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这样用力呐喊过,也未曾像这样一般喊进自己心里。
宋画祠何尝不知道,与上次沈砚修救自己一样,这回孟昭衍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现在这样,虽然她不知道过程是如何,但是那样凶险的境地,却在无形之中让孟昭衍扭转开来,其中要做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她从来不去痛恨为什么他要这样放下自己,也不怨天尤人,她只怪自己,怪自己无用,怪自己情急之下就为了一株草药跳下悬崖,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性命。
也没有去考虑她身后这个一直站着的人。
就在宋画祠绝望得像是失去了一切一般之时,孟昭衍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那只一直放在她腰间没有卸力的手原本在不断地冲击下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姿态,却又蓦地攥紧,紧紧地将宋画祠互在怀里。
宋画祠愣了一瞬,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跟着孟昭衍一起向近在眼前的岸边。她配合着孟昭衍的姿势爬起来,裙摆上积了大量的水,显得格外沉重。
一触碰到地面,宋画祠是真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只踉跄一下,便闭上眼睛,神情颇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孟昭衍比她好不到哪去,他身上的伤且不提,双腿的知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但是看到宋画祠这样,心中还是猛的跳了一下。
“祠儿!”
孟昭衍上前一步接住宋画祠绵软无力的身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十分微弱,心中暗叫不好,再碰到她的额头,恍然她是在水中泡得久了,身子抵御不住寒冷,这才生病了
且她为了他们坚持了那么长时间……
孟昭衍暗恨自己刚才为何不多称一会儿,也不至于让宋画祠这个样子。
但是现在他身上内力全无,为了最后保存宋画祠,他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渡了出来,给宋画祠做出一道屏障,想要抵住从万尺悬崖上坠落下来而成的冲击,他的内力也只是勉强支撑得住。
好在最后宋画祠无事,但是他还是因为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并且也因此,受了极大的内伤。
孟昭衍未曾去探自己的伤有多重,他心中有一个底,若不是恍惚中听到宋画祠竭力呼喊自己的声音,此刻,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
孟昭衍将人打横抱起,起来的一瞬双腿瞬间抽力,他勉强用力稳住身形,才未倒下。看来药效的时间还没过,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故而也无法算清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只能就近选一个地点,先将人安顿好,宋画祠身体不好,两人身上也没有换洗的衣服,不能这样长时间冻着。
随便找了处洞口颇小的山洞,因为是在崖底,故而山洞内湿气严重,孟昭衍好不容易找了几根干柴,在洞口生起火。
看宋画祠有些无意识的瑟瑟发抖,面色越来越苍白,他心下有些急,便开始运行内力,却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孟昭衍下意识看向宋画祠,见她没醒,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从未像这样碰到内力尽失的情况,但是据他所知,只需等待内力回复即可。
又试了一次,这次他慢下速度来,仔细探寻筋脉,却如第一次一般,仿若身上某处被逆行阻塞,胸口处的疼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孟昭衍捂着胸口,痛苦到呼吸都逐渐微弱,他抓紧自己的手,牙齿要在下唇逼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他额角已经出了不少汗。
意识逐渐混沌,孟昭衍的动作迟缓而僵硬,他再看了一眼仍旧窝在角落里默默发抖的宋画祠,靠近了一些,便听到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孟昭衍……孟昭衍……”
一瞬间,酸胀涌上鼻头。
强又吐出一口血,孟昭衍的眼前都有些模糊,他能够察觉到这段时间自己的内力回复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被什么阻塞了故而无法运行。
