空中地上反复的被甩动,人并不能向前跑多远,但也没有被摔打的昏死过去,就像大海波涛上的小船,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被打翻。
  他是故意的朱义凯停下脚攥紧手看着这一幕,他挣不脱锁链,但也没有就此臣服于锁链,而是适应着学习着不让锁链伤害自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摔打才能如此。
  朱义凯站在后边,看着一遍一遍向界线冲去的少年背影,扬起甩下扬起甩下,当然不可能每次都能安然无事,不断有失控摔倒,发出呯的如同烂泥摔在地上的声响,但下一刻那孩子又跃起,重复着,摔倒着,再重复着
  少年黄居一直看着前方,漠然的双眼此时闪闪发亮。
  “去京城。”他说道,随着大力人被高高的扬起,在夜空中少年向前方迈开大步展开双臂,就如同飞翔的鸟儿,伴着冬日的寒风大吼,“去京城!”
  去京城!
  去京城!
  寒夜里朱义凯泪流满面。
  京城夜已深,皇宫里灯火渐渐熄灭,外城官员们的所在也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那是秦潭公的值房。
  秦潭公已经卸下了官袍,只穿着一件黑蓝的家常长袍,也没有坐在自己惯常坐的虎皮大椅上,而是随意坐在一旁一个脚踏上,高大的个子并没有因为矮矮的脚踏而显得憋屈,反而别有一番气势。
  他手里正翻看着一封信,是从脚踏边的几案上取来的,于是便就在这里看起来。
  门外响起脚步声,细碎嘈杂可见来人不少,能在这个时候又不经通报的秦潭公抬起头,看着门被推开,太后秦氏笑嘻嘻的走进来,道:“哥哥,又在看七娘的信吗?”
  秦潭公哦了声,将信翻了翻,道:“字写的还不错,看来用功学了。”
  秦氏道:“哥哥也太吝啬夸赞了,七娘何止是字写的好。”脸上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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