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不算白皙，带着浅浅的蜜色，举止自然不做作，比同样在边疆长大的元薇强多了。至少萧含玉对她第一眼的感官就不错。
“玉儿可算是醒了，再睡天都要黑了。”坐在两人对面的元晠，脸上原本温雅的笑容，在看到头发还没梳整齐的萧含玉出现在大厅时，立刻变得生动起来。“快过来，这么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再出来。不是让客人看了笑话？”
萧含玉刚醒，两只眼睛还雾蒙蒙的，习惯性地挤到了元晠的身边，打了个呵欠，人还有些懒懒地靠在了他胸前。
元晠一脸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又动手替她将头发捋了捋，好歹看上去整齐一些，不会满脑袋的头发乱舞。
那名漂亮女子好奇地打量了萧含玉两眼，拉着穆氏的衣袖，脆生生地问道：“义母，这就是福宁郡主？长得真可爱，跟个白面团子一样。”
在西凉，白面是个精贵物，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那女子说这话，倒全是出自真心。
萧含玉抬手揉了揉眼睛，被元晠给打了一下。只得气鼓鼓地将手收了回来，自己摸了摸。她转头看向那名女子，疑惑地问穆氏：“二舅母，她怎么叫你义母？”
穆氏笑呵呵地拍了拍那名女子的手，笑着对萧含玉说道：“这是红缨，他父亲是你舅舅的左膀右臂，平西军里的马将军。这丫头聪明伶俐，很是合我眼缘，我便收了她作义女。”
转头又叮嘱马红缨：“红缨，你也算是玉儿的姐姐，有时间多陪她在这西凉城走走，多照顾着点。这丫头心大得很，没人看着，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马红缨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贝齿：“义母放心，这西凉城再没有比我更熟的了，我一定不会让太子殿下和郡主失望的。”
萧含玉听了穆氏的话不高兴了，嘟着嘴不依地嚷道：“我哪心大了？我都从京城一路到了这，不都是平平安安的？二舅母你偏心，有了聪明伶俐的义女，就开始嫌弃我。”
结果这番话遭到了整个大厅里，除了不知内情的马红缨以外，所有人的白眼。
元晠一刮她的鼻子，揶揄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洗干净，回去以后，等着被母后责罚吧。”
萧含玉脖子一缩，“嘿嘿”地讪笑两声。两手合什，悄悄地向表哥求饶。只要大家不说，姨母又怎么会知道私到西凉来了？
元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可不是小事，你认为自己逃得过？”
闻言，萧含玉顿时蔫了下来。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向姨母讨饶，才能逃过一次惩罚。
看着萧含玉的表情，马红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嘹亮：“郡主可真逗！我要真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马红缨从小在西北长大，西北尚武，她的父亲又是将军，从小就跟着父亲手下的士兵一起接受训练。心思直白，性格与二舅母一般的豁达爽朗。也怪不得二舅母会喜欢她，收了她当义女。
只是西北的人，个个都是硬梆梆的，就算是女孩子也跟男孩子一般，从小就舞刀弄棒，在马上长大，个个巾帼不让须眉。
猛然间看到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跟平时看到的人都不一样，马红缨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白面团。
她站起来，走到萧含玉面前，伸手拉住萧含玉软绵绵的手：“我也不叫郡主了，当我妹妹吧！我会很多好玩的东西，也知道很多地方的东西很好吃，还可以找很多人来一起陪你玩，怎么样？”
萧含玉整个脸都耷下来了：“我才不要当妹妹，我要当姐姐！”
周围都是比她大的，个个都当她不懂事，她也很郁闷的好吧！偏偏唯二两个要叫她姐姐的，这关系又不亲近，有等于没有。
马红缨大笑出声：“你真逗！行，我去找些小弟弟小妹妹过来，让你好好过一把当姐姐的瘾。”
萧含玉翻了个白眼，当她稀罕么？又不是真的弟弟妹妹，一点也不好玩。
元晠同样笑意融融，在萧含玉背上拍了拍，聊作安慰。
第78章 祈雨
说说笑笑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穆氏的两个儿子并庶子也都从军营回来了。待到三人站在面前，等着萧含玉叫表哥的时候，萧含玉整个人都不好。
怎么还是她最小？
怀着深深的怨念，萧含玉面对满桌子的美食都失了胃口。直到马红缨说要带她去看祈雨的时候，她才起了点兴致。
