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若叹息一声:“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虽然这个事实的确让她很不痛快。
凤寥也忍不住叹息一声,一手托在她脑后,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着呼吸:“若若,我说话算数!你也要说话算数!你说过……你相信我的。”
雍若微微闭目,嗯了一声:“我会的。”
她低声对凤寥说:“容深,我们来约定一套密码吧!”既然决定按照“相信他”的原则行事,有些准备,此时就应该做了。
“密码?”凤寥有些不解地说。
“对!只有我们两个人明白的密码,就像是写信时用的花押,算是一个记认。只是比花押更隐蔽、更不引人注意而已……”
雍若小声地把密码的作用解释了一遍之后,又说:“如果遇到要紧的事,或者在某些重要关头,除了正常的传话传书之外,我们还可以加上这套只有我们两人懂的密码。这样,别人就不能假冒对方的名义传一些假消息了。”
“这个倒有趣!”凤寥压低了声音,表情却十分兴奋,“有些像军中的鱼符口令。”
“性质一样,但我说的密码,比那个更复杂一些。比如说……”她的视线在屋里随意地一转,看着摆在桌上的几样东西说,“梨子、梅花、金丝枣代表平安无事、不必担忧……”
凤寥插嘴说:“为什么是柑橘、梅花、金丝枣代表平安,而不是苹果?一向是苹果代表平安的啊!而且,为什么这三样东西都代表同一个意思?”
雍若道:“这是为了更隐蔽。用苹果代表平安,容易被人识破。用三样东西代表同一个意思,也是为了防止被人识破。
“你想想,假如次次报平安都要提到同一样东西,是不是很容易让人生疑?”
“这倒也是!”凤寥连连附和,朝雍若竖了个大拇指,压低了声音说,“若若,你真聪明!”
雍若又继续与凤寥约定其它含义的暗号:“……柑橘、野草、喇叭花,代表克制忍耐、静待时机……”
她和凤寥互相补充,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套密码约定好。
两个人的记忆力都很好,这些密码完全不用落在纸上,更加减少了暴露的可能性。
第91章 选秀
二月初四是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三年一次的选秀正式开始了。
候选秀女已经经过了礼部的资格审查、身份核对。
审查的内容; 主要是看家世出身; 其中最关键的是:父祖的爵位、官职、名声以及家族的地位声望,同时排除身在孝期之内或有其他特殊情况的女子。
选秀开始当天,候选秀女被家族送入玄武门,太医院的医官们先对秀女们望闻问切,剔除那些可能身有疾病的。
通过太医那一关之后; 宫女嬷嬷们服侍秀女们更衣; 换上统一的秀女制服和发型。当然; 这其实也是一次变相的搜身和验身……
过了第一关的秀女; 从安顺门进入后宫,到毓秀宫参加复选。
复选由皇后主持,剔除那些长得太丑、太胖或太瘦的、太高或太矮的、的或有其他大毛病的。
通过了复选的秀女,会在毓秀宫里住一个月,学习宫中礼仪制度。
宫中的女官嬷嬷们,会借机考察她们的脾气、性情; 以及有没有说梦话、磨牙、打呼噜之类的坏毛病。
三选由皇帝和皇后共同主持。
皇帝若没兴趣参加,也可以交给皇后全权处理。
复选和三选,常常会有后宫的高位妃嫔受邀去观礼。
今年选秀,卫皇后竟然邀请了雍若去观礼复选。
雍若叹息一声; 也想看看自己的情敌们,便打扮打扮; 带着几个宫女去观礼了。
走进毓秀宫; 就看到大约一百多名十几岁的小姑娘; 一排排地站在院子里,亭亭玉立,十分齐整。
毓秀宫正殿之中,皇后高坐在上位,给雍若留了一个她左手边的位置。
雍若上前见礼之后,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起来观礼的还有宫中几位高位嫔妃。
她们打量了不动声色的雍若片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都有些隐隐约约的钦佩之色。她们年轻的时候,在同样的情形下,可没办法这样淡定自如。
卫皇后对雍若说:“待会儿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雍若微微一笑,向卫皇后微微躬身:“多谢娘娘抬爱。妾身若有话,必会说的。”
