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此一下而已,黑团没有特定目标,落了空地上。不是炮石,只是个包袱。蒙古兵打开它,里边居然是两尾大鱼和一叠面饼,还有张字条。士兵将此三物呈于蒙哥面前。
蒙哥不明其意,大概意思在字条之上,他不懂汉字,让耶律铸念出。耶律铸看了字条,手抖抗命。
“无非是骂我之言,还不念!”蒙哥怒催。
城上张珏脚踏城垛,大声念出字条上的话,“我看你们守在城外也累了,不如烹鲜食饼。这些东西我们城内多的是,分你们些无妨。就算再守十年,你们也进不了这座城!”
张珏大笑,城上众将士亦跟着笑。
“他说什么!”蒙哥指着城头急问,听见那笑声,他更心急。
通事不敢译,只得趴地上求饶。蒙哥见此状,硬直身体欲起,就在这时,一口浓血喷出,瘫坐了回去。
“大汗!”耶律铸上前,“快!快回营!传御医!”
“看!蒙古人跑了!”城上宋军欢呼。
“看来蒙古主确实主了问题。”王坚向张珏点头。
蒙哥退回营内。御医诊断,大汗为炮风所震,有内伤,眼下需得静养,或许还有生机,切不可再动了。蒙古营内愁惨淡。
蒙古军彻夜转移,只留下三千兵力守在钓鱼城下。蒙哥退至缙云山温泉寺(今重庆北温泉)调养。
就在此地,数日后,在其身边人的预感中,而在世界诸国的意料外——蒙哥,卒。
第458章 暗流汹涌
蒙古撤军已经很能说明问题,随后不久,连留下的三千蒙古兵也撤走了。快马传来消息,蒙古主蒙哥死于缙云山下。钓鱼城上的人初为之一愣,几乎无人反应,不是不停,其实他们早有预感,蒙哥可能在战斗中受了伤,只是消息来得太快,太过激烈。
这一天,钓鱼城上鸣炮庆祝,城内外百姓放起鞭炮,如同过节。就算过节,也没这么喜庆。
然而也有乐极生悲。冉氏兄弟中的冉琎畅饮之后大笑,突然气闭去逝。这是件悲伤的事,但却没有遗憾,他的生平心愿算是达成了。死于笑声中能有几人?庆祝之后,冉璞护送兄长遗体回老家安葬。
而在四周的庆祝声中,驻扎在缙云山下的蒙古军内,则暗流汹涌。信使并未出发,也就是说,蒙哥的丧事并未回报。
“周围的宋人已经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回蒙古,我们能瞒多久?”
随军的诸臣紧急商讨。
耶律铸神色凝重得如块石头,“能拖就拖,我也是为争取时间,好想出个稳妥之策,诸位都是大汗身边的重臣,蒙古已到动荡关头,诸位要但负起责任啊!大汗走得匆忙,未立遗诏,该谁即位?”
众臣沉默,有人摇头道:“谁来即位,不是我等外臣能干涉的。蒙古有忽里勒台,宗王自会选出新汗。”
耶律铸也摇头,“此言差矣!若没个人选,宗王必起纷争。到时,我等努力创建的一切,将毁于一旦,你们难道不急?”
“如此,我等只有觅出有希望即位的宗王,加以辅佐。干涉汗位继承,万万做不到。”
众臣为难,他们职位再高,终归是外族外姓而已,蒙古的习俗杜绝了他们参与最核心的政治。
“自然当立蒙哥之子!”众人难以抉择之时,突然有人闯门而入。
耶律铸和诸臣看向他,此人即熟悉又陌生,地位即崇高,却又无地位,这个人就是许沐。他没有一官半职,却有举国影响。
许沐大步穿过诸臣,板着面孔,对他们的表现极不满意。
“一个个一副奴才相,到了这时候,没有一点决断力,要你们何用!”他坐上空出的大汗宝座。
这一举动引起诸臣中少许人不满,但许沐身份特殊,他们只是咬咬牙,忍了下去。
许沐继续道:“南征不可废,所以新汗必须尽快即位。忽里勒台太麻烦,这种表面功夫就不要了。我作主,立蒙哥长子为汗。你们只需引导朝廷公论,附和于我,明白了吗?”
