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搜寻无果,向也望向陶燕坤的卧室门,几乎没有犹豫便推门而入,当然他早已戴上手套。
卧室很简洁,铁艺床、梳妆台、五斗橱、墙面衣柜,其上很少摆设品,墙面也只有一张她早年的艺术照。
向也先拉开五斗橱最上层抽屉。
一抽屉黑色蕾丝内衣裤,向也双颊一阵燥热,赶紧合上。
看来上回他猥琐的担心多余了,压根不会不成套。
第二层,黑色丝袜……
向也气馁又失望。
一直拉到最下层,才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最靠外面的是一沓用缎带绑着的信,他的字迹,陶燕坤的名字,厚厚的一捆,不知道他们那几张大头贴是否也夹在里面。她大概不会再翻出来,即使翻出来也看不见了。物是人非,一切早已无所谓。
向也有点烦躁地合上抽屉,蹲在原处呆呆望着雕花的黄铜把手。
除了屋外天光大亮,鸟语啁啾,周围如那夜寂静。
而寂静之中,似乎暗藏一丝不和谐的声响,窸窸窣窣。
有人要进来。
卧室外阳台正对前院,吴妈就在那儿,向也无法从阳台溜走。卫生间也是死路,走投无路之下,向也伏身一滚,进了床底,还想滚进衣橱藏好,已然来不及……
门被推开了。
向也斜着眼瞅,是陶燕坤。
看样子的确刚从外面回来,黑色丝袜来不及脱,直接穿了墨蓝色棉拖。
陶燕坤走到五斗橱边,向也可以看见她纤细的脚踝。
她提起一只脚,再放下来时光溜溜的,脚拇指舒展,丝袜松垮垮垂在一侧。
陶燕坤把丝袜脱了。
向也转过头,目视铁杆横亘的床底。他呼吸加重,可并不是因为命悬一线的紧张。
床垫下沉,床架微颤,吱呀几声,是她躺到了床上。
他在等待入睡后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没有,陶燕坤幅度较大翻了个身,磨蹭被子的窸窣响,她如被人掩住口鼻,久久才吐出一口大气。
抽屉滑轮滚动的声音,床头柜抽屉被拉开,翻动和拆纸盒的声音,她从里头拿走了什么。
一阵很细微的声响,起初向也以为是手机震动,但响声连续,比较像电动牙刷。
等联想到那是什么,向也血脉偾张。他闭上眼,但眼前却不是黑暗,而是一副瑰丽壮阔的雪景,很白很美,只有一丛看似不和谐实则契合无比的黑色做点缀。
他绝望地睁开眼,仿佛床垫和床架消失,她盯着他,实实在在看进他眼里,严酷的美貌禁欲又性感,她伏到他身上,嘴唇微张,诱人索吻。
两手摊开在身侧,向也压抑呼吸,窒息的眩晕将血液掀起又一堵骇浪,鼻息潮热起来。
她没有夸张的叫声,像这是不堪之事,竭力崩住一口气,许久无法忍耐才长长吐出。
直到最后一声带着痉挛似的呻|吟,她才如临岸之鱼,粗重喘息。
那一声也如有力的一击,将他脑子里的弦“筝”的一下拨断了。他眼红如血。
……
向也不知道自己在床底藏了多久,只记得听到陶燕坤进浴室的水声时,他才灰溜溜从门口逃走,也没再往她的床上多看一眼。
向也回到三楼,在卧室脱得只剩裤衩,带着沉硬的秤砣走进浴室水花里。他一手撑在冒水珠的墙壁,低头就着泡沫疏理自己,最后一声低吼出来,指尖泡沫很快消散。头仰起,黑亮的头发甩出一串水珠,他继续忍无可忍嚎一长声,好像月圆之夜狼崽的例行公事。
可把楼下刚要睡觉的陶燕坤吵醒了。
她走出房门,向也下楼,吴妈上楼,三人刚好碰在楼梯口。
陶燕坤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向也撒谎,反射性躲开她眼神,但觉得多此一举了,“你还没回来时候……我睡了个午觉,刚起来洗了个澡……”
吴妈说:“头发还滴着水呢,快去擦干,不然会感冒的。”
向也拨了拨头发,“没事——”
吴妈跟被拧了一大腿似的,哀嚎一声:“怎么流鼻血了,看你燥得……”
向也摸摸鼻端,指尖黏腻潮湿。
第8章 第七章
“今天什么安排?”