应选的秀女梳着统一的发式,穿着统一的服装,每五个一组,依次入殿行礼请安。
请安时,她们要自报父亲的官职、自己的年龄和姓名,让皇后听一听到她们的声音,了解一下她们的谈吐。
若是皇后对某个秀女感兴趣,问了话,被问话的人还要简明扼要、清楚明了的答话。
卫皇后对应选的秀女,甚是宽容体恤。
对于那些因为太紧张说话结巴的,或者说话声音太小、答话不清楚的,她也并无不悦、不喜之色,常是温言细语地安抚两句,没什么大毛病就让人过了。
第四组秀女中,最中间那一个生得十分标致。
轮到她是,她按规矩上前两步,向皇后行礼:“臣女,工部侍郎周顺才之女周明柔,年十五,拜见皇后娘娘。”声音十分清亮,吐字也十分清楚。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卫皇后对周明柔说。
周明柔按礼仪抬头垂眸,让卫皇后可以看到自己的脸。
雍若得承认: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周明柔的确是个美人。
一张鹅蛋脸,一张樱桃嘴;鼻子挺直圆润,肌肤白皙细腻。虽然她的眸子低垂着,看不准确她的眼型,却也可以看出她的眼睛很大。
“看着倒是周正,举止也端庄。”卫皇后赞了一句,视线便落在了雍若身上,“梅卿以为如何?”
雍若想:关我什么事?她尽量克制着自己心里的不舒服,对卫皇后说:“娘娘说得是。”
卫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这么一句话?没别的了?”
旁边那几位看热闹的妃嫔也都看着雍若,脸上带着一点笑意。
“没有了。”雍若简短地说。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况,她完全不想说周明柔的好话,也完全没必要“打压”周明柔,不如保持沉默。
卫皇后见她如此,也不再难为她了,吩咐道:“留下来。”
周明柔躬身退下,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差池。
又看了两组秀女之后,雍若看到了一个熟人:凤寥的表妹柳玉妆。
对了,柳表妹去年底就出孝了。柳玉妆的父亲虽然已经过世,但她的身份门第还在那里,年龄也合适,一样有资格参加选秀的。
柳玉妆行礼之后,卫皇后又问雍若:“这个柳玉妆,梅卿认识吧?”
雍若微微点头:“的确认识。以前在英亲王府时,多次见过柳姑娘。”
“你们相处得如何?”
“柳姑娘要守孝,妾身要服侍太子,并无深交。”
卫皇后见她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便微微叹息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了柳玉妆。
柳玉妆听到雍若的声音后,本有些紧张,怕她从中作梗,阻挠自己进宫。听到皇后留下了自己,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
柳玉妆之后,卫皇后没有再问过雍若什么。
直到复选结束,定下了留宫观察的名单之后,她站起身来,对雍若说:“梅卿过来扶一扶我!”
雍若答应一声,上前扶着卫皇后的手臂,一起出了毓秀宫。
卫皇后并不急着回坤德宫,而是打发了那些看热闹的妃嫔,与雍若一起往御花园走去。
到了御花园,挑了一个风景还算秀丽的亭子坐下,卫皇后挥手让身边侍候的人都远远退开,然后对雍若说:“梅卿素来聪明,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毓庆宫,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妾身不曾想过。”
“是不曾想,还是不愿想、不敢想?”卫皇后扫了雍若一眼,嘴角带着一点笑。
雍若默了默:“都有吧!”
卫皇后意有所指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一次选秀,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梅卿难道不明白?”
