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勾起唇角,打了个呵欠:“好啊。”
她就静静看他在搞什么鬼。
听她应了,李崇琰赶忙牵了她的手,挨挨蹭蹭地并肩出了书房。
一路上,顾春余光瞥见他数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笑,就不问,憋不死你算我输。
两人一路沉默了好半晌,被憋得快抓狂的李崇琰终于还是停下脚步,握紧了她的手,小心翼翼道:“我、我问你个事啊。”
顾春挑眉笑笑,一脸和气:“你问。”
“就,我有一个朋友啊,”李崇琰反复斟酌着措辞,“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是真的莫名其妙的,好像,仿佛,大概就,喜欢上了,两个人……你说,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我想,是可能发生的吧。”顾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李崇琰焦灼追问:“那、那若被他心爱的姑娘知道了,会、会怎么样?”
“是怕被哪一个知道?”顾春笑了,“不说喜欢上两个了吗?”
“就、就先……”不对,他不能确定他是先认识的“融融”还是先认识的顾春。
李崇琰又急又乱,简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自暴自弃:“我也不明白该怎么说。”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顾春“哦”了一声,点点头,只道:“我从屏城给你请了个大夫过来,她见过你这种失忆的症状,或许能帮上一些忙。晚些你让妙回春同她一道参详参详,或许他俩能一起寻出解毒的法子。”
交代完这些后,顾春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李崇琰惊慌得险些心都不跳了,长臂一展将她拖回来死死抱住:“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怎么转身就走呢!”
“李崇琰,我才离开一天。”被他抱得死紧,顾春挣脱不得,便冷冷抬头瞪着他。
李崇琰满脑门子冷汗,也不敢抬手去擦,就怕一撒手她就跑掉了:“都、都说不是我了!是、是我一个朋友!”
“呵呵,”顾春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你有几个朋友?便是有,你眼下能想起几个?”
李崇琰噎住,急得想喷火。
“你不必这么为难的,”顾春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原本软软的甜嗓冷得像在雪地里滚了十圈,“我有那个度量成全你。”但,绝不与人分享。
李崇琰急得一直摇头,抱着她的力道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不是的,成全个鬼啊!不是我不是我!”早知如此,就该坚持一开始的直觉,打死也不在她面前漏半句口风的……可是,那样也不对……唉,到底该怎么办呢?
顾春一听他还在睁眼说瞎话,顿时怒从心中起,抬腿就往死里踹他:“王八蛋!人渣!败类!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李崇琰觉得,她踹得一点都不痛。他都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踹了半天,顾春踹累了,顿时垂头丧气:“好了,我不怪你了,你松开吧。”
此话一出,李崇琰如蒙大赦:“真、真的?”
“嗯。”顾春抬起头,丧眉丧眼地瞥了一眼他憔悴的面庞,笑得跟哭似的——
“我不要了。”
不是她的,她就不要了,再喜欢也不要。
四个字,如裂天惊雷,一记暴击,李崇琰听懂了。
心口蓦地闷闷泛起腥甜的涩意,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再一次的,压着顾春……昏倒在地。
当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李崇琰扒拉起来准备抬回卧房时,惊见顾春的形象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狗血喷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晚了TAT
么么哒大家
第63章
这一回; 李崇琰足足昏睡了三日。
对此; 隋峻表示焦头烂额。
虽说定王府上下谁也不清楚殿下与顾春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隋峻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多半是关于那位神秘的“融融”姑娘的事……东窗事发了。
在此事上; 他很难对李崇琰生出什么同情之心,可李崇琰一直不醒,他手上有许多必须经由李崇琰首肯之事便只能干耗着,这就让他有些悲痛了。
如今的隋峻怎么也算定王府的门面人物,不好做出蔫头耷脑的模样叫外界徒生揣测,只能尽力抬头挺胸; 维持着唇角那丝神秘而得体的微笑; 假装一切尽在掌握。
隋峻深吸一口气,推开主院卧房的门,迈进卧房外间。
此时德叔正在外间盯着桌案上的那小半碗药一筹莫展,见隋峻进来,便勉强朝他挤出个笑来。
隋峻缓步过去; 轻声询道:“德叔,殿下还是没有醒吗?”
