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云的脑中猛然间好似被弹了一下,“王爷?”
“正是。”婢女怕嫦云不信似的,猛然点了点头,又道:“王妃多日未曾回府,王爷甚是想念,便在夜中来看望王妃,叫大小姐知道了,原本想去……”声音再次压低,“想去捉奸,却不料被王爷狠狠惩罚了,说是要将人送往衙门呢……”
婢女看好戏般低低笑了,嫦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嫦云看了眼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的房间,小姐正在里面安然睡下,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这些令人心惊的事情。
她是知道小姐爱慕王爷的事情的,若是这件事让小姐知道了,指不定小姐会怎么想。
王爷因思念王妃夜中来探……
嫦云暗暗心惊,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姐。
嫦云回过神来,叮嘱道:“你们好好守着,别再嚼舌根了,做好下人的本分。”
两人应了,嫦云才往屋里走,还在暗自纠结到底要不要说一事。
孟昭衍既已现身宋府,就不好再趁夜走了,天亮之际,孟昭衍穿好衣服,暗卫将轮椅送过来,孟昭衍叫侍女不要打搅宋画祠休息,徐徐出了房门。
管家奉宋太傅命令亲自来请人,还未走到门口,就见孟昭衍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出来了。
管家连忙走上前,恭敬道:“王爷,我家老爷已经准备了早膳,特请王爷和王妃前去前厅用膳。”
孟昭衍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是这个人,几次推脱王妃的命令。他嗯了一声,边朝前走把管家扔在身后,边道:“王妃昨晚受了惊吓,现在卧病在床,不便去用膳,烦请管家命人将早膳送至屋内。”
管家几步跟上,道:“不敢,老奴这就去办。”
孟昭衍平时对人温和有礼,如今这样一副冷淡样子,还特意把“昨晚”两个字咬得极重,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管家心中惶恐,只怕孟昭衍会把自己也给一块算上,毕竟他从前也干了不少为难宋画祠的事情。
这下,孟昭衍护内的消息不胫而走。
孟昭衍缓缓走到前厅,宋太傅已经在桌上等着了,整个圆桌也只有宋太傅一个人。
宋枝瑶一大早被人押走,姚夫人左脸被宋太傅打得太狠,一夜未消肿,根本见不了人。
宋乔淑早晨派人来传,卧病在床不宜出门,故而也未来。
宋太傅本想发作,又想到宋画祠这么护她这个姐姐,也得忍气吞声了。
故而整个圆桌也只有宋太傅一人在,颇显寂寥。
现在添了个孟昭衍。
孟昭衍自然被请至上座,宋太傅斟酌道:“不知王爷昨晚休息得可好?”
孟昭衍喝了口茶润嗓,斜睨他一眼,缓缓道:“宋太傅这话问的,本王昨晚休息得可好,宋太傅不该清楚吗?”
“这……”宋太傅额上又开始冒冷汗,孟昭衍这是要旧事重提的意思,刚才一句只为试探,没想到孟昭衍直接薄了他的面。
孟昭衍继续凉凉道:“祠儿昨晚受惊,今日未曾前来,还望太傅大人见谅。”
宋太傅不经意擦着汗,连忙应道:“应该的,昨晚,是瑶儿做得过分了,惊扰了王爷,王爷将人处置确是没错的的。”
“太傅大人理解本王就好,本王也心安了。”
“自然自然。”
一顿早膳就在接下来的沉默中度过了,宋太傅惶恐噤声,已经是食不知味了,孟昭衍念着宋画祠还在床上,也没有胃口多吃,匆匆用罢回去了。
窗外泄露了一抹日光进来,房间里沉寂无声,间或有鸟鸣阵阵,宋画祠悠然转醒,全身被被子束缚着颇感不适,宋画祠动了动,眼睑似搭了不轻的重量,勉强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宋画祠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揉眼睛,身子有些不对劲。
——太轻了。
宋画祠自认从来没有裸睡的习惯,当细微感觉到锦被触摸到自己皮肤的触感传来,宋画祠才彻底意识到自己什么也没穿。
宋画祠瞬间紧绷住身体,她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一时感到格外窘迫。
宋画祠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从自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中了药后,自己的脑子就开始昏昏沉沉的,记忆也断断续续。
孟昭衍突然进来,随后就是宋枝瑶带着人强行闯入自己的房间,再后来,孟昭衍喝退众人,宋画祠的记忆暂且停在这了,后面……
宋画祠蓦然睁大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被中光裸的身体。
不会吧!