雍若想:我当然明白。这一次选秀,皇帝一定会给凤寥指定正妻,增加小妾。自己这个宠妾的好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十分缓慢地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妾身只是一个东宫良娣,不便在此事上面多嘴多舌,以免得罪了哪个贵人,将来难以相处。”
她的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涩,语气也难以再保持平和。
卫皇后再次扭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捏了捏雍若的手:“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但有些事,你必须想在前头,否则将来就有得苦头吃了。
“刚才人多,你一言不发也就罢了。此时此处,已没有别人,你若不拿我当外人,不妨跟我说说实话。今日那些秀女中,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
雍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卫皇后,心想:皇后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以她的喜爱,来决定那些秀女的前程不成?
卫皇后为何这样给她面子?她心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想:难道皇帝还想破除门户之见,立她为太子妃不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给她一点极其意外的惊喜。
可转瞬之间,她骨子里的理智就迅速抬头,将这一点点惊喜一扫而空。
她就是当上了太子妃又如何?
皇帝给了她这样超乎寻常的“恩典”和“体面”,必定就会对她有超乎寻常的要求。
她若想达到皇帝的要求,后半辈子就得在“贤妻”“贤后”的桎梏里苦苦挣扎,受尽委屈和辛劳。何苦来哉?
而若是她达不到那些要求,下场只怕比当不了太子妃还要凄凉。比如说:冷宫,或者普惠庵。
她并不想领皇帝的这份“恩典”——如果真有这份恩典的话。
只是,卫皇后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装傻充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想了想,雍若便说:“既然娘娘如此体恤,妾身就直言了。
“柳玉妆姑娘虽是太子的表妹,但太子并不喜欢柳姑娘,以前在英亲王府的时候,太子对柳姑娘就十分冷淡。娘娘在决定柳姑娘去向时,还请考虑这一点。
“至于其他人,妾身不过只见了一面,并不敢妄加评议。”
卫皇后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虽然她看出了皇帝有立雍氏为太子妃的意思,或许只要雍氏和寥儿积极争取一下,此事就完全有可能达成,但她不能提点得太明白。
有些事,还是要看造化的吧!
初选之后,众秀女在毓秀宫学习礼仪。
雍若再未踏足毓秀宫一步,也没有安排人去毓秀宫打听什么,当然更不会上蹿下跳地对付谁、打压谁、抬举谁。
花柔保持着沉默。
玉净深感忧虑,几次三番想提一提秀女的事,问问自家主子是什么章程。
可雍若完全不搭她的茬,只状若无事地每日练习绘画,每隔几日去摸一摸已经转移到东宫的驴子,仿佛选秀之事并不存在。
有一天,玉净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埋头作画的雍若说:“主子,掩耳盗铃是不对的。”
雍若笑了笑,只回了她一句话:“引火烧身更加可悲。”
玉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悻悻地出去了。
她刚刚出去,就有小太监来报,毓秀宫一名宫女求见。
雍若手中的笔微微顿了顿,问道:“她有什么事?”
“那宫女说:太子的表妹柳姑娘托她来传话,柳姑娘想求见良娣,说有非常要紧的事要跟良娣和太子说。”
雍若想了想,继续作画,嘴里吩咐花柔:“叫她过来吧!”
第92章 交易
在东宫之中; 凤寥住正殿,雍若这个唯一的东宫良娣; 就占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昭德院。
昭德院的正房依然是三间; 中间是正厅,东侧是卧室,西侧是暖阁兼书房。
雍若坐在正厅里,神情淡漠地看着柳玉妆跟着宫女进来。
柳玉妆现在并没有诰命在身,就按照宫中礼节; 向雍若行礼问安。
直到她行完了礼,雍若才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吧!坐。”又吩咐宫女上茶。
等柳玉妆坐下,宫女上茶之后,雍若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来见我; 有什么要紧的事?”
柳玉妆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监,迟疑了一下:“良娣可否摒退服侍的人,让臣女单独禀报?”
雍若也想知道柳玉妆有什么“要紧事”,就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当厅中只剩下两个人时,柳玉妆搁在膝盖上、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有些紧张地握了握。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对雍若说:“我想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