西北大旱以来，民间的祈雨活动时常会有。马红缨她们早就没什么兴趣了。可是萧含玉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活动，看她两眼发光，所有人都说不出“不”字来。
于是，饭后，除了穆氏留在家中以外，元晠、元晙、萧含玉、萧正、马红缨和三个表哥全都出动了。一起去城外土地庙前看祈雨。
萧含玉几人到的时候，土地庙前已经围满了人。原本太阳落下去，好不容易凉爽一点，一到这里，马上又被围满的人群，和场地中间那堆大大的篝火给点燃了。
萧含玉人矮，被人群挡住，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好在马红缨在这西凉城中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脾气性格又好，爱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数。几乎是西凉城中的一道风景。认识她的人自然很多。
有马红缨出面，萧含玉总算挤到了里面，看到了民间的祈雨是怎样的。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全身披挂着破布一样的衣服，头上戴着一个画得红眉绿眼的面具，一只手拿着一个造型奇特、有点象是木槌的东西，在火堆前跳着奇怪的舞蹈，有些张牙舞爪的样子。
旁边的百姓们，个个双手交合在胸前，低着头口里念念有词，样子虔诚而又带着悲色。
萧含玉既看不懂那人跳的舞，也听不清百姓们口里念的话，只能猜测是在向老天祈求赶紧降雨吧！
跳了好半天，那跳舞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却又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仰望着天空，嘴里发出粗犷悠远的声音，带着某种奇怪的音律。
百姓们纷纷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不停地叩着头。
等那声音也停了下来，百姓抬头，个个紧张地盯着前面的那人看着。
那人将双手上的木槌抬起来，高高地举向天空。然后忽然向上一抛，两只木槌被抛向天空后，又迅速坠到了地上。
在坠落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朝那方看去。害得萧含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两个木槌掉落在地上。一直盯着看的人群陷入了长长的无声之中。所有人象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就这样直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发。
“活不下去了！老天爷，你咋不睁开眼看看，让大家伙儿要怎么活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一个跪在前面的大婶瘫坐在地上，大声的哭泣着，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有了一个人开头，很快人群里便传来了同样绝望的呜咽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种气氛很快感染了萧含玉，让她心头直跳，难以安定下来。
“她们这是怎么了？”萧含玉有些紧张地拉着马红缨的袖子，慌张地问道。
马红缨此时也是愁眉不展，情绪低落：“刚才祈雨的结果很不好，很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依旧没有雨降下来。现在水井枯了，河水干涸了，地里庄稼也死了，没有水，没有粮，连将军府都快断水了，这些普通的百姓更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元晠听了这些话，神色十分严肃，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萧含玉的肩膀，心里也困顿起来。不下雨，没有水，即使他身为太子，此刻也是无能为力。
萧含玉自到了大营以后，有将军舅舅和太子表哥的关照，虽然同样用水紧张，但好歹没有短了她。每天还挤出一小盆水，供她洗漱擦身子用。因此，她就算感觉到一点，但也绝对没有这些百姓们感受深，更不至于心生绝望。
看着哀嚎遍地的百姓，萧含玉心里很不好受。她努力回想着上辈子西北大旱的事，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那时候军饷丢了，没能追回来，军中大乱。贺兰承山一心都在压制军中****上，根本没有余力去管那些百姓。
后来听说有暴徒煽动百姓闹了起来，冲击了西凉城的衙门，后来越来越乱，打砸烧杀，令西凉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虽然后来贺兰承山平息军中****，领兵回城，以铁血手段杀了几个暴动的头子，这才算将这场大乱给压了下来。