孟昭衍为自己准备了热水,宋画祠进去后就彻底失了印象。
如果是这样,那只能是自己在浴桶中昏沉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要把她从浴桶中抱出来放到床上塞进被子里,且她浑身没穿衣服,光裸着……
这样,孟昭衍势必会看到自己的身子。
他们就算是夫妻,却也一直维持着相对的距离没有像这般逾越一步,可是现在……却因为宋枝瑶陷害一事发生了这些。
宋画祠现在很想尖叫,她看着紧紧遮挡的床帘,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孟昭衍。
就算一切都只是意外,就算孟昭衍根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孟昭衍做这些也是为了她好,她也一样,不齿开口。
宋画祠此刻很想让这道帘子遮着自己一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孟昭衍。
但是显然孟昭衍没能读到宋画祠的心声,他缓缓进了房间,敲了敲门棂,放声问道:“祠儿,你醒了吗?”
☆、第147章 分隔
听到声音,宋画祠反射性地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但是隔着床帘,孟昭衍什么都看不见,宋画祠不应声,他也不知道宋画祠有没有醒过来,只当她还在睡着。
孟昭衍又转身离开,低声吩咐下人将宋画祠的衣服备好,道:“你们只需将衣物送到里面,待王妃醒了,先别进去。”
孟昭衍是不想宋画祠尴尬,他昨晚最多也只能将人放在床上,多得已经不敢干了,所以他心知宋画祠现在还是未穿衣的。
已经醒来的宋画祠将孟昭衍刻意压低的声音悉数听全了,更近一步确定孟昭衍是知道自己没穿衣服的!
宋画祠沉默着,心中已然崩乱,事情自从昨晚就似脱缰般拉也拉不回,她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会连面对孟昭衍都不敢了。
下人们的声音轻微,宋画祠听仔细了,等人走光了,才敢慢慢掀开床帘,一只手探出去,宋画祠用被子裹着自己,掀开一条缝,战战兢兢伸出了头,刚抬起头往四周望,就恰好对上孟昭衍一双注满愣怔的眼眸。
两人一时都发愣,宋画祠因为姿势问题被子只能覆盖到胸口处,精致的锁骨毕现,孟昭衍看着她,不自觉就咽了咽嗓子。
片刻后,孟昭衍先回过神,忙闭上了眼睛,虚声道:“抱歉,我以为你还没有醒。”
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宋画祠没有回应,他便以为她还睡着,想起自己昨晚的衣物还摞在一边,未免宋画祠尴尬,想先收拾起来,却不料正好撞见这一幕。
宋画祠堪堪回过神,连忙将头撤回去,颤着声道:“你、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再……再进来……”
孟昭衍立马点头应道:“好。”
说罢,即不停留,立马转身走了。
宋画祠此刻真的很想抽自己,心里在咆哮,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沉静的样子,确定孟昭衍走之后,宋画祠慌忙伸手取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衣服。
因为心里在打颤,换衣服的动作都显得哆哆嗦嗦,且古代衣服繁琐,她慌出了一身汗才堪堪将衣服全部换好,就这样,还显得有些烦乱。
宋画祠心里一急,将腰带打了个死结,一时解不开,腰带纯白的眼色晃得她眼花,再急一些,都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
她的手指已经因为解死结而有些酸疼,宋画祠心中越发地慌,眼角蓦然湿润了些。
她一松手,自暴自弃地坐在床上抱起膝盖。
怎么办,满脑子都想的是孟昭衍,想他如何将自己抱到床上,想自己又如何**呈现在他面前,更想到刚才那般自己被孟昭衍无意间看去了的样子,心里的丧气越积越多,已经莫名开始感到疲倦了。
宋画祠在床上做了好一会,才将心绪收拾好,擦干了眼角的湿润,眼眶还泛着微红。
她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将衣带理顺了,才终于将死结解开,解开的瞬间,她的眼泪就不受制地砸落,正好砸到她颤抖的指尖上。
宋画祠无声哭泣,心里像是有泼天的委屈,可是到底委屈什么,自己也想不清楚,只觉得酸涩非常。
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她的心情也渐渐沉重且平静下来。
宋画祠默默擦干眼泪,低头再整了整衣衫,看身上没什么不妥了,才彻底掀开床帘,起身下床。
