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慎言！”听了邓氏的话，萧含玉目光一寒，厉声喝道。
邓氏若只是说自己没礼貌，萧含玉倒也认了。可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指责自己没教养。自己从小在皇后姨母身边长大，岂不是说皇后姨母不会教人？
这些话，萧含玉是断断不能忍的，即便是自己的亲祖母，她也不允许她将脏水泼到皇后姨母身上。
邓氏被萧含玉突然爆发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刚要训斥，一接触到萧含玉宛若冰霜的眼神，立时就失了声。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才几岁的孙女，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软软懦懦的孙女，原来也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邓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刚才那话，确实有她的一些怨气在里面，主要是气萧含玉不给自己留面子。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话确实过了。
满屋子诰命夫人，以往只从自家老爷嘴里听说过这位，倍受帝后宠爱的福宁郡主。听说她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粗暴无礼，可偏偏就是入了明武帝的眼，护得跟眼珠子一样，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刚进屋时，看到是个白白嫩嫩，圆润可爱的小姑娘，还在想是不是传言有误。
等萧含玉丝毫不给邓氏面子，不理睬两位夫人的时候，她们才相信，这福宁郡主，还真是任性无礼。
及至现在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才想起，这位可是在帝后眼前长大的。纵使现在年纪尚小，这该有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差。
就冲她刚才的表现，这屋里的夫人们，就再不敢轻易小看于她。
于是，一位向来圆滑的翰林夫人笑着站了起来，冲萧含玉行了个常礼：“妾田氏见过福宁郡主。”
有了这位田夫人带头，其他夫人也纷纷起身，向萧含玉行礼。
萧含玉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就算不满建安侯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也不会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这些夫人主动见了礼，她的脸色也不能一直拉着。便放缓了口气说道：“今天是祖父大寿，劳动各位夫人亲来，小女代祖父谢过！今日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夫人海涵！”
短短几句话，萧含玉说得极为周到诚恳，纵使之前对她印象不好的夫人们，也有了点改观。
看来，这传言总是太过夸大其词。有皇后娘娘的亲自教导，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或许有些脾气，但也不是全不知礼数。
于是纷纷笑着恭维了几句。
萧含玉不耐烦应酬这些，坐了一会，跟邓氏说了一声，便走人了。其间，始终没有多看建安侯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一眼。
两位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沉郁的怒气。
萧芳菲眼含羡慕地看着自己的二姐。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只因为有了郡主的头衔，这么多平时自己要仰望的夫人，都要向她行礼。她想甩谁脸子，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甩，那些人还不敢多话。甚至连祖母，也不敢跟她硬碰硬。
怪不得，娘一直告诉自己，要好好跟二姐处好关系，多跟二姐一起待着。二姐认识的人都是有身份的，只要自己随便抓住一个，以后就可以和二姐一样，当一个尊贵的人。
萧芳菲双眼亮若天上的太阳，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含玉。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取代大姐，成为二姐最关心的人。
出了门，萧含玉顿住。虽然说萧家也是自己的家，可是在这里，她却感受不到半点家的感觉。出了万松堂，又不想去缀芳楼，一时之间，自己竟无处可去。
萧含玉面露迷茫，一时不知要何去何从。
萧芳菲想要拉她去自己的闺房，萧含玉没兴趣。萧芳菲和柳娘住在一个院子，她才不想到一个妾室的院子里去。更何况，母亲的死跟她多多少少还牵扯上了关系。