周一早上,向也沉着脑袋,透过刘海缝隙望向陶燕坤,自昨天一事后,向也再面对她时有种单方面微妙的亲近。后者正把自己的碗筷叠到一起,等吴妈来收拾。
“呆着。”
陶燕坤在家里不用盲杖,扶着家具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要操作。
向也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她每戳一下,读屏软件就给她读出触摸区域是文本框、按钮还是提示框,再双击选中。也就比常人慢了一点点,终于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戴耳塞,声音流淌出来,居然是正儿八经的世界名著有声书。
“你喜欢听这个?”向也扭头问。
陶燕坤答得如老僧入定,“静心凝神。”
“……”
此时门铃声响,吴妈在整理早餐桌,向也说了声“我来”,过去看门禁显示屏。
“坤姐,我来啦。”
陶燕坤立马认出甜美声音的主人,暂停了有声书,遥遥应道:“让她进来吧。”
门外站着一位栗色梨花头的女人,初看有点萌,细看眼神透着职业的精炼,比向也矮了许多,带点婴儿肥。
萌妹扶了扶眼镜,先开口,“我是蒋天瑜,坤姐公司的,来找她的。坤姐在家吗?”
向也点着头将她让进门,蒋天瑜换鞋后回头打量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便礼貌又温婉地笑笑。
“坤姐!”蒋天瑜笑得比刚才甜,不带明显的讨好,可见两人关系不错。连吴妈也从厨房探身出来,“蒋小姐来了。”
陶燕坤说:“吃过早餐了吗,厨房还有。也不来早一点,可以和我们一块的。”
“吴妈的手艺那么好,再来你家多蹭几餐,我都要胖得飞起来了。”蒋天瑜把公文包挨着沙发扶手放,“我最近在减肥。”
陶燕坤压低声,“小心把胸减小了。”
蒋天瑜也暗戳戳嘀咕:“小一点好,我人矮大了特别显胖。”
“分点给我。”
“你也不小了。”
……
向也不打扰她俩说闺房话,拐进厨房跟吴妈说:“吴妈,你一会买菜去是吧,我开车送你。”
吴妈听歌还不影响听话,乐道:“好咧。”
与陶燕坤两人作别后,向也上了车问吴妈那是谁。
“坤姐公司管事的吧,每周一来向坤姐汇报工作,有时坤姐也去那边。”
“坤姐现在这样,还能去公司做呢,不方便吧?”
“做啊,能挣钱干嘛不做。我告诉你,别看坤姐这样,手机电脑玩得比我还溜,就是上网碰到那什么码的读不出来要人帮忙看一下。不过她不亲自跟项目了,都交专人打理。”
“验证码?”
“哎,对对,就是这东西。”
向也受教地颔首,“也是。”
“哎,话说回来,你知道坤姐是做什么的?”
向也含糊道:“坤姐告诉过我嘛。”
吴妈觉得说得通,点点头。
向也以为她会替陶燕坤感叹命途多舛,可她没有,她又掏出耳机,说:“你不介意我自己听歌吧,这里的歌太吵了,不适合我听。”
音响里撕心裂肺的是Linkin Park 的《Given Up》,向也英语丢了几年,只能听出高|潮的given up和suffocated,就连suffocated一时也记不起什么意思。
向也把音量调小,“您随意,我没关系。”
向也和吴妈到一个量贩式超市。他推购物车跟在吴妈后面,一层是食品区,吴妈在东瞧瞧西看看,偶尔试吃几下。
在干货区时,吴妈拿着两包不同的香菇跟促销员问区别。向也百无聊赖时,听到富有节奏的口哨声,来来去去只重复两个音。
好像是他的名字。
他在货架缝隙间寻找,退了两步,香菇袋对面露出半个脑袋,圆形墨镜耍酷地架在脑门上,一笑,眼珠都不见了。而旁边,不时蹦起来一张呲牙小脸,偷看他。
是曾有良和灵婵。
“吴妈,我过隔壁看看,车放这里。”
向也交代完,快步走过去。曾有良和灵婵也迎到货架出口处。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向也险些以为被跟踪。
“阿也哥哥。”灵婵蹦跶了两下。
曾有良举起手中一次性试吃小杯,里面盛着一段海带,他将之倒嘴里,细声细气的声音弱化了表情里的一本正经,说:“灵婵说要请我吃东西。”
向也:“……”
灵婵介绍般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请假了……”灵婵屈服于他面无表情的盯视,强辩道:“我饿。阿也哥哥,我饿。”
曾有良附和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带她好好吃东西去,吃这点哪能饱。”
话是冲曾有良说的,灵婵却截过话头,“总不能次次要老曾的钱,我会不好意思的。其实我经常吃不饱,院里太多小朋友了,我那么大总不能老抢他们的吃……来这里转一圈基本吃得饱,就是远了点。”
向也看着她比同龄人要矮要瘦的个头,掏出钱包抽了一张一百塞她手里。
“我不要——”
“拿着!”
