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蓉望着他; 等待下文。
他却又不说了; 下床披上外袍; 径自出了屋子。
确定了去虞灵谷; 洛蓉一回侯府就将此事告诉了洛禾; 事关皇上性命,洛禾自然是鼎力支持; 还打算派侍卫前往护送,洛蓉好说歹说他才作罢。
薛氏帮她收拾好行囊,虽知道还会回来; 心底却依然很不舍,临行前一夜与她说了许久的话,翌日便起得晚了些,匆忙穿戴好出门,发现洛婵站在门外,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洛蓉心急如焚,生怕奚泽甩下自己一个人走了,随便敷衍了洛婵几句就跑了。
洛婵叫了好几声蓉姐姐,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很快消失不见。
忽然之间,空落之感袭上洛婵心头,想要问的话全忘了,连忙提起裙摆追了上去,自己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就想再看她一眼,可是气喘吁吁跑到府外,清冷的大街上哪还有她的身影。
帝师府。
奚泽将一封信递给阿罗,严肃道:“将这个交给他,越快越好。”
阿罗满脸迟疑,“族长,让青青去吧,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护送你回去不是笑话嘛。”
“说什么呢,谁三脚猫了?”青青尖声斥问,表示不服。
奚泽敛容道:“好了,那地方你去过,应该更快一些,青青要保护蓉儿,这一路上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我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在蓉儿身边。”
阿罗这才不情愿地接过揣进了怀里,青青挤眉弄眼地冲他做鬼脸,突然嘭地一声巨响,屋门被踹开,几人循声看去,就见洛蓉扛着个比她自己还大的包袱威风凛凛出现在门外。
“太好了,你们还没走,”瞧见奚泽还在,洛蓉庆幸地拍了拍胸脯,然后哼哧哼哧挪进来,“我们何时出发?”
青青半张着嘴,“你将整个侯府搬空了吗?”
“哪有,我只带了茭瓜饼,如意糕,蒸卷,胡椒粉,小铁锅,枕头,梳子……还有几件衣裳,胭脂水粉,首饰珠宝可一件都没带。”
青青僵直的目光移向奚泽,“族长,我觉得有必要精简一下准夫人的行李,您认为呢?”
“需要吗?”奚泽反问。
洛蓉连连摇头,一个劲朝他使眼色,当着他们面就这样眉来眼去,青青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讪笑着别开脸,“你们高兴就好。”
奚泽满意地嗯了声,“那就都交给你了,”然后起身从洛蓉肩上拿下包袱甩过来,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青青惊呆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转眼瞅向看好戏的阿罗,打商量道:“不如,我们换一下,我帮你去跑腿……”
“想得美!”阿罗立即护住胸口的信,翻了个白眼飘然远去。
奚泽等人先行一步,阿罗等他们都走了才出发,刚从帝师府出来,就见洛婵大汗淋漓出现在眼前,竟像是一路跑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蓉,蓉姐姐呢?”瞧见他,她急忙抓住询问,额前发丝都被汗水浸湿。
阿罗视线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眼神微动,“走了。”
“走了?”洛婵失望之情无法掩饰,颓然垂下双臂,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快,我要是中途没有休息就好了……”
“你……有急事吗?”阿罗道:“我可以帮你转达。”
洛婵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不用麻烦了。”
她这幅模样疾奔而来,怎么可能没有要事,阿罗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目光一暗,没有再多言。
洛婵喘了几口气,呼吸平复了些后又道:“蓉姐姐既回了虞灵谷,想来婚事是要延后了。”
阿罗无声点头。
“不晓得多久才能回来,皇上他……”
她一提皇上,阿罗突然没来由地烦躁,不耐烦地直接打断,“姑娘放心好了,族长既回去了,自然是有法子解蛊,皇上不会有事的。”
洛婵表情瞬间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面如土色地重复他的话,“解蛊?皇上被人下蛊了?”
阿罗眉头一跳,“你,你不知道?”