多的不再去想,他拿起放在火上烤的半干的外袍,掌心攒起内力,热气蒸腾,摸到衣物上时,瞬间将其蒸干。
一系列动作下来,他身体内的冲撞愈加明显,疼痛像是在敲打他全身各处,包括神经。
将宋画祠的衣服脱下,包上外袍,再将自己仅存的内力渡给她,孟昭衍当真支撑不住了,他斜斜倚靠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山洞之中除了间歇的水滴声和旺火烧裂树枝发出的噼啪声,再无了其他声响。
宋画祠的额头滚烫,意识被烧的不清不楚,而孟昭衍,此刻重伤的他,却是无人知道他的情况。
“孟昭衍……”
那一声声低语呼唤,存于此刻宋画祠的梦里,也存于孟昭衍的耳畔。
宋画祠的梦满是灰色铺写的黑暗,长久与她相伴的孟昭衍,被一场大水带离以后,就再未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可是仅这一句,也没人回答她。
☆、第254章 寻找草药
宋画祠挣不脱这样的梦,因为梦境与现实中的最后一幕完美重合,她眼睁睁看着孟昭衍昏迷之中被水流冲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无法做出动作。
而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一般。
没人再伴她左右,没人关心她的一切,没人为她打点起居。
她偶尔回眸想与他说些什么,看到一片空旷,才忽觉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有些年头,她也好久,好久未曾见他了。
恍惚间走到了岁月尽头,她在这个异世中默然走了一生,再转头看去,与平安相伴的,是勾勒心房的孤寂。
原本她来到这个世界,无依无凭,先是遇到宋乔淑,得其庇护,再而遇到孟昭衍。但是当孟昭衍彻底与她决绝之时,好似这个世界也与他来说没有意义了。
她要平安顺遂,她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但是没有了孟昭衍。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宋画祠疲惫的面容上露出像是恍觉一般的神色,她慢慢闭上眼睛,再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架在眼前的火堆,与方才梦里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且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显得异常突兀。
宋画祠下意识动了动身子,觉得如之前那般的冷寂之感也渐渐消散,再一看,身上披的是孟昭衍的衣服。
她几乎想要落泪。
她抓紧了手触碰到的衣角,眼泪在恍惚间顺着眼角下落,鼻腔内的酸涩压抑不住内心的激荡。
“孟昭衍……”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那个人,还穿着湿漉漉一身的衣服,静静躺在她身边,没有一丝动作,胸膛没有丝毫起伏,若不是呼吸太微弱,就是……
宋画祠心中一惊,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了,直直起身,去探他的鼻息,她下意识屏息,碰到温热的气息,才堪堪松了口气。
她抱紧了孟昭衍冰凉的身体,已经可以猜到眼前的这些都是孟昭衍为自己做的,就连身上这件唯一干着的衣服也是。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微弱的呼吸,根本没有其他什么明显的生命迹象。
宋画祠擦干眼泪,眼前清明下来,她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闭上眼睛认真把脉。
如她想的那样,孟昭衍不仅呼吸微弱,脉象也是如此,但是多的他却是查不出来了。
她能猜测到他们下来的时候孟昭衍一定是做了什么保护措施,要不然她现在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在他面前,此刻早该去见阎王了。
但是孟昭衍做了什么她到底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孟昭衍受的是内伤,她把不出来,也无方可治。
想到这一点,宋画祠心里更急,几乎是控制不住手上的颤抖。
他的身子冰冷,除了脸色很苍白,再没了其他反应,整个人看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人。
宋画祠被心里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解开孟昭衍身上的衣服,用身体包裹住她,一件外袍,反复将两人的身躯裹住。
火势依旧旺盛,在这片漆黑阴冷的山洞中,显现出微弱的热气。
当看到孟昭衍还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安定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会遇到什么,她也不会怕了。
