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画祠自然没有回答沈砚修的问话,显然沈砚修也是异常惊讶的,但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到宋画祠一番狼狈模样,又再问了一遍,道:“见过王妃,敢问王妃为何再此,且仪态妆容都略有不妥?”
沈砚修这话说得着实客气,宋画祠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仪态妆容已经不是一般的不妥了,如果不说,常人还真的难以人粗她还是那个久居后院的宋四小姐,靖王正妃,宋画祠。
宋画祠淡淡摇了摇头,道:“事发突然,不便明说,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沈砚修皱了下眉,没有想到宋画祠会这样问自己,习武之人有似是天成的敏感,他早已看出来宋画祠对他的警惕,起初却只以为她是被他的问话吓着了,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么长时间过了,这种警惕不减反增,那这一切就都奇怪了。
他再次打量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狼狈的宋画祠,想她原本在皇帝身前,跟着孟昭衍,可是现在莫名出现在这里,且还是一个人,孟昭衍也不见踪影,且看她对自己警惕的模样,心里蓦地就有了推断。
“你是不是……遭人追杀?”沈砚修轻声问道。
宋画祠的身子又僵硬了一分,她默默退后了两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也看到了,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你想要拿我的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
“王妃,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宋画祠深呼吸一下,慢慢提起一口气,道:“我也希望是如此,希望真的是误会。”
“你以为我和孟廉枫是一路人?”沈砚修皱着眉问她。
☆、第219章 指路
宋画祠却只看着他不语,但是这便已经是默认的意思了。
沈砚修看着她沉默着,却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眼神坚定,全身绷紧,他一直想要努力靠近的人,却在心里已经给他设定了一道防线,直到这一刻,危险涌现,才彻底暴露,
他莫名想笑,却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
突然间,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一声轻唤,沈砚修回头,宋画祠错过目光,两人齐齐看着沈砚修身后的方向。
“四皇子,你去了哪里?”
只见一匹白马缓缓向两人踱步走来,马背上正坐了个妙龄女子,相貌端丽,神情倨傲,轻睨着宋画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画祠同父异母的姐姐,宋枝瑶。
而她身下骑着的马匹,宋画祠记得没错,是整个马队里唯一的白马,皇帝专门给沈砚修准备的。
只一瞬间,宋画祠对上宋枝瑶那个蔑视的目光,立马就转头看向了沈砚修,眼里是微露的不可置信,只是这一个眼神,沈砚修就立马知道了宋画祠所想的是什么。
原本宋画祠就对他心生怀疑,警惕非常,生怕他和孟廉枫战队在一起,他本来想解释,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若是想要说,他相信宋画祠还是能对他改观的。
但是现在,宋枝瑶横生一刀,插进两人之间,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被硬生生截了胡。
宋枝瑶自然是孟廉枫的人,现在的情形是沈砚修又与宋枝瑶脱不开边,那么两相联系下来,若是宋枝瑶故意想生事,沈砚修到底跟孟廉枫有没有关系,就是十张嘴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了。
当然,想要宋枝瑶不生事,那几乎是不可能得了。
宋枝瑶在两人开口之前先说道:“四妹为何会在此?不是该跟王爷一起在皇上身边呆着吗?看你们这样子,也该知道哪里都不能去,现在倒好了,落了一身狼狈,真丢我们宋府的脸。”
她轻蔑一笑,话说的直白,却也杀伤力颇大。
孟昭衍腿疾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宋枝瑶是变着法说孟昭衍不能行走,又借此嘲笑了现在如是肮脏凌乱的宋画祠。
宋画祠暗暗咬牙,又听宋枝瑶继续道:“可是只见王妃,怎么不见王爷哪?难不成还是自己给跑了?”