德叔摇摇头:“妙回春与那位姓花的小大夫都只说; 等。”
隋峻忍住叹气的冲动,又同德叔寒暄几句; 这才放轻脚步进了内间。
内间里,花芫在窗下的花几旁拿棉布沾着烈酒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妙回春坐在榻前的雕花圆凳上; 回头与花芫探讨着李崇琰脉象中的一些棘手之处。
二人见隋峻进来,便暂时停止了探讨,先后向隋峻打了个招呼。
“两个庸医,”隋峻低声抱怨,抬头见花芫居然是一脸笑模样,忍不住迁怒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花芫顺着他那隐隐带着指责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委屈轻嚷:“我天生就长这样!”
这话倒也半点不假。她天生一张讨喜的圆圆脸,只要开口说话,那唇角就弯得跟个月牙似的,便是她在说一些很严肃的话时,不熟悉的人也总觉得她在笑。
隋峻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样迁怒一个小姑娘不合适,便又向妙回春怒目。
不等他开口,妙回春就先下口为强了:“我俩已经尽力了……”
“春分那日殿下在本寨昏倒时,叶家家主只替殿下切了一回脉,开的方子喝了三顿,殿下就醒了!”隋峻哼了一声,黑着脸嫌弃道,“你们两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此刻再想想叶逊那一脸络腮大胡子,真是越想越可靠啊。
妙回春没接话,只是皱着眉又将目光转回去,盯着榻上那昏睡不醒的李崇琰冥思苦想。
花芫被隋峻的话惹恼,虽然看上去仍是仿佛在笑:“你这个愚蠢的外行人。不是我吹牛,连师父都说过,只要假以时日,我的医术不会在他之下!”
“你看,你师父都说要‘假以时日’了,”隋峻冷冷哂笑,“殿下三日未醒,足以说明你师父对你的判断很准确。”分明就是火候不到。
“那是因为他一直不好好喝药啊,”花芫倏地站起身,奈何身量过于娇小,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喂进去就吐出来,喂进去就吐出来,神医也没法子的!”
她都怀疑那位昏迷中的殿下是故意在捣乱。
要说他身上那“千秋醉”的毒,一时半儿她是无法彻底解了,可她之前在自家四姐身上已验过自己的药方,控制毒性不发作是可以做到的。
况且,这位殿下显然不是直接中毒,似乎是当年尚在母胎之中时受了母体牵连,因此他身上的毒虽是打出生起便有,毒性却远不如花四那么深。
可以说,他的情况比花四好上许多,若能好生喝药,早该醒了。
花芫忿忿的嚷完,又道:“真想知道春分那回你们是怎么给他喂下去的药……”
她这一通嚷,妙回春也不沉思了,将同样好奇的目光转向隋峻。
隋峻摸摸鼻子,惆怅道:“是请春儿给喂的。”
“啊?”花芫失望地缩回花几旁的椅子上,唉声叹道,“可惜春儿被气跑了。”
三日前那个早上,在众人将吐血昏倒的李崇琰安顿下之后,顾春叮嘱花芫好生替他诊治过后,便独自离去,说是去叶家在宜阳城东郊的新宅子帮忙搬家去了。
众人自然瞧得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却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于是也没谁敢拦她。接着这一连三日,她也没有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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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一夜,在花芫与妙回春反复的多种尝试之下,昏迷四日的李崇琰终于醒转。
他按着额角自己撑着床榻坐起身来,靠坐在那里沉吟半晌后,忽然惊慌一掀被子就要下榻。
候在外间两名侍者闻声而动,进来一瞧他醒了,其中一个赶忙出去找德叔。
待德叔与妙回春、花芫一道兴冲冲赶来时,见他已在侍者的帮忙下换好了衣衫。
“躺回去,你给我躺回去!”花芫急得指着他喝道。
德叔皱眉瞥了她一眼,妙回春也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暗示她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这位讲话。
毕竟这是新任的宜州最高主事者,堂堂一个镇守一方的藩王,被个小姑娘指着脸呵斥,这事若传出去……定王殿下不要面子的啊?
李崇琰倒是不以为忤,反而向花芫道:“你是济世堂那个小姑娘?”