这样想着,抵不住脑袋的昏沉,宋画祠再次昏睡了过去。
两人这样一闭眼,再一睁眼,便已经到了次日清晨。
林间鸟儿的叫声将宋画祠唤醒,她的身体从前受到各方迫害本来就不好,如今在河水中冲泡了太久,想要复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醒来之后她除了昏沉就再没了其他感觉,只觉得眼皮也沉重非常。
不过是普通的高烧。她这样告诉自己。
宋画祠勉强撑起身体,身边的火堆已经灭了,只有几缕烟气从上方冒出来,但是上面架子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她走过去将衣服收起来,觉得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却也废力一件一件穿好。
更费力气的是帮孟昭衍把衣服穿上,孟昭衍的脸色依旧如前一天一般难看,但也没有什么变化,昏睡的样子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宋画祠几乎是咬牙在撑,好半天才将孟昭衍的衣服穿好,虽然已经是白天,但是洞内阴湿,想要生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昨晚两人抱着相互取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现在也只能靠这些薄衫保暖了。
宋画祠没有工具不知道如何生火,她坐在一边歇了口气,虽然累的不轻,很想再次闭眼睡过去,但是她告诉自己尚还不能,也只能继续坚持了。
先去找草药,孟昭衍的病她无法看顾,但是自己的这些小毛病,还是有药可医的,山中最不缺的就是药材,只要宋画祠攒够力气,大概也能收获不少。
将孟昭衍的身形摆好,让他舒适些躺下,宋画祠随便寻了一根稍长树枝当做支撑,慢慢踱步走出山洞。
外面的阳光一瞬间让她觉得异常乍眼,宋画祠眨眨眼睛,莫名觉得有些湿润,她不经意擦掉眼角的湿意,一步一步朝前走。
她现在脑袋是混沌的,也没有多去想自己要找什么药材,只想着看到什么是什么了,走了许久,也没有丝毫收获。
宋画祠走的累了,靠在一棵树上休息片刻,眼皮也沉重得更加厉害,没办法,她掐了把自己,走到一边小心鞠起一捧水扑在脸上。
心里想的是孟昭衍,不知道他在里面醒了没有,她走的时候忘记留下讯息,怕他醒了看到自己不在可能会出来找自己,他身体还有伤,冒然出动到底不好。
她难免担心。
有了这个想法就有了动力,宋画祠擦干脸,再擦拭眼角,生生把刚生出来的泪意逼退回去。
继续朝前走,宋画祠一直走的是直线,只怕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走的时候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记下一些特殊的东西好为自己寻路。
走的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在树上做了个标记,碰到一处狭小峡谷,她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手上难得摘了几株药材,但都是辅用,想要治病总是缺了一些。
思虑再三,宋画祠还是决定继续朝前走。
这处峡谷细的只能由一人侧行通过,脚下还是条干河,这个季节出现干河的可能性不大,想来大概是早就干涸的细流,经年累月也只留下一道印记。
☆、第255章 红绿乍现
宋画祠决定继续朝前走,也没有再多想,就侧着身子继续朝前走,狭窄之处难免将她给挂伤,她也没在意,只是甫一抬头,看到眼前的场景,蓦地将她震惊在了原地。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大片大片的绿色之上是被拥簇的红色,红的鲜艳,红的亮眼。
那些静默生长的植株,渐渐与宋画祠记忆里的图画重叠,且没有丝毫违和。
苍顶草,大片的苍顶草。
她抬头看,却只看到由石壁天然行成的洞口一般,上方留有一块圆形的天空,而这些大片的苍顶草,就在这颇为与世隔绝的地方,生长旺盛。
宋画祠不知道她此刻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激动,更是有些麻木。
为了这一株草,她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而孟昭衍也为了她……
眼泪夺眶而出,宋画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靠近后蹲下身,一点一点小心循着苍顶草的根,将其摘下来。
如是反复动作,她只摘了三根,这些去治疗孟昭衍的腿绰绰有余,至于多的,以备不时之需。
苍顶草的效用之奇,是她没有见过的,这些或许还有其他用处。
宋画祠转身仔看了一眼这块天然形成的仿似大坑的地方,心中清明了不少,却突然觉得“苍顶草”这个名字说的有些问题。
谁都不会料到这草竟然会大片生长在苍山崖底,且看样子,之前大概是从未有人踏足过这里。
再次通过那个狭窄道口离开,宋画祠小心将苍顶草收起来,这里没有云雾,自然也不会因为苍顶草而遮住双眼,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