宋枝瑶这番是故意试探,她没法确定孟昭衍的腿疾到底有没有好,故而现在得了个机会,就想从宋画祠这里套话,算盘打得极响。
“够了!还请宋大小姐自重!”沈砚修厉声道。
宋枝瑶下意识缩了肩膀,她看了眼马下的沈砚修,偏偏公子也有动怒的一天,原本儒雅的气势现在尽数被一阵煞气掩盖。
“王妃,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宋画祠冷声道。
她现在也只能按兵不动,跑是跑不过了,况且宋枝瑶还有马,唯一的方法,就只有拖延时间。
“宋大小姐与五皇子走散,恰好遇上在下,宋大小姐的脚在行进途中不慎扭伤,故而在下将马匹借给宋大小姐,还望王妃莫要多想。”
宋枝瑶咬了咬下唇,一句话都没有反比。
见状,宋画祠不咸不淡来了句,道:“不会。”
见宋画祠的态度稍微缓和下来了,沈砚修松一口气,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宋画祠紧盯着宋枝瑶身后,怕她身后还有孟廉枫的人埋伏着,如果真有的话,不论如何,她是撑不下去也逃不过了。
“我要回大营。”
“可是在下见王妃先前走的路,确实是回营中的路吗?”
宋画祠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地图,迷路了。”
沈砚修轻叹一口气,道:“若是王妃信我,由在下为王妃引路如何?”
这句话一出,宋画祠下意识转头看到宋枝瑶,她似乎对沈砚修已经放下一部分戒心,但是宋枝瑶在这里,她就不可能放松下来。
且另一方面,宋画祠还是不信方才沈砚修粗略说下来的话,但到底是个解释,看沈砚修的神情也不像作假,她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不想再去理什么猜疑不猜疑的了。
其实两者都没有什么用,现在这种情况,宋画祠完全没什么后路可以走了。
若沈砚修还能帮她还好,若是不能帮,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些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马背上的宋枝瑶不知道会弄什么手段,不管什么,以现在宋画祠的状态,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沈砚修立马就明白了宋画祠眼神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宋枝瑶在,他不好直接点明说清楚自己心里的立场,此刻真是火烧眉毛了。
不料宋画祠却是点了点头,道:“好,有劳四皇子带路了。”
沈砚修惊了一下,宋画祠垂下眸思量,两人都没看到马背上宋枝瑶嘴角的一抹勾笑,短暂,而明了。
如是启程,宋枝瑶拿着缰绳问道:“看四妹累的不轻,是否要上马坐坐?”
宋画祠看都不看她一眼,也如没有听见似的一声不吭,只一味朝前走着自己的路。
她是真的不想上马,一是警惕宋枝瑶会做些什么举动,二是真的排斥马车这样颠三倒四的交通工具,怕自己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身子,再被颠出了什么毛病来。
而她身后沈砚修颇为尴尬,他亦步亦趋跟着宋画祠走,此刻回头替宋画祠回道:“宋大小姐有伤在身,不方便下马。”
宋枝瑶看着宋画祠的背影,轻轻一笑,道:“有劳四皇子了。”
沈砚修微微颔首,再未说话。
一路走过去,宋画祠只觉得他们是越走越往树林的方向走,她想了片刻,立马回身都沈砚修道:“你确定这是回营的路?”
沈砚修愣了一下,而后缓缓摇头,道:“是宋大小姐指路,在下也并不清楚这里的路线,与来时的路并不一样。”
沈砚修不是苍黎人,自然没有来过这里,更是不知道路线,而宋枝瑶说自己先前看过地图,知道要怎么走,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听到是宋枝瑶指路,宋画祠立马顿住,下意识大声吼道:“你让宋枝瑶指路!”
沈砚修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样子,先是奇怪宋画祠为什么会这样,后脑筋一转,瞬间明白了,急道:“王妃你先别急……”
宋画祠根本不听,她转身指着宋枝瑶道:“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吗?”
☆、第220章 坠崖
“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吗?”宋画祠声嘶力竭地问他。
沈砚修当然知道宋枝瑶是孟廉枫的人,他虽不如孟昭衍和宋画祠那般了解两人,但是也知道孟廉枫和宋枝瑶作风不当,行为诡谲,一看显然就不是正道中人。
但是现在宋画祠已然到了十分激动的状态,就算她这样问沈砚修,他都不能当着宋枝瑶的面说出什么话。
沈砚修是他们皇室之中的局外人,不仅如此,于整个苍黎来说,他都是局外人。
故而如果此刻
所以这一句问话,注定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答。
宋画祠眼眶微红,得到沈砚修沉默以对的这一刻,她心中算是彻底确定了沈砚修的立场,他根本就是宋枝瑶那边的人,所谓信任让他指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看着沈砚修,步步后退,心里已经为一死做好了准备。
宋枝瑶看穿了沈砚修此刻的顾及,轻轻一笑,道:“四妹为何不往前走了?”