洛婵愣了片刻,猛地又一次抓住他,“阿罗,皇上真的中蛊了?谁下的?多久能解?”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族长说的,”阿罗蹙眉道,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洛婵表情呆滞,好像失了魂魄,半晌没有反应,阿罗忍不住又瞧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洛蓉和彭长老斗了一路的嘴,加上有奚泽在身边,倒也不觉得疲倦,始终都是精神饱满的状态,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从出了金陵城开始,便不断有人埋伏暗杀,大多被奚泽避了开来,实在避不过的,也都是奚泽将人引到别处解决。
她睡觉的时候,奚泽一眼不眨地守在旁边,保护着她不受半分伤害,明知道带上她是个负累,可他甘之如饴,甚至暗中希望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就这样一直在路上,永远不要到达才好。
可是路总有尽头,而且洛蓉心系陈牧,一路上快马加鞭,比预计的竟还早到了几日。
而此时的金陵城,已经是风起云涌,陈牧昏迷期间醒来过一次,身边亲近之人只一个贤王,便下了道旨让他暂时监国,陈闵推辞再三,临危受命。
诸多重臣一夜之间倒向贤王,朝堂风气好的诡异,无不歌颂贤王英明贤能,默默无闻的王爷一跃登上权势巅峰。
一片大好的形势中,唯有洛禾觉得不太对劲,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陈闵表面依旧是温厚谦恭的模样,但偶尔流露出的神情,不经意的眼神,在他不自知时已将他出卖,不过是没人发现,或者没人敢说罢了,这个王爷绝不简单,他想要的或许不止目前这些,洛禾头一次以审视的目光开始看待这个差点成为自己侄女婿的人。
贤王府。
听到冯攀禀告派去的人又一次败在奚泽手下,陈闵胸膛大幅度起伏了几下,勉强压下怒火开口,“算了,眼下他离京,倒是个好机会,国公府的人都安排好了?”
“是,已经准备妥当。”
“那便开始吧,还等什么,对了,那个太医尽快解决,不要留下后患。”
“是。”
冯攀躬身退走,不小心碰到旁边兵器架上的长剑,慌忙摆好,剑光正好从陈闵脸上闪过,余光中,他缓缓勾起了唇角,神情阴森诡谲,令人通体生寒。
“走了,就别想回来!”
狠戾的声音随即钻入耳朵,冯攀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赶紧出去了。
陈闵隐忍多年,外人都道贤王德才兼备,淡泊名利,只有冯攀知道他有多阴险毒辣,为了坐上那把椅子,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给自己亲生母亲下药,以母妃身体不好为由留在京城,扮演一个孝子的角色,实际暗中拉拢朝臣,培养自己的势力,可怜太妃至死都不晓得,自己体弱多病竟是拜亲生儿子所赐。
冯攀从小跟在他身边,本是暗卫,十岁左右时被他用计安排进冯府,成为冯启盛的养子,多年来为他搜集情报,立下汗马功劳,洛蓉被冯屹劫持那次,也是冯攀从中作梗,曹家因此受到重创,朝中势力连根拔起,陈闵趁机安排了许多自己的人,如今都是身居要职。
就连帝师的身份,他也早就知晓,并非陈牧主动相告,而是自个猜的。
洛蓉与奚泽重逢后,时常往帝师府跑,曹家虽然知道,但是没有将两个人往一块想过,毕竟帝师的年纪众所周知,只有陈闵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在太后为洛蓉和帝师赐婚后,侯府姑娘任性妄为,随心所欲的名声太过响亮,他根本都不用打听,笃定依照她的性子断不会答应,没想到她不但答应了,还答应的很高兴很爽快!