“二小姐，二小姐！”一个丫头看到萧含玉，便匆匆跑了过来。
萧含玉循着声音看去，眉头便一皱。是姐姐的丫鬟五儿。
“二小姐，大小姐让奴婢来，请您去缀芳楼一趟。各家小姐都来了，都想见见您。”五儿规规矩矩行了礼后，将来意禀明。
“不去！”萧含玉头一扭，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她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说要见就要见？再说，姐姐刚才还不许自己去见哥哥呢！自己才不要听她的话。
见萧含玉不肯答应，五儿急得满头汗。那么多家小姐，若是不能请到福宁郡主跟她们见上一面，自家小姐的面子可就全丢了。
可是五儿一个奴婢，也没办法命令福宁郡主去啊！
第73章 挑拨
无奈之下，五儿只得跪了下来，冲萧含玉叩了个头：“郡主，求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家小姐失礼之处。如果您不去，小姐以后在京城的小姐中，可是再也抬不起头了。小姐她，心里也很苦！求郡主发发慈悲，帮帮我家小姐。”
五儿的神色哀凄，苦苦哀求着。萧含玉对自己看重的人，极易心软。被五儿一番哀求，也不由得动容。不管怎么说，那总是自己的亲姐姐，不能看到她有难处，自己却置身事外，不管不顾。
“起来吧，我跟你走一趟就是了。”萧含玉恹恹地挥了挥手，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五儿大喜过望，又叩了个头：“多谢郡主！”
这才起身，在前面带路。
萧含玉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你刚才说，姐姐心里苦，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她？”
五儿心里一动，有心要说说自家小姐的处境，可是看到跟在萧含玉身后，一步一趋的萧芳菲，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小姐不许奴婢多嘴。郡主若有时间，不妨和我家小姐多聊聊。”
五儿的目光刚好被萧含玉看到，她不由得回头看了萧芳菲一眼，萧芳菲立刻奉上一个甜美纯真的笑容：“二姐！”
然后紧走两步，挽住了萧含玉的胳膊。
萧含玉刚要挣脱，就听到萧芳菲在耳边说：“二姐，我知道一点。”
萧含玉立刻顾不上这些，目光一凝，竟让萧芳菲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咬了咬唇，还是没有放开萧含玉的胳膊，反而凑近了说：“我知道大姐过得不太好。母亲总是责罚她，不是说她犯了规矩，就是嫌她做得不好。大姐向祖母诉苦，可祖母总说母亲做得对，女孩子要多多管教，大姐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荣氏！萧含玉眯眼，咬了咬牙。
早知道后娘就没一个好的，所以她才会这么不待见荣氏，至今不肯开口叫她一声母亲。没想到，她居然敢将主意打到姐姐头上。祖母居然也不管！
手不自觉地摸向缠在腰间的鞭子，萧含玉有种马上就去找荣氏算帐的冲动。
刚告完状的萧芳菲心里偷笑。二姐连侯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荣氏，怎会是她的对手？
明明自己和娘才是父亲最喜欢的，偏偏中间挡着个荣氏，还总是仗着身份欺负自己和娘。只要挑起二姐的怒火，说不定她一状告到皇后那里，荣氏就会被休出门。到时候，我看那个萧明绎还要怎么张狂！
心里想着以后将荣氏和萧明绎踩在脚下的画面，萧芳菲翘起的嘴角，就怎么都拉不下来。
看到萧含玉开始摸鞭子了，身后的糖霜一个错步，恰巧拦在了萧含玉准备回头的方向：“郡主，大小姐只怕等得急，还是不要再耽搁的好。”
被糖霜这么一提醒，萧含玉才想起正事来。罢了，今天是祖父的大寿，不能在这个时候挑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修理荣氏。
萧芳菲暗自瞪了糖霜一眼。
真是个多事的丫头！
眼看就要成功了，荣氏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而且苛待原配嫡女的名声传出去，她休想再挺起腰杆做人。而二姐在这个时候闹事，多半会被祖父祖母迁怒，自己再去好好安慰她，一定会让二姐对自己另眼相看。
要说，同样的年纪，萧含玉的脑子跟萧芳菲一比，那就是个渣。瞧人家那一石二鸟，算计得多到位。要不是有个聪明的糖霜拦了一下，萧含玉就是人家手里的枪。
放下手里的鞭子，萧含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已经圆鼓鼓的了。这次回来，高兴的事没有，全憋了一肚子气。萧含玉觉得自己在宫里，哪怕对着季淑妃和二皇子元昱，也没这么憋屈过。
可是让她憋屈的人，全是自己的亲人，她竟然拿她们毫无办法。
于是，一直纠结着的萧含玉，虎着一张脸，来到了缀芳楼。
萧云倩一直坐立不安地在等着萧含玉的到来。远远看到她的身影，就急忙寻了出来。
一把攥住萧含玉的手，急切地说道：“之前是姐姐不对，你就原谅姐姐吧！现在屋里全是京中的官家小姐，她们知道你在，全都想见你。不管怎样，你给姐姐一个面子，好生和她们相处，算姐姐求你了！”