“有便宜不占纯属王八蛋。” 曾有良接过插|进她口袋,“你喊他一声哥哥就应该拿着,小傻妞。”
灵婵撅起嘴,“等我能挣钱了,我会还给你的。”
向也说:“连本带息。”
“一言为定。”她居然伸出小钩钩,向也只得跟她钩一下。
曾有良朝他挤眉弄眼,问:“狸猫换太子了吗?”
向也只好答:“还没找到太子行宫。”
曾有良说:“加油啊,等下太子出宫踏春去了。”
灵婵不解,嚷嚷:“你说的什么,是电视吗?”
“阿也——”吴妈的声音传来。
“我要走了。”向也低声说。
曾有良会意,就近指着一包干海带,跟灵婵说:“我们买这个回去下面吃这个好不好?”
灵婵很配合:“好啊,爸爸。”
曾有良眼皮跳了跳:“……”
吴妈看了一眼那对除了年龄、没有任何相似点的父女,问:“你朋友?”
向也接过推车,淡定地说:“不认识,路过的。”
*
蒋天瑜是陶燕坤信得过的师妹,现在她的灯光工作室交给她打理很放心。但放长远来看,如果她那小窝兜不住凤凰,一时还不知道找谁接手。她能视物时商场的尔虞我诈尚且叫她焦头烂额,如今看不见了,更容易被人蒙混过关。
做完上周的工作汇报,陶燕坤问她时间急不急,蒋天瑜说不赶后,陶燕坤让她安利点新的有声书和广播剧。
“上回给安利你的如何?”
“挺好。”想了想又补充,“我都不知道现在广播剧的尺度可以那么大。”
蒋天瑜找到共鸣,兴奋地说:“我还有更大的呢,要不要?”
陶燕坤轻描淡写,“可以啊。”
蒋天瑜把笔记本搁到一边,说:“坤姐,最近晚上都见不到你出来,我一个人玩可没劲了。有空听广播剧,不如跟我出去嗨。”
比起吃喝玩乐,陶燕坤可疯不过这位师妹。
陶燕坤如实道:“我这样子什么时候不是三更半夜啊,嗨不起来了。”
蒋天瑜按住她的手,“坤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你都活成了退休老人,咱们可正值青春的巅峰啊。”
“什么巅峰,连尾巴都踩不上了。”
“呸!不吉利。”蒋天瑜神秘兮兮说,“你给个准数,要去的话今晚就出发,小鲜肉排一列随你点兵点将。保证不比你那位小朋友差。”
“小朋友……”陶燕坤想起吴妈的描述,又问一遍:“刚才那个小朋友,我听吴妈说长得挺可以?”
“非常可以啊!就是脸小了点,看上去秀里秀气的,幸好声音举止都不娘,不然我都要怀疑……”
陶燕坤若有所思,“没准哦。”
蒋天瑜咯咯笑,“话说定了,今晚不见不散。”
“……”
陶燕坤不记得自己几时应下来了。
*
向也在那个大大的“遇”字前停下车时,以为陶燕坤是来着周围,直到看见等在“遇”门口的蒋天瑜。
蒋天瑜喊一声“坤姐”,陶燕坤听到后准备下车,有蒋天瑜在,她的盲杖折包里没拿出来。
“你要去‘大遇’?”
她今夜穿了一件皮质短裙,黑丝将腿部曲线修饰得更笔直修长,大半截藏进高筒靴里。
与“大遇”的风格太搭了。
陶燕坤闻言微微讶然,一般熟悉的人才会把那间店称为“大遇”。
陶燕坤没有正面作答,“你先回去吧,用车我再打电话给你。”
“你去‘大遇’做什么?”
他知道“大遇”是做什么的,向也以前来找过工作,那会他还是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