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蓉抬头看去,只见那壮汉满脸横肉,额头一道黑色疤痕,双目如鹰,眉梢肩头都沾着雪花,看起来极是凶恶,随着他进入,一阵寒气席卷而至。
风声凛冽,门外的天地银装素裹,隐约可见廊柱雕花,庭园干枯的花木,还有年久失修而脱落的墙皮,瞧着竟不像是青楼。
“哭什么哭,再哭就将你们卖到妓院去!”壮汉的怒吼证实了洛蓉的猜测,一群人听到这句话,登时闭紧嘴,不敢再发出丁点声响。
“抬起头来!”
无人敢违抗,全都战战兢兢仰起脸,壮汉一个个捏着看过去,长相稍逊不太满意的就派人带走,那些女子似是明白会被带往何处,挣扎叫嚷着不肯走,被她一脚踹到了外面雪地里,半晌爬不起来。
到洛蓉时,壮汉明显眸光一亮,伸手欲细细打量,被她侧头避开,面上浮现怒容。
洛蓉冷眼睥睨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想活命的话赶紧放了我!”
壮汉讽笑了几声,猛地用力捏住她下巴,神情狰狞,“爷管你是谁,到了这里,都得听爷的,爷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再不听话,爷割了你舌头信不信?”
洛蓉怒火中烧,却也清楚此时不可逞口舌之快,否则吃亏的是自个,拼命忍住不语,只是眼神无法隐藏,里面的火几乎喷了出来。
壮汉死死盯着她,半晌后忽然松开手,意味深长道:“倒是个泼辣小妞,生得如此娇艳,爷都想自个留着了。”
洛蓉心中一紧,就见他又俯身下来,拍了拍她脸庞,“乖乖听话,爷不会亏待你的。”
话落转身出了屋子,吩咐门口弟兄好好看着。
“狗东西,等落到本姑娘手上,有你好看的,”洛蓉揉了揉被捏疼的脸颊嘀咕,旁边青青小声道:“那个就是雷哥,你别顶撞他,会受罪的。”
“受罪的还不一定是谁呢,”洛蓉哼道,她已有了主意,自己失踪,爹爹肯定会满城搜寻,他掌管宿卫营,这城中将士大多都认识自己,只要逮个机会在外面露面,一定会有人认出,即便没有碰到搜寻将士,她也可以留下线索,首饰不见了,还有鞋袜衣料,那雷哥块头虽大,脑子却不甚灵光,竟然看不出自己的绣鞋非普通人家所能穿的。
她倒不担心无法出去,照雷哥方才之举,她们明显是另有所用,可是除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不过无论如何,总归不会永远关在这里。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此处已非金陵城地界,倘若真的远离了京城,她纵使逃出去,也很难顺利回到侯府,思及这些,洛蓉心就揪了起来,双腿也隐隐作疼,伸手揉了揉,脑中蓦地闪过奚泽帮她揉腿的画面,鼻子一酸,忽然无比想他。
也不知奚哥哥如今在做什么,自己失踪了,他会不会着急?他懂卜筮,不晓得能不能算出自己现在在何处?
胡思乱想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内一片漆黑,那群女子哭累了相继睡去,洛蓉冷的打颤,根本没有一丝困意,蜷缩在床头发呆,到了半夜,意识变得迷糊,刚刚躺下去,就听外面悉悉索索的一阵声响,屋门轻轻被推开,压低的说话声随之钻进耳朵。
“雷哥说了,她们可都是要送给大官的,不能碰,你不要命了!”