宋画祠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也没有想到沈砚修所考虑的,直接转而面向宋枝瑶,厉声问道:“这条路到底是去哪里的?”
宋枝瑶嘴角轻挑,笑道:“通往何路,祠儿不妨去看看。”
“宋枝瑶,你到底居心何在?”宋画祠质问道。
“不过是给四妹指路罢了,四妹何须多心?”
她一拉缰绳,座下的马匹步步逼近宋画祠,居高临下看着宋画祠,慢慢道:“你且回头看看,看看这草丛之后到底是什么?”
原本宋画祠是走到一处长势颇高的草丛被挡住了才突然想起回头问沈砚修,草丛后面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而与她一起行走在平地上的沈砚修自然也是看不到的。
他们三个人里面,只有坐在马上的宋枝瑶的角度,视线才可能够得着草丛后面远处的位置。
现在宋枝瑶这么一问,宋画祠立马警觉回头,草丛后面可能有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什么都有可能有。
正面有沈砚修与宋枝瑶,背后又是不可预测的危险,宋画祠此时真的感觉到腹背受敌。
沈砚修同样听到宋枝瑶的话,他双眼直直看着宋画祠身后的草丛,隐隐约约的什么也看不见,随即他道:“王妃不要着急,我上去看看。”
话落,宋画祠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砚修已经轻功跃起朝上飞去,下一瞬间就已经站在了枝头,目光这时将前方草丛后面的情况看的一览无余。
而正是这一览无余,立马将沈砚修的心给提起来了。
他低头大声对宋画祠道:“王妃不要再后退了!”
宋画祠抬头,原本还在怀疑着沈砚修的心此刻只剩下了茫然与无措,她站在原地,看着沈砚修急切的面容,心中瞬间起了个不好的念头。
与沈砚修的声音同时落下的是宋画祠面前的马蹄哒哒声,宋枝瑶一甩缰绳向宋画祠奔来,马匹与宋画祠隔得本就不远,危险就在眼前。
宋枝瑶轻轻一笑,道:“现在说,已经晚了!”
随即,宋画祠一个闪身,堪堪避过面前的马蹄,她下意识运用轻功步步后退,多次与危险只一个擦肩的距离。
然而宋画祠身后本来就是与人齐高的草丛,再往后退只能一脚跌入捧着她的背部的草,而宋枝瑶依然没有收手勒马的心,她依旧驾着马朝前奔去,但是目光并不是看着宋画祠,而是宋画祠身后。
站在枝头上的沈砚修看到这一幕,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他立马飞身下去,想要帮助宋画祠,但他一人顽力不能停止住恰似脱缰的马,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掌将宋枝瑶打落下马,随即坐到马上,猛的一拉缰绳,马前蹄高跷,嘶鸣马声传来,沈砚修没有来得及控制的住,又让白马前进了几步。
而这时的宋画祠不经意间一个回头,才看到自己身后到底是些什么。
是悬崖,与她仅隔着几步距离,近到只需几步,她就可以万劫不复。
然而没有料到的是沈砚修没有勒住马,他猛然间向前看,就看到悬崖边上的宋画祠惊慌之下又后退了几步,随即便一只脚落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
沈砚修从来没有这么惊慌害怕过,他一拍马腿,飞身上前,大声喊道:“别后退了,是悬崖!”
可是为时晚矣,沈砚修原本有时间提醒,但是一是因为事情发生突变太快太突然他没有反应过来,二是宋画祠对他抱有不信任态度,对于他最初那声“别后退了”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宋画祠已然跌落下去了。
苍山最不缺的就是悬崖,沈砚修眼瞳睁大,利用最快的速度想要将宋画祠给拉回来,然而终是慢了一步,他只堪堪抓到宋画祠的袖角,最过清晰的,是宋画祠下落前那个假意平淡的神情。
看得他的心,一阵一阵抽痛。
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