众臣惊住,这……太不可思议了。许沐此举不仅是要立个新汗这么简单,还将引起革命,他要废除蒙古立国之本的忽里勒台制度。
对非蒙古族的大臣来说,他们对忽里勒台全无好感,早有废弃之心,但无奈于蒙古宗王势力庞大。而今有神仙般的许沐发下此话,给了他们行动的信心,赞同者不少。但也有谨慎者,认为太冒进了,况且凭借鬼神之力,有些悬乎。
许沐完全不担心,有五星联盟在手,他不怕任何人。
大臣们议论的帐外,有位红衣侍女假装等候差遣,听到了里边发生的一切。她面无表情,却听得极仔细,不愿漏掉任何一个字。
万里之外的哈拉和林,一个身穿萨满神袍,面孔被神帽垂下的珠帘遮挡严实的老太婆,突然猛地一震身体,似从冥想中惊醒。
“蒙哥死了!”她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宫殿吹动的风发出声音,“什么?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是我的分身传回的信息。许沐隐瞒死讯不报,他想立蒙哥的儿子为新汗。”
宫中吹动的风发出呼啸之声,“不可以让他得逞!他是什么东西,也敢越过我,自作主张!盟主到星际大会去了,我们忍辱偷生,不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么?到我们行动的时候了!他许沐敢僭越我这个副盟主,我便有了讨伐的理由!我要报仇!我风狂,重新崛起的时候到了!”
风中传出狂笑,这股风更是在宫中打着转,窗帘被吹起,轻一点的器皿全都乒乒乓乓地滚落。
比起风狂的疯狂,阿阑萨满的态度要镇定得多,“我们当立出听话的新汗。”
风停了。
“你认为谁适合?”沉静的空气说。
阿阑萨满以老迈的声音缓缓道:“这个人首先得有名分,其次有镇得住宗王的身份和实力,这些表面功夫不可不做。我想到一人,不知副盟主能否同意。”
“我也想到一人。”风狂说。
两人沉默一会儿,同时开口——“阿里不哥。”
风狂大笑,“英雄所见略同!阿里不哥论威望实力,比蒙哥的儿子更有号召力,更像个大汗。更重要的是,他有野心,无大脑,是最适合的傀儡人选!”
阿阑萨满阴冷发笑,此事就这么说定。她立刻派人前去通知潜伏在阿里不哥身边的人,适时煽动起其的野心。这次,他们将先发制人,掌握主动。
而在蒙哥丧命之地的东边,忽必烈还在鄂州苦苦等待蒙哥到来,并与鄂州守军对峙着。
鄂州守臣名贾似道,忽必烈没从这人身上看出一点将才,但就是拿不下鄂州城。忽必烈总感觉自己身边的某些谋臣在出馊主意,故意送功劳给贾似道。他虽看得明白,但正因为知道得太明白,反而不能揭穿,以免坏了别人的计划,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势力,像贵由那般,稀里糊涂地死了。
可这般睁只眼闭只眼,到让自身觉得苦闷,再加上大汗的军队迟迟不到,孤军深入的危机感让忽必烈感觉前途茫然。无人时就爱在房喝起闷酒。
“大王,有位赵官人求见。”仆人通报道。
忽必烈带着醉意,“什么赵官人?问清来历了吗?”
仆人着难,“他没说,要不小的再去问清楚,或打发他走?”
忽必烈给自己倒酒,动作顿住,“神秘人之所以神秘,定有其不凡之处,说不定有要事。我一个被大汗猜忌的王公,回去之后定将失势,还怕人刺杀?叫他进来吧!”
停下的动作继续,忽必烈自嘲地浅笑。断了汗位念想,他专心经营封地,可大哥蒙哥见他做得风生水起,对他起了疑心。此次南征若失败,谁来承担责任?蒙哥是君,不可责,他忽必烈便首当其冲。若战胜,蒙哥更会忌他功高。
“机会只待有缘人,大王若将在下赶走,恐怕就会失去这场机遇。”有人笑着走进屋。
此人蒙古话说得极顺,与“赵官人”这种汉人称谓不相匹配,忽必烈起了注意,抬头看去。
这一看,就让他大吃一惊,酒倒歪了,流了桌上。
“按……按竺迩那颜!”忽必烈惊得站起身。
“鄙人姓要术甲,即为‘赵家’,所以在汉地行走,便化姓为赵。”按竺迩行礼,“大王,许久不见,你怎么越发消沉?此刻风云已起,难道你甘心就此沉寂?”