只是这也成了季家攻击贺兰承山的把柄。虽然明武帝没有剥夺贺兰承山的将军之衔，但将他召回了京城，另派人过去接手了平西军。即使平西军上下都只认贺兰将军，并不卖接手之人的帐，但还是造成了许多不便。让太子一系的力量再次受到了压制。
后来，是什么时候降了雨，缓解了西北的旱情？萧含玉绞尽脑汁地回想。
余光看到太子表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萧含玉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激动又紧张地拉了拉元晠：“表哥，今天是哪一日？”
元晠现在情绪低落，心情不好，但听到萧含玉的问话，还是耐心地回答：“今日初六。”
初六？那不是再过两天就是表哥的生辰之日了？萧含玉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她想起来了。当年因为西北大旱，宫里的气氛也很不好。明武帝脾气暴躁得很，所有人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躲着他。生怕不小心撞上去，直接丢了小命。
就连表哥的生辰，也没人敢说要办。最后只有她与姨母，偷偷在凤仪宫里，为表哥悄悄地办了个算是家宴的生日宴。
可是几天之后，接到西北奏章，西北连续三日普降大雨，旱情彻底得到了缓解。西北百姓的生活也慢慢回归了正轨。且降雨之日，正是表哥生辰之日。
得知这一消息，明武帝喜坏了。连带着对表哥也有了好脸色，更是下旨，为表哥补办寿宴，普天同庆。
“你们不要哭，很快就会有雨降下来的。”
萧含玉站在火堆前，大声地向所有人宣告。熊熊的火光，映亮了她清澈的双眸，眸中那橘色的火光仿佛初升的朝阳，带给人温暖的希望。
第79章 龙子求雨
对于沉浸在苦难里的人来说，一句希望的话，哪怕只是个谎言，也会让人忍不住自欺欺人地去相信。
原来那位嚎哭不已的大婶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萧含玉，满怀期望地问道：“真的？真的会有雨？”
萧含玉坚定地点头：“当然会有，肯定会有！”
马红缨没能来得及阻止萧含玉出头，见她如此大言不惭，心里更是又惊又怕。低着头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就要拖她下去。趁着这会没看清人，赶紧走。
元晠也被萧含玉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随即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做事全凭一口热血？
“有雨，真的会有雨！”
“太好了，要下雨了！”
“这下大伙有盼头了！”
“是啊，真是老天保佑！”
下面的百姓从绝望中走出来，个个喜极而泣，互相说着安慰的话。
只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容易相信，总会有神智清明的人说出大家心中的疑问。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会下雨？不是故意耍我们的吧？”有人大声地质问。
这些话惊醒了那些愿意相信萧含玉的人。情绪一点点的平静下来，看着萧含玉稚嫩的面孔，突然有种被人打破美梦的感觉，于是有人又开始哭泣起来。
萧含玉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太子表哥，挺起胸膛，大声地说道：“我是福宁郡主萧含玉。你们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们。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雨的。”
“福宁郡主是谁？真的假的？”
“那女娃娃看着挺贵气的，又白白嫩嫩，莫非真是从京里来的郡主？”
“不知道。就算是郡主，刚才法师祈雨的结果明明是没雨，她凭什么说有雨？”
“不过是个刚断奶的娃娃，懂什么？不要在这胡说八道了。”
刚才质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郡主，你要我们相信，总要有个凭据吧？”
接连被人怀疑质问，萧含玉也不高兴了。她可是为了好心安慰他们，骗他们做什么？他们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
于是，她眉毛一竖，两手一叉腰：“我没有骗人！说了有雨就是会有雨。我现在住在将军府，要是没下雨，你们尽管去找我算帐。”
马红缨急得要命。这位小祖宗怎么什么都敢说？她原来想着，就算被人记住样子，只要这几天不让郡主出门，过段时间，她总是要回京城的，别人就算想找也没处找去。现在好了，自己的家底什么都说了，想逃都逃不掉。她是不是要赶紧将郡主送回去，乔装一番，连夜送她出西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