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相比两人神色,似乎宋画祠才是那个一心盼着解药的人。
孟昭衍喝下瓶中液体,淡淡的苦涩与掩不去的血腥味让他皱眉,并不是苦涩,而是那种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里下意识敏感起来。
这种味道……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孟昭衍微摇了下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液体甚少,想要低头闻瓶中味道,被宋画祠一只手挡了回去。
她道:“好了,你坐一边,我给你看一下。”
孟昭衍定定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宋画祠将将快要破功了,他才垂下眼睑道:“好,你来。”
将轮椅撤至床榻边,孟昭衍静静等待着。
宋画祠转身拿出自己的用具,因为背对着孟昭衍,她才能有片刻的松懈,此刻也只是尽量拖延些时间再次给自己做好心里防设。
她怕孟昭衍看出端倪,但更怕的,是有始无终。
宋画祠一一拿出用具,摆放在托盘上,双手端着走过去,而后蹲在孟昭衍身前道:“药效发作还有一段时间,我先用针灸将你的经脉疏通,若是腿部有知觉了,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
孟昭衍配合点头,她便开始动作。
说实话,宋画祠心里也是没底的,疗效如何没有看到成效她也是不清不楚,只是心里抱着的期望很大。
将孟昭衍的裤腿边起,宋画祠在几个穴道上下针,再仔细按摩将小腿放松,而后只静待结果了。
再说此刻的孟昭衍,起初自然是没有知觉的,只能任由宋画祠摆布,但是久了,也能感觉到腿部有一阵暖流轻轻划过自己腿上的细枝末节。
唯一不足之处是暖流短小,很快便消失不见,而他腿部的感觉,却并没有如暖流一般消失,而是仍然存在着。
这不失为是个好消息,孟昭衍的面色松了不少,宋画祠见了,也明了了。
“感觉如何?”
将自己的知觉讲给宋画祠听,却换来她一阵皱眉。
“这不应该啊……”
“怎么?”
宋画祠摇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什么解药是只有这么微弱的,还是我的配方又错了……”
孟昭衍当然解释不出,他想了想,道:“我相信祠儿,也许再等等看就能有了。”
按他说的,再等等看也不行。
宋画祠先将针拔了,时长过久对他的身体也不好,但是腿上的事情还需要好好思量。
她道:“你动一动,看腿上能不能动了。”
孟昭衍照做,却无力非常,但是另他惊喜的是,自己的腿上产生了知觉,即便仍旧无法用力,但与从前还是有质的区别。
他的腿,有感觉了。
“腿上无力,但是有感觉。”
这么说宋画祠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昭衍一想,道:“也许是药量不够,我这腿,是长年累月积沉下来的毒,可能要不够用。”
宋画祠顿了下,她倒是没往这边想,只以为是与之前研制的一样,只是瞬时的解药,顶不了长用,但是听孟昭衍这么说,也不无可能。
她点点头,道:“那你先等着,我再去配一些。”
孟昭衍将人拦住,道:“天已晚了,明日再去也不迟,反正也这么久了,也不会在乎这点时间,不如先看看情况如何再下定论,可好?”
宋画祠顿了一下,想到自己放血的事情,她确实觉得这几日血出流太多,有时候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也许将事情暂缓也不是不行。
随即她点了点头,道:“好,就听你的,明日吧。”
孟昭衍笑了笑,安抚道:“祠儿不必心急。”
☆、第284章 主动
宋画祠猛地站起身,突觉眼前一黑,身子不受制地左右倒,一双手快速将她接住,她恍过神,看到是孟昭衍,不禁讪讪笑了下,主动解释道:“蹲的久了,没什么大碍……”
孟昭衍只皱着眉,将人拉到床上坐下,才道:“以后切不可这么劳累了,好好休息,我再差人给你开方补药……”
“不用了!”宋画祠立即打断,颇为心虚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还叫别人给我开药,说出去……到底不合适。”
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果让别的大夫诊断出自己的毛病,孟昭衍指不定就能看出什么来,所以以防万一,还是拒绝了。
她现在的神经不得不绷紧,孟昭衍皱着眉,最后倒还是没说什么,只道:、那你自己注意些,若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说苍顶草,就是疫区……”
“我保证!”