这个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像是上了年纪,洛蓉登时清醒,睁大眼睛不敢动弹。
“胡叔,你不说我不说,雷哥怎么会知道,嘿嘿……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娘子,却只看不摸,岂不太可惜,”说着一声□□,“雷哥能忍,我可忍不住,好歹忙活了那么久,犒劳一下自己也不为过吧。”
这个人倒像是挺年轻,只是言语着实令人恶心,洛蓉稍稍偏过头,瞧见一个低矮肥硕的影子朝这边移动而来。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那你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否则雷哥那不好交代。”
“知道了知道了……”
屋门无声合上,影子越来越近。
洛蓉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他,黑暗之中,他摸索着一点点前行,在旁边停下,两只手伸向了沉沉入睡的青青,精准地捂住她的嘴,整个脸埋在了她脖子里。
青青瞬间惊醒,奋力挣扎着,却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腿脚被他压住,双手紧紧揪着他背上衣服,想将他推开,可是无济于事,小脸上爬满了泪痕。
洛蓉离得最近,将一切看在眼里,胸口如同烈焰焚烧,哪里还能忍住,当即翻身而起,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不防,洛蓉又带着怒气,用劲颇猛,若是以往,早在五步开外了,但眼下到底是许久未进食,精力不佳,仅仅将其踢了开来,他弹开的瞬间,青青哇地哭出了声,屋里所有人都被惊醒,看到地上那团明显属于男人的身影,顿时明白过来,全惊慌失措地缩在了墙角。
洛蓉扶起青青,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迅速往后退。
地上的影子哎呦叫了几声,爬起来怒瞪向洛蓉,“臭丫头,敢踹老子,今儿个就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第48章
说话间他猛扑过来; 目标明确直冲洛蓉,青青吓得惊声尖叫,撒腿就跑,躲在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洛蓉虽不会武,性格使然,却也不像平常姑娘那般娇弱,轻松避开这一猛扑,转身用力踢向他屁股; 直接将他踹趴下; 不等他有反应时间; 眼疾手快抄起桌案上烛台朝他后脖子砸去; 他倒也机灵,打了个滚躲开,嘴里骂骂咧咧; 誓要让她好看,显然已怒极; 洛蓉也不敢离得太近; 将手上烛台扔过去迅速跑向门口; 拍门喊了几声,未有任何回应,额头不知不觉沁出了汗。
她记得方才那两人的话,雷哥吩咐过不能碰她们,因为她们都是为某些朝廷命官留着的,闹得动静大些; 兴许会将他引过来,洛蓉心想着,分神看了眼缩在角落的那群人,倘若她们齐心协力,即便不能引来雷哥,这么多人,也断不会让那淫*贼得逞,可她们什么都不敢做,只会呜呜咽咽的哭泣。
“要哭就哭大声点,要么就别哭,过来帮我,”洛蓉气恼地喊了声,隐约看见有几人抬起头朝她看过来,似乎在犹豫,但到底是没有动作,连声音也消失了。
而那淫*贼已经凶神恶煞朝这边冲来,洛蓉急忙避开,退到窗边,瞅见有个花瓶,立即砸了过去,趁他闪躲的功夫,抓起支窗户的叉杆冲过去照着他的头一顿猛抽,他一开始防备不及,挨了几下打,很快便钳住叉杆,逆转了局势。
洛蓉力气小,自然不能与之抗衡,眼看着落了下风,下意识朝他大腿踹去,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火把映照的光迅速接近,紧接着门嘭地开了,雷哥打头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这一变故,那淫*贼吓得忘了反应,被洛蓉正正踢中,一屁股坐了下去,雷哥进来看到的一幕,就是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洛蓉手执叉杆,威风凛凛地指着他。
“没用的东西!”雷哥黑着脸怒斥,身后小弟极有眼力见地上前,七手八脚将淫*贼拖走。
“老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回吧……”
求饶的声音逐渐远去,雷哥眼神一转,犀利地盯向洛蓉,“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里都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都是被家人所卖,少有这种胆气的,即便是有,面对他时,也不会是这种神情,此种情况下,怎么也该有些紧张惊惧,而她完全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洛蓉眉眼上挑,“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也是,只要你为我铺路,我自会还你恩情,少不了你的好处。”
雷哥紧紧盯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讽笑,“就凭你!”
“就凭我这张脸,”洛蓉目光不躲不闪,“你见我比我好看的吗?”
雷哥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欺近两步,“你确实长得美,可差了点韵味,胆子倒是不小,就不怕爷将你办了?”
洛蓉浑身一紧,强自镇定,干笑了声,“雷哥是干大事的人,自然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这句话他像是很受用,眯眼瞧了瞧她,忽然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洛蓉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整个人绷了起来,全神戒备,却见他未有动作,大步走了出去。
屋外,雷大力拧眉询问左右,“那女人从何而来?”