忽必烈长叹,“我都要倒霉了,不愿沉沦又如何?若不死在宋境,定然死于亲人兄长之手。”
按竺迩一笑,“大王看来还不知晓,蒙哥已经死了。”
“什么?”忽必烈难以置信。
第459章 你们来晚了
“大汗死了?”忽必烈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我这里没得到一点消息。”
忽必烈感觉不像是真的,蒙哥身体康泰,怎么就死了呢?但这种话岂可乱说,且按竺尔不是信口雌黄之辈。他唯担心的,这是陷害他的圈套,可按竺迩无需陷害他。
按竺迩缓缓摇头,他一身汉人打扮,到有些读书人的翩翩风度,“我得了消息就立刻赶来告知大王,重庆的大汗营中,有人密不发丧,意欲立蒙哥之子,而哈拉和林那边定不会安份,大乱将起,大王不该甘于沉寂啊!”
忽必烈心惊,眉头跳动,但他是个极谨慎的人,不会轻易表态。“那位真正的大汗,岂会坐视不理?”
“他无并不在此方世界中了,恐怕分身乏术。”按竺迩神秘道,“目前在大汗营内主持大局的是许沐,就凭他,压不住场面。”
忽必烈的醉意早散了,指节敲打桌面沉思,“我想那颜专程找来,必是为某大事。”
“富贵险中求。大王何不一试?”
“就凭我这些凡兵俗将?再说了,我对汗位早没了兴趣,做个傀儡大汗,还不如何个藩王自在。”
“大王就只剩这点志向了?”按竺迩轻蔑地笑,却不会轻易放弃劝说,“大王的志向难道不是做个真正的世界统治者?大王虽只有凡兵俗将,可却能借势。在下就向大王透露一些,在天外,有人从背后暗算了盟主,所以盟主现在顾不上此地。对盟主早有不服的那些人定会作乱,不管结局如何,五星联盟其势必衰,甚至有瓦解危险,以后就算新汗即位,他们也干涉不了那么多了。此机会千载难逢,大王不想拼上一回?”
忽必烈屋中徘徊,若说没心动,那不可能,但风险极大。
按竺迩继续道:“以许沐那点能力,定奈何不了风狂。许沐图的是继续南征,并非一定要立蒙哥之子,我们大可将其拉拢。大王速速决定。”
“那么就这样回去?”
“大王还等什么?多呆一日,机会就减少一分。就卖给贾似道一个便宜,速回封地做好准备。在下保证,大王的这个便宜不会白卖,将来定有好处。”
忽必烈犹豫难决,听按竺迩的话,他必还有保留的秘密没有告知。但若自己无做为,定也不会有善终,像自己这样的黄金家族嫡脉,逃不过权力争斗,窝阔台家族的惨剧尚未远离。
“好!就依那颜之言。身家性命托付给那颜了。”忽必烈说罢,立即相拜。
“大王多礼。在下必不负所托。”按竺迩止其拜礼,与忽必烈相视,二人眼中皆满是野心。
忽必烈突然向鄂州臣守贾似道提出停战和议,尽管以两人目前的身份,根本无权代表各自的国家,但各有所图,这场所谓“和议”居然进行了下去。忽必烈图的是撤退时,不被宋军背后捅刀,贾似道则乞盼蒙古撤军,鄂州解围,自己便是一大功。
在匆忙订立和议后,忽必烈迅速北归。而在四川,蒙古大军也同时北撤,蒙哥的南征宣告失败。
钓鱼城张灯结彩,欢庆不停。庆蒙哥之死,庆蒙古撤军,更有人提前猜测起朝廷会发什么赏赐。
月明星稀之夜,几人坐于凉亭。
“我说张统制,外边都在议论你。”王安节神秘地笑,把块糕饼放进嘴里。
“我有什么好议论的,被议论得最多的是你爹。”张珏纳闷。
王安节嘿嘿地笑,“我爹整天板着脸,议论他多无趣,还是统制你的话题多,老百姓喜欢说你的事。最近他们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迎娶杨姑娘。”
杨萃听言,立刻低头。
张珏都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了。“全城都在说这个?”他小声问。
“那可不是……”
一碟糕点从天而降,划过王安节面前,重落在石桌上。
“想用糕饼砸死我?”王安节故作惊恐状,斜眼望放下糕点的人,“阿荷姑娘好大的脾气,我惹了你?”
“安静赏月,少说废话!”上糕点的是豁阿,她叉腰生气。
王安节甚委屈,“我在说终身大事,怎是废话?你表姐和张统制成亲,难道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是……”豁阿说不出口,“张统制早就有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