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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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杏纸上春-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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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迟疑,李崇琰神色郑重道:“你不必有顾虑,前些日子我遇到麻烦时是她帮的我,就权当给我个机会报恩吧。”
  叶行络见他诚恳,一时情急也就同意了。
  考虑到李崇琰在凉云水榭还有人可以搭把手,叶行络认可了他将顾春挪到那边去方便照顾的提议。
  此刻顾春才喝了药正自沉睡,李崇琰抱她回凉云水榭也没将她惊醒。
  叶行络留了药方,又细细交代了每日该去药庐找谁拿药,仍是不大放心。
  她想了想,还是又对李崇琰叮嘱道:“殿下,春儿她在病中,难免会犯糊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担待些。若殿下实在被她烦极了,也请不要吼她……”
  “没什么可冒犯的,我会照顾好她,你放心。”李崇琰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顾春一眼。
  此刻她面上有些虚弱的苍白,两颊又浮着病恹恹的红晕,全无当日在济世堂初见时那顾盼生辉的神气模样。
  不知为何,她明明乖乖躺着,并无因不适而辗转的迹象,李崇琰心中却没来由地抽起一阵疼。
  他的保证并未使叶行络彻底心安,她急急又道:“春儿她……她小时遇见一些事,后来每回病中就总爱粘人,请千万别丢她独自在房里。还有,她糊涂起来可能分不清谁是谁,会……会逮着人胡乱撒娇的……”
  她实在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这位殿下瞧着并不像个温柔的人,若被顾春闹烦了,也不知会不会将她丢着就不管了?
  “若我实在扛不住,会让人去找司凤池或叶逊的。”
  叶行络不敢随意找别人帮忙,怕的就是叫叶逊知道顾春是被自己抓的药放倒的,只怕会气得当场抱一捆银针将她扎成筛子。
  听李崇琰这样一说,忙紧张兮兮地叮嘱说找司凤池就够了,万不可惊动自家师父。
  得他点头应允,叶行络才终于惴惴不安地咬着唇,匆匆离去。
  李崇琰总觉得叶行络藏了什么事没说,不过他也并不急于探知答案,只是缓缓踱到榻前,居高临下望着那个喝了药正睡得甜滋滋的人,心下好笑地喃喃挑衅道——
  病糊涂了就会撒娇?那快醒了撒个娇来瞧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依然是萌萌哒存稿箱。
  依然爱你们么么哒~~


第18章 
  “阿络,我是不是瞎了……”
  哭唧唧的甜嗓如春日午后的细碎雨丝,猝不及防地跌入水面,荡起一圈一圈连绵不绝的恼人涟漪。
  原本手执书册窝在榻前椅子上的李崇琰没来由地一顿。
  他瞪着轻颤的长指,发现自己周身忽然发僵。这算什么见鬼的反应?
  许是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原本平平躺在榻上的顾春开始扭来扭去,自己也不知是想坐起来还是想侧身,口中喃喃地含混低泣:“完了,我一定是瞎了……还聋了……”
  “没瞎,也没聋。”李崇琰见状回魂,好笑地摇摇头温声应她,放下手中书册起身靠近榻前。
  终于听到回应,泪流满面的顾春像个闹觉的孩子,闭着眼颤巍巍自被中伸出双手。
  李崇琰略有些迟疑地伸出手,轻颤的指尖才触到她温热柔软的掌心,便被她反手握住。
  “没聋,可还是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她此刻本就糊里糊涂的,叶行络开的方子中又有些许助眠的药材,是以她手上并没有什么力气,可李崇琰不知自己为何会不忍心甩开她的手,“你闭着眼,自然看不……”
  没等他说完,兀自闭目哭兮兮的顾春软软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仿佛一团毛茸茸、软搭搭的小动物突然在他心尖上滚了个圈。胸腔忽然被温温软软的暖意塞满,害他整个人无端端跟着发软,险些站立不稳扑倒在她身上。
  “睁不开啊……”那张恹恹着没什么精神的俏脸哭得极其可怜,努力将他往榻上扯,“阿络抱抱……”
  一把大火忽地在李崇琰面上呈燎原之势,他奋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自牙缝中迸出一句:“不抱。”这家伙是在找死吧?啊?