孟昭衍蹙着眉看她一眼,宋画祠笑了笑,他的神情这才缓和过来。
夜里宋画祠有些睡不着,却也不敢多动,怕身旁孟昭衍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手上的伤口严重,愈合被次次阻断,到现在,还疼的她睡不着。
宋画祠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了,便蹑手蹑脚地起身,往外走。
屋内床上,孟昭衍猛地睁开眼睛,漂亮的双眸在夜中闪烁无声的光芒。他顿了顿。道:“去看看。”
从一开始孟昭衍就没有睡着,通常情况下他都是等着宋画祠真正睡着才会彻底闭眼,宋画祠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今晚宋画祠从躺下后就表现得有些异常焦躁,但是她又没有跟他说。
故而孟昭衍决定将计就计,先装睡,只等着宋画祠下一步动作。
他有一种宋画祠有事瞒着自己的错觉,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管怎样,他是不会怀疑宋画祠的。
宋画祠一路摸到药房,晚间更凉,她只穿了一件亵衣,因为着急和心虚,连披风都忘了顺手拿来,此刻被冻得直打哆嗦。
只想着速战速决,宋画祠找到几瓶止血阵痛的药物,四下看了看,没有别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凑到角落将自己裹紧的绷带打开。
因为绷带系得太紧,里面几乎是一片血肉模糊了,宋画祠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只能凭借触感囫囵将药粉洒在伤口上面,疼痛渐渐消散,宋画祠也不禁舒了口气。
她将药瓶放回去,简单收拾了下,就带着一路寒凉之气转身回去。
暗卫自然比她先到,但是因为宋画祠遮得严实也看不出什么,只道她是找了几瓶药,而后不知道在做什么。
孟昭衍不禁皱眉,下意识想到晚间那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猜测也许宋画祠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心不下几度辗转,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去了。
比起无奈,他更多的是生气,生气宋画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转念一想想,他又生气不起来了,因为说到底,宋画祠是为了自己能早日康复才去做的这些。
他不会怀疑宋画祠的能力,毕竟从前那么多年那么多名医没将他的腿治好,而宋画祠却是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他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懊恼。
欣喜自己看到了希望,懊恼宋画祠为自己牺牲到如斯地步。
孟昭衍差人将屋内的灯点着,他决定跟宋画祠好好谈谈,对于这件事,他自然也感觉到了宋画祠总是想回避的态度,既然她想回避,他也不介意再进一步。
宋画祠回来,就看到绘颜阁内灯光大亮,一瞬间,失了所有心神。
她的脚步顿在门口,连寒冷都忘记了,还是孟昭衍开口,让她进来,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宋画祠做好所有心里防设,慢慢走进去。
而孟昭衍抬起头,只一眼,就让他的心彻底软下来了。
宋画祠许是出门太急忘了拿衣服,脸颊被冻得通红,鼻尖也连带着红了,眼尾轻轻上挑,带这些祈求的弧度,瞬间就将孟昭衍的心给看化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去哪儿了?”
宋画祠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也看出孟昭衍的态度是知道了什么,但绝对不是知道了她小臂上的事情,松一口气的同时,道:“我去药房了。”
好在她按照孟昭衍的心思变相“坦白”了,孟昭衍气也生不起来了,他摇摇头道:“下不为例。”
宋画祠顿了顿,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孟昭衍叫她走过去,她下意识做了,就被孟昭衍拉到怀里,捧着她的脸道:“就算再急,也不能没穿多少就出去,冻成这个样子……”
他顺手将被子拉过来,手用力一提就将宋画祠带上床,用被子裹好,小心问道:“暖不暖和?”