宋画祠站在镜子前面,看到自己眼眶泛红,已是一时难消之状,不知为何,她竟不想让孟昭衍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宋画祠咽了咽嗓子,将那股哽咽逼下去,才哑声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话落,她看到一旁架子上孟昭衍换下的衣服,一时心里的瓶子又倒了,五味杂陈,不过如是。
孟昭衍一直在外面守着,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孟昭衍生怕再出些什么事情,心里的惶恐被蓦然放大,也是副心急的样子,听到宋画祠的声音,才略微松了口气,随即进去了。
宋画祠站在镜子前背对着自己,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背影,孟昭衍一时哑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祠儿,昨晚……”孟昭衍斟酌着开口。
“孟昭衍!”宋画祠不自觉放大了声音,直接打断到,她根本不想提昨晚的事情,好像这辈子的屈辱都结在了昨天晚上,晦暗得令自己不敢直视。
“我谢谢你,那样救了我,但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
宋画祠一时失声,孟昭衍却皱着眉道:“祠儿,昨晚你不要介意,我并未做些什么非分的事情……”
“我知道!你别再提了!我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求你,忘了那些事情……我求你……”
说到后面,宋画祠的声音自然低落下来,哽咽又不自觉冒了出来,她心头的酸楚,根本无法道来。
孟昭衍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知道宋画祠是不想再提及,觉得屈辱,觉得不齿,只道:“祠儿,你莫要介意,我当时那样做只是情非得已,并无其他意思,你叫我不要再提,我便不提了……你且,宽心。”
话落,只余一室沉寂,宋画祠还是不愿转过头面对孟昭衍,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看尽自己身子的人,就算只是无意间的事情。
她根本不知道孟昭衍昨晚是如何将自己抱到床上的,只自己下意识的以为,就将孟昭衍这样彻底定罪。
两人囫囵交谈,除了更深的郁结,什么也得不出来。
一个有意退让,一个有意逃避,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是几步就能说得清的。
酸楚涌现的同时,眼泪也随之而来,孟昭衍看不到的地方,宋画祠的眼泪默然流下来,纵横满脸,凄楚毕现。
但是她不能动作去擦泪,如此,就暴露了她想要掩盖的伤痛。
孟昭衍最后无声叹了口气,他缓缓推动轮椅,沉声道:“祠儿,你昨晚受了惊,先好好休息,我不再来打扰你了,今日就会回府,你也……”
孟昭衍收回注视着宋画祠的目光,背对着她道:“你也早日回府。”
他一步两步离开,窗外鸟鸣声不断,树影透底斑驳依稀,孟昭衍略过一寸寸日光,眉眼间的郁色是暖光与清风也撑不开的浓郁。
在这一幕画景中,两人,愈隔愈远。
☆、第148章 流言
宋画祠跌坐在座椅上,案上的脂粉随意被打翻,落了满桌狼藉,她伏在案头,肩膀耸动,指甲深陷在手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意涌现,宋画祠紧咬着牙关,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哭声泄露出来,孟昭衍未走远,她不敢发声。
外面下人见孟昭衍出来,刚想上去行李,却见其一脸阴郁,周身的气息都带着沉闷的灰色,只一眼,已叫人不敢再望了。
下人连忙退到一旁,生怕惊的是孟昭衍,煞的是自己。
孟昭衍走出几步,忽然转过身,一双眼睛是难遮难掩的雾气,恍惚间叫人看不真切。
孟昭衍对站立的一排人道:“王妃已经醒了,进去服侍吧。”
下人们齐声应是,孟昭衍再细看了一眼沉寂的门扉,无声叹了口气。
下人们进了房内,却见宋画祠趴在桌案上,背对着众人,面目看不真切,也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情,只想起王爷那般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故而也压低了声音,生怕冲撞了什么地方。
“王妃,奴婢来为您梳洗。”
宋画祠没有反应,那人又低唤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