  “就抱一下……我瞧不见,你躺我旁边好不好,”顾春期期艾艾地掉着眼泪,挣扎着就往榻边蹭,“抱、抱着才不会被偷偷丢掉……”
  李崇琰原本打算干脆用被子将她裹了拉倒,却在听见她后头这半句时心中蓦然一阵刺痛,便鬼使神差地由着她拖住自己的手掌,顺着那股微弱的力道就靠坐在榻上了。
  “谁要把你……丢掉?”李崇琰喉头滚了滚,僵着周身,一动不动地任她软搭搭抬起左臂环上自己的腰间。
  终于抱住人的顾春心满意足,也不答他的话,倒是制住了哭泣。
  迷迷糊糊间她大约是觉着满脸泪迹不舒服,便拿软嫩嫩的脸颊凑到他衣衫上蹭了两下。
  见她还要蹭,李崇琰赶忙一掌按住她的脸:“好了,不、不许乱动了!若再胡来,你很可能会死你信不信……”
  他有预感,若是再不制止她毫无章法的趁病中行凶,他们两人之间至少会死一个。
  糊里糊涂的顾春全不懂他的苦心,只是疑惑地眯眼虚虚觑着他,蹙眉思量半晌,才含含糊糊地指责道:“骗人的,你不是叶行络。”
  她说话间吐出的温软气息全在李崇琰掌心,烫得他急急将手收了回来,心跳急如擂鼓。
  李崇琰顶着满面的灼烫翻了个白眼,任她将半张脸贴在自己身侧,硬声硬气地咕囔:“我又没说过我是叶行络,还不都是你在说。”
  他大人有大量,不跟病糊涂的人计较。
  顾春哼哼唧唧地将眼皮撑开一道缝,忽地绽出淡淡的甜笑,“娘!”
  莫名其妙变成别人娘的李崇琰才忍下弹她脑门的冲动,却又听她小小声声地嘀咕:“卫钊……”
  当他是叶行络他忍了,当他是她娘他也忍了……可抱着他喊卫钊,这着实就很过分了!
  李崇琰垂眸瞪着她惺忪眯缝着眼,那像只初生的小猫崽崽般的模样终究使他忍住满心不忿,咬牙切齿地伸手去轻轻捏她的脸,“给你个机会想清楚再说话,我是谁?”
  “……卫钊他不是人,是鬼!”本就因病着而吐字不清的顾春此刻被他捏住脸,口吃愈发含糊,却仍执着地将整句话骂完,“讨债的鬼。”
  痛骂完卫钊之后,她眯了眼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对吧阿瑶?”
  李崇琰这才勉为其难地松了手,想起她先前嘀咕的那句话,便皱了眉心再问一次:“谁要偷偷将你丢掉?”
  心中又隐隐冒起火起来,他却十分清楚,这火气绝不是对她。
  究竟是谁给她心中埋下这么深的阴影,让她惟有在病中神识涣散之际,才敢借由向身边人黏缠的举动,来偷偷释出自己的不安?
  “阿瑶,我腰疼……我哪哪儿都疼……可难受了……”
  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
  哭笑不得的李崇琰只得暂时放弃追问,任她拉着自己的手覆上她的腰间。
  见她病怏怏难受又糊涂的神情,赧然且窘迫的李崇琰忍不住隐有些愧疚。若非前日他置气拿话激她,任她偷懒躲闲歇上一日,或许她就不会累成这模样了。
  “这里疼?”顺着她的指示,李崇琰无奈苦笑,长指轻轻按了下去。
  像被烫着似的,顾春整个人应声朝他怀中一缩,嘤嘤哼道:“对……”
  事情的走势已越来越不像话,破罐子破摔的李崇琰只能眼观鼻,鼻关心,努力摒弃心中杂念,任劳任怨地替她揉按着腰间。
  哪知更不像话的是,怀中这家伙时不时还哼哼两声以示满意……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崇琰绝望地红着脸抬眼望着房顶的雕梁,想不通自己先前为何会喜滋滋主动跳进这水深火热的坑里。
  脑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这间屋子真糟糕,不能再待下去了!
  接着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反对:若是换别人来待在这间屋子,那更糟糕!
  好在这令人面红耳赤的糟糕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闹腾完了这一顿后,始作俑者再度安然睡去,除了一直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之外,再无别的什么不妥之举。
  ****
  因燕临在前几日便奉了李崇琰之命下山去了,今日自是隋峻候在门外的。
  先前房中那番让人尴尬的动静他是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泯灭人性、助纣为虐的奸佞小人,明明良心隐隐作痛,却没有勇气推门制止罪恶的发生。
  好在那令人尴尬的动静很快便平息了,可这让他更加尴尬。
  他开始思考,是否需要吩咐厨房调整一下殿下的饮食结构……或许殿下的情况,尚未糟糕到要上叶家济世堂求药的地步?