宋画祠懵了好一会儿,下意识点点头,一瞬间,心比身子暖。
孟昭衍对她的在意是从身到心的,她想起自己为他流的那些血,突然就觉得值得了。
够了,只要他能够一直这样对待自己,她就觉得什么都够了,别的,再无所求。
不经意眼,宋画祠湿了眼角,她转过身子强硬背对着孟昭衍,哑声道:“你别对我那么好……”
孟昭衍一愣,伸手给她抹掉眼角的湿润,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离不开你了。”
这是宋画祠从未说过的话,对于孟昭衍来说,不失为是一道重击。
欣喜若狂不足以用来形容他的心情,但他克制着自己,轻声道:“我还怕自己对你不够好,不够……远远不够。”
宋画祠哑然,良久说不出话。
她慢慢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孟昭衍弹指将灯灭了,她突然转过身回抱住他,倾身上前,与孟昭衍对视。
两人已经将近到了鼻尖相触的距离,而宋画祠却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在凝黑的静夜里,彼此的面目却异常清晰起来。
孟昭衍下意识屏住呼吸,端看着宋画祠,他有些不忍打破此刻的氛围,却预感到接下来宋画祠必定要做些什么。
她事第一次主动,也是两人之间,第一次主动。
慢慢靠近,将最后一点距离缩短,直到消失不见。
宋画祠并不扭捏,当感受到她的唇轻轻触到时,孟昭衍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了。
☆、第285章 心中一席
他强忍住自己的动作,似乎还不忍相信这一幕的真假,只慢慢抬手,而后用力拥住了眼前这个亲吻自己的人。
气氛一开始便没有旖旎,孟昭衍知道宋画祠是有些情绪失控才没有控制住自己这么做了,现在首要的不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向她索取,而是要用心将她给安慰好了。
其实孟昭衍也算是有点明白宋画祠的小心思。
从一开始宋画祠对宋乔淑的维护除了让他红眼之外,还略带一些疑惑,尽管两人姐妹情深,也不至于情深到可以以命换命的地步。
而后来,她渐渐明白宋乔淑于宋画祠的意义,再同样的事情转到自己这里,也不是多么难解的事情。
宋画祠相对来说比较缺少感情方面的滋养,当然,再少也不会少过孟昭衍,但是孟昭衍是比较看得开,他能够理解皇室的凉薄,也是因为某些方面他也足够凉薄。
而宋画祠到底与她不同,她不索取,但是心里的这个地方是空的,她也并不凉薄,她对世间,有着正常的热情。
但是她空着。
所以宋乔淑的存在无疑正好弥补了她的这份空缺,所以一切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而孟昭衍再叹,终究也取代不了宋乔淑的位置。
但是随着时日渐长,宋画祠那颗柔软的心,也被他敲开了,住进去了,从此就别想着能离开了。
孟昭衍无不庆幸,上天让自己遇见了这个人。
她的感情纯粹而带有特别温度的炽热,也正在同样将他心里的坚冰融化。
孟昭衍唇角微挑,开口道:“别哭了,好不好?”
宋画祠一愣,离开唇上蠕动的触感,闷笑了一声,一拳砸在孟昭衍胸口。
她翻过身躺回去,孟昭衍顺势将人揽住,许是累了,不久就睡着了。
黑暗中,孟昭衍就没那么轻松了,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有力跳动,心中的悸动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他等了太久,但是幸好,终于等到了。
他空着的一只手慢慢抚上唇,仿似还有刚才的触感一般。慢慢,慢慢,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慢慢挑开的嘴角,带着雀跃的弧度。
一夜无梦,宋画祠许久没睡得这般好了,醒来后没动,看了眼还合着双眼的孟昭衍,她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手臂,心里泰然一分,准备下床。
动作没做多少,就被身后一只手臂揽着腰重新给带回床上。
最近因为瘟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上下都有些惶惶的急躁,当然,孟昭衍的事务也就不经意间多了些,他倒不在意自己,只是对处在危险疫区的宋画祠总是要多寄一分关心上去。
辗转下来,也累的差不多了,眼底的疲倦是掩不去的。
宋画祠不必知道这些,她只需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可。
便是如此忙碌,让他对待在王府的宋画祠多了分松懈,总想着哪里安全也比不过王府,这也就间接纵容了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