以萧云倩的本心来说，她是十万个不愿意，去求萧含玉的。可是她更不能得罪那些小姐，她是要在这个圈子里待的。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向萧含玉低头服软。
看到姐姐面有惶惶之色，定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想到之前萧芳菲的话，萧含玉对这个姐姐更是心疼不已。自己好歹有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疼爱，没人敢给自己脸色看。可是姐姐却要生活在后娘的手下，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自己还要跟她斗气，真是不应该。
她反手握住萧云倩的手，象宣誓一样，极为郑重地说道：“姐姐，别怕！有我呢！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萧云倩一怔，看着眼前这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一刻，她居然相信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妹妹，是如山一般巍然，可以让自己放心依靠的人。
咬了咬唇，为了掩饰发红的眼眶，萧云倩低下头，闷闷地回了一声：“好！”
萧含玉咧了咧嘴，姐姐是相信自己的！她伸手紧紧搂住萧云倩的胳膊：“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萧云倩抬头，便对上一张笑得纯真热烈的脸庞，让她戚然许久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然后，有股暖暖的东西，从心底里涌出，让她重新感受到母亲尚在时，身为嫡女的骄傲。
抬起头，挺起腰，萧云倩嫣然一笑，跟萧含玉手挽手，肩并肩，一同走进了缀芳楼。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二妹，皇上亲封的福宁郡主。”萧云倩站在屋子中间，一改之前的谨小慎微，大大方方地说道。
萧含玉面带微笑，目光从闺秀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心里一囧，一个都不认识！
前世就不爱与这些扭捏作态的闺秀们混在一起。偶尔几次参与她们的聚会，几乎把人都得罪光了。既然都是自己不在意的人，自然也没用心去认识熟记。导致如今重生一回，还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为了给姐姐撑腰，萧含玉即便两眼开始放空，始终保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
然后萧云倩拉着她，开始一个个介绍。一会户部侍郎的千金，一会御史大人的孙女，一会侯府的嫡女，一会伯府的姑娘。萧含玉只觉得两眼发黑。在她眼里，这些闺秀们全都一个样。
描得弯弯的眉毛，擦得白白的脸庞，涂得红红的嘴唇。你是玉带当风，我是临水照影。一个比一个娇柔，一个比一个矜持。
转了一圈，萧含玉突然悟了！原来竟是和宫里陆美人的打扮相差仿佛。如此一想，萧含玉突然也不觉得闷了，竟生起了看戏的闲心。
这些闺秀们老早就对大名鼎鼎的福宁郡主好奇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趁着这个机会，非要见她一面不可。
可是这一近看吧，大家都觉得很是失望。
既不是美若天仙，也不是三头六臂，没有超凡脱俗的气质，亦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大家都有些不满和嫉妒，样样不如我们，凭什么就得了帝后的宠爱？
如此一来，竟是不谋而合，一起生起了排挤萧含玉的心思。大家凑到一起说起自己的悄悄话来，没一个人过去跟萧含玉搭话。
萧含玉到是乐得其所，真要来找她说话，她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萧云倩有些尴尬了。去跟大家一起说话吧，刚才萧含玉才信誓旦旦地给自己撑了腰；陪着萧含玉吧，岂不是错失了溶入这个圈子的机会？
萧芳菲倒是乖觉了一回：“大姐，那些小姐们，还是得你去招待，我在这陪二姐好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萧云倩不由得转头去看萧含玉。
萧含玉在萧云倩看过来的时候，连忙端起笑脸，很是大方地说道：“三妹说得有理。我们是姐妹，用不着客套。姐姐是主人，还是去招待客人的好。我帮不上忙，就待在这里，有事你叫我。”
萧云倩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去行使身为主人的责任，招呼所有的闺秀们。
一个看起来比萧云倩稍大两岁的姑娘，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那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