  午时,司家特地拨给凉云水榭的小丫头替顾春端了粥来,隋峻连忙接过托盘,努力维持镇定的微笑:“病中之人……吃肉末粥合适吗?”
  小丫头笑眯眯地低声解释:“春儿不爱喝白粥的。”
  又同小丫头闲话了几句,隋峻提醒她去替顾春煎药。顺利地将小丫头支走后,他才回身敲了门。
  听得里头低声应了,隋峻便端了那碗肉末粥推门而入。
  里头的场景显然比他想象的要正直许多……却还是糟糕。
  顾春兀自环住李崇琰的腰缩在他怀中,似是意识到又有人进来,便微张了眼觑过来。
  “峻哥……早上好啊。”
  她字正腔圆地喊完这句后,又一头扎进李崇琰怀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崇琰觉得自己的牙差不多快磨到只剩牙根了。不是糊涂到不认人?怎么瞧着隋峻就不会认错?!
  隋峻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过去,低声道:“殿下,叶行络说过,春儿的药是饭后服用的。”
  见李崇琰满眼冷箭嗖嗖飚飞过来,一向很识时务的隋峻立刻重新做人。“殿下,叶行络说过,顾春的药是饭后服用的。”说着还自觉地将头扭向一边。
  李崇琰这才收了眼中冷箭,垂眸轻轻晃了晃怀中的人:“你不饿的吗?”
  “饿……”顾春眉头微蹙,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微张了嘴。
  嗷嗷待哺。
  李崇琰认命地吐了一口气,有些残忍地将她拖着扶坐起来靠在床头,就着隋峻手中的托盘拿小勺一口一口喂着。
  低眉顺目地沉默许久后,隋峻终于挨不住良心的苛责,轻声道:“团山虽无男女大防的讲究,可殿下这样,算不算‘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眼没瞎,自然看得出此刻顾春是因在病中糊涂了;可他心也未盲,当然明白殿下此刻的举动实在有些……
  “你直说趁人之危即可,”李崇琰白眼瞪他,面上赧然地低声吼,“没见我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么?!”
  隋峻想了想,徐徐抬头,满面严肃:“殿下受惊了,可需要属下出手救驾?”
  恼羞成怒的李崇琰正想叫他滚出去,却忽然感到怀中的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不吃了?”
  隋峻再度低眉顺目地垂下眼,良心却忽然没那么痛了。
  殿下自己大概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语气,真真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顾春软绵绵睁开眼,对李崇琰笑得乖乖的:“我只需要吃很少一点就够的……”
  当她垂着脑袋将脸埋进李崇琰肩窝时,唇角扬起乖得不得了的笑意,很轻很轻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隋峻震惊地抬眼,见李崇琰也是眉头紧锁。
  那句话她说得极轻,可显然两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她说的是——
  不要丢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依旧是萌萌哒存稿箱~~~
  爱你们哟~MUA~!


第19章 
  团山所在的西南边陲已有近百年未发生过大的战事,因此山下的屏城、及屏城所属的宜州,或许甚至包括远在京中的兵部,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团山还有共计二十一个屯兵寨。
  隔山有强邻。山上有碉楼。寨中民居的院墙上有十字箭孔。寨中街巷的布局亦呈防御态。
  二十个副寨与本寨遥相呼应。茶神祭典那日,二十个副寨都有人来,却人人自律,全程井然有序无需调度。
  还有本寨中那些似乎无处不在、只闻声不见人的鸟语隐身哨。
  以及那日午后在茶山上,江瑶身边那个少年挥舞的红黑双色令旗,所用的是立国之初的古老旗语。
  前些日子李崇琰以旁观者的身份听到、看到的所有线索,已让他心中有了七八分的肯定,再从司凤池口中得到印证后,所有那些曾引起他注意的蛛丝马迹,便都明确指向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团山屯兵寨,千真万确就是一支被人遗忘的戍边屯军。一支建制时间或许可以追溯到立国之初的戍边屯军。
  可是,那道为期两年的口谕究竟是让他来做什么的,这仍是个谜。
  “说吧。”李崇琰负手立在窗前,嗓音刻意放轻。
  窗外,有漫天杨花正作飞雪,无声跌入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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