这几日他在昏睡中偶尔会有神识清醒的时刻,记忆陆续回笼,基本已经恢复。此刻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他二月里在济世堂见过的。
花芫点点头,声量小了些:“你得躺着,别急着出去,还得……”
“你师姐呢?”李崇琰打断她的话,急急问道。
“你是说春儿吗?”花芫见他颔首,便正色强调,“她是我师妹!我才是师姐!”
德叔与妙回春都有些傻眼,毕竟花芫瞧着就是个小孩子,横看竖看都与“师姐”这个身份搭不上。
李崇琰却没心思好奇这个,“她人呢?”
“回家了……”
“德叔,替我备马,”李崇琰扶额,闭目忍了忍因虚弱而起的眩晕,又对妙回春道,“告诉隋峻和冯星野,我上团山本寨一趟,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花芫见他面色惨白,于心不忍地提醒道:“她没在本寨。”
“你不是说她回家了?”李崇琰被她这颠三倒四的说法搅和得,头更晕了。
“哦,叶家大宅搬下来了,就在宜阳东郊。”
花芫话音刚落,眼前就只余一道残影飞窜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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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崇琰循着花芫口中的“宜阳城东郊”这个方位找到叶家新居时,他立刻就明白,叶逊想要推动团山“军民分治”之事,并非因为他的出现才临时起意的。
其心意之坚决,端看眼前这处宏伟壮观、布局严谨的豪阔宅邸群落,就一清二楚了。
李崇琰控着马缰徐徐行过牌坊,粗略一估量,就感觉此宅占地不下五亩,比他那座暂作定王府的宅子还要大上一些。
目之所见,主体建筑约有五幢,辅房近八栋,分五道门一字排列。门、屋、街、巷构思精巧,工艺精良,根本不可能是一日而成的。
马行片刻,终于瞧见挂了“叶宅”牌匾的大门。
正巧叶逊正在对叶盛淮交代着什么,叶盛淮原本正点头恭聆父训,一抬眼瞧见马背上的李崇琰迎面而来,忍不住就笑了。
叶逊皱眉回头,一看是李崇琰来了,居然也跟着笑了。
“殿下,来找我家春儿么?”叶盛淮步下台阶,笑得幸灾乐祸地过来,顺手替他牵了马,“但是呢……”
李崇琰一看他那副打算落井下石的嘴脸,立刻就决定,还是不要接他这话茬的好……在叶逊面前揍他儿子,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于是他翻身下马,连个白眼也懒得搭给叶盛淮,徐步上了台阶,执晚辈礼道:“叶叔。”
哪知叶逊抬手就拦住了他的礼,反倒还了他一个礼:“定王殿下安好。”
叶逊这态度让李崇琰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逊又笑道,“这几日家中都在忙着迁居,有些事本想在安顿好之后,专程上定王府与殿下面谈的。殿下里面请吧!”
他越客气一分,李崇琰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
见叶盛淮在台阶下捧腹暗笑,叶逊淡淡扫他一眼:“阿淮,你还不赶紧走?”
“是,爹。”叶盛淮还得赶去副寨接几个小孩,没时间留下来看李崇琰笑话,便老老实实地行了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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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逊亲自领着李崇琰进了大门,一本正经地向他介绍起这座豪阔的宅子来:“……共五幢主体,均采用‘三厅九栋’的格局,厅堂、天井、回廊一应俱全;另有八栋辅房……共有房一百二十余间,均系砖、石、木结构……”
“叶叔,”李崇琰揉着额角,开门见山道,“别绕我,有话您直说就是了。”
叶逊将他迎进正厅落座,又唤了一名小徒弟奉了茶来后,才慢慢悠悠地切入正题。
“打从开国起,就是四大姓共掌团山,一开始这样做也算顺应局势,自己屯田垦地,不必伸手问朝廷要粮饷,自有底气不沾染朝中乱象,倒也逍遥自在,”叶逊举盏,小心翼翼避开了自己的络腮胡,浅啜一口清茶,才又娓娓道,“可经过几代繁衍之后,便彻底成了宗族管制,军纪军法逐渐名存实亡。再加上如今又快要后继无人,所以,我走这一步,也是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