他开始观察巫咸族长,试探着将两个人当做同一人,意料之外的发现许多蛛丝马迹,证实了他的猜测。
比如奚泽竭力扳倒曹家,比如洛禾和齐进对他态度的变化,比如侯府众人对洛蓉与奚泽关系的平静以对,太多太多,让他不得不相信。
帝师与皇上感情深厚,现在怎么对付曹家,日后就会同样的对付自己,他太过机警,留着是个极大祸患,陈闵不得不防,所以派死士去刺杀他,便是那次被秦觉碰到。
秦觉乃洛禾一手栽培,陈闵没想过拉拢他,只是利用了一番,故意接近,引导他的破案思绪,将刺杀之事顺理成章推到了正好撞上来的冯屹头上。
机关算尽,终于走到这一步,陈闵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殊不知,他的背后,早就已经一览无余。
☆、第80章
清晨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两个佝偻着背的老丈蹒跚行走; 再无他人; 长街一眼望到头; 空荡荡的连只鸟儿也不见。
忽然铿锵的脚步声传来; 老丈眯着眼; 远远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疾奔而至; 整齐划一,似乎是官府的人,慌忙往旁边让开。
那队人直奔街尾的巍峨大宅而去,打头的官差上前叫门; 动作粗鲁,门板拍的啪啪直响。
守门护卫打着哈欠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 便被官差一把推开; 一行人呼呼喝喝闯了进去。
齐俊睡得迷迷糊糊; 被外面嘈杂声音吵醒,不悦地翻了个身; 睁着惺忪得睡眼大喊,“来人。”
小厮立刻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大清早嚷什么嚷,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小厮着急忙慌地解释,“世子爷,您快起来吧,外面好多官差。”
“官差?”齐俊瞬间清醒,穿上外袍疾奔至前院; 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被护卫拦着,齐进也正好从另一边过来,父子两对视了一眼,大步上前。
“你们好大胆子,敢擅闯国公府,”齐俊怒喝。
官差里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正是刑部吴侍郎,皮笑肉不笑道:“国公爷,世子爷,有人密报国公府欺君罔上,助前大将军陆明成和征北将军陆陌寒假死出逃,隐瞒多年,可有此事?”
齐进脸色一变,眼神闪烁。
齐俊瞅了眼他爹,呵呵两声,指着吴侍郎,“没有证据少在这放屁,金陵城谁人不知当年大将军坠崖而亡,征北将军落入北周,**离世,整个陆家毁于大火,如今你说没死就没死,开什么玩笑!”
“世子爷别激动,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吴侍郎脸上带着狞笑,“有什么话,您留着公堂上说吧。”
“奉命?奉谁的命?我倒要看看谁能动得了国公府。”
“贤王奉旨监国,此等大事自然是要王爷做主了,”吴侍郎道:“否则下官纵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擅闯国公府啊。”
“陈闵?”齐俊胸中怒火翻滚,只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齐进冷笑,终于装不下去了!
齐俊长这么大干过不少混账事,有他老子和太后姑母罩着,没人敢跟这个小纨绔计较,只有他舅舅下狠心惩罚,所以他一向都离洛禾远远的,当然他的那些小打小闹跟冯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多少有点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两年觉悟提高了,更是收敛许多,因为他无比清楚,一旦犯了事,舅舅一定会第一个宰了他。
可他没想到,他老子年轻时比他还不靠谱,竟敢欺君!要知道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入狱之后,他就开始碎碎念,念到洛禾来时,一改平日退避三舍的态度,立即热情扑上去抱住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舅舅,你可要救救我们啊,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洛禾被他嚎得脑仁疼,厉吼了声,“住口!”
齐俊登时闭上了嘴,胆战心惊地看他。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洛禾指着他鼻子数落了一阵,转向旁边笔直矗立等待训话的国公府两口子。
默了片刻,情绪稍稍平复。
“阿然……真的没死?”
阿然是洛长宁的四姐洛长然,也是陆府三夫人,征北将军陆陌寒之妻。
洛长宁鬼鬼祟祟地四下瞅了瞅,洛禾道:“还不快说!”
瞧他那样子,应是已经做了安排,将狱卒都支走了,洛长宁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
洛禾表情有了细微变化,目光平移向齐进,“是你帮陆家两兄弟脱身的?”
齐进忙道:“我哪有那本事,都是大表哥安排的,当年先皇忌惮陆府势力,设计要杀他们,他们除了逃还能怎么办,难道白白等死么?假死隐退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既能保命也能让先皇心安。”
洛禾面容一肃,“先皇岂是能随便非议的,活到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哎呦,大哥啊,这不是跟你说嘛,”齐进道:“再说此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知道的人只有我跟阿宁,谁晓得如今会被翻出来,”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而且你那好女婿也掺了一脚呢。”
“奚泽怎会跟此事扯上?”
“不然你以为我如何与他认识的?大表哥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