有人回道:“是个破落盐商家的,老父去世,被后娘偷偷卖了。”
雷大力点点头,眸中精光一闪,“去吩咐寇妈妈,好好调*教*调*教。”
“是。”
亮光远去,所有声音消失,四下重新恢复黑暗寂静,洛蓉这才长松口气,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青青忙跑过来扶她,洛蓉一动不动,定定看着她。
“你怎么了?”她怯声道,不自觉朝后挪。
洛蓉笑了笑,摇摇头,自个起身坐到了最远的墙角,揉了揉双腿,缓缓闭上眼睛。
翌日,天刚刚亮,便有一个妖艳老女人扭着腰进来,环视一圈后,点了几个让随她走,洛蓉也在其列,跟着出去,拐了好几个弯,到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明显精美许多,里面站了一排侍立等候的女子,旁边放着各种乐器。
洛蓉明白了,这是要开始调*教了,心里叫苦不迭,她对这些玩意儿一窍不通,待会怎么过关!
这厢正暗自琢磨着,就听那自称寇妈妈的妖艳老女人发话了,“你们谁学过曲乐歌舞?”
只有两个人弱弱地抬了抬手,被带去了内间,其他人仍留在原地,寇妈妈来来回回地打量,不时抬起她们的手看看,或者捏捏手臂腰腹,到洛蓉时,她刚碰一下,洛蓉便噗嗤笑出来,侧身躲开。
寇妈妈面带不悦,手又伸了过来,洛蓉忙拦住,“别别,我怕痒。”
“那是因为没被人摸过,多摸几次就好了,”寇妈妈阴阳怪气道,一把将她拽过去,在她腰上捏了两把,“嗯,身段不错,就学舞吧。”
洛蓉笑弯了腰,将她的手拍开,“摸够了没有,再摸……哈哈,你会后悔的。”
寇妈妈眉毛一竖,“嘿,你还敢威胁我,”话音未落,感觉一股劲风迎面袭来,脸上一阵剧痛,不受控制地歪倒在地,两行鼻血唰流了下来。
一屋子人都惊了,纷纷后退,离得远远的,寇妈妈惨叫着爬起来,一摸鼻子看到满手血红,登时就怒了,厉声呵斥小厮教训她,洛蓉就近抄起一把古琴,脚踩琵琶,“我看你们谁敢碰我!”
“住手,住手……”寇妈妈连声嚷着,“那可都是我的心肝儿,万万摔不得。”
说话间雷大力踢门而入,寇妈妈一见他瞬间换了副嘴脸,娇弱地迎上去,“哎呦雷哥,你可给人家弄了个女太岁,你瞧瞧,瞧瞧,我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成了这样。”
雷大力轻佻地在她屁股上捏了把,“还能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寇妈妈笑得花枝乱颤,拍了下他胸口,“瞧雷哥说的,那得看为谁办事了。”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雷大力收了笑,朝洛蓉走过去,“机会我给你,只有一次,如若不成,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洛蓉咯噔一下,“不用你多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
雷大力撂下话就走了,寇妈妈面上重新升起怒气,吩咐人将她绑起来,洛蓉放下琴,冷冰冰开口,“不用麻烦了,我听你的,不就是学舞嘛,学呗。”
寇妈妈神情变换,似是不信,洛蓉又道:“何时开始?”
她眼神滴溜溜转了转,让小厮都退下,叫了个着花衣的高挑女子来负责教她。
曹府。
曹玄坐在太师椅中,缓缓吹去茶水上面的浮叶,抿了口问曹铎,“族长那里如何了?”
曹铎看向他,恭敬回话,“儿子认为他已经动摇,上回我们那般试探于他,他竟不曾恼怒,就坡下驴大事化小,约摸也是有了归附之意,否则不会让洛蓉跟世子先行离开,至于他为何迟迟不下决定,儿子也有些纳闷,父亲,不如我们再加一把火试试?”
“怎么加?”
曹铎古怪地笑了声,“投其所好。”
曹玄喝茶动作一顿,等着他下文。
“像他这种隐士高人,很难用钱财地位打动,儿子之前颇是苦恼,可是据近来观察,儿子觉得……他可能好女色。”
曹玄嗤笑了声,不置可否。
“父亲你想,他一来金陵就与洛蓉搭上,虽是以前认识,但您不觉得太过亲密了吗?而且如今洛蓉已订亲,他竟毫不避讳,公然出双入对,外面皆传他乃洛蓉养的面首……”说到此猛然意识到太八卦了,话音一转,“洛蓉是什么样的,您应该很清楚,除了那张脸能看,其她一无是处,族长毕竟年少气盛,被迷惑也不是不可能的,二弟不也是因为那张脸,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那你的意思?”
“女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