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兴师问罪的架势,云氏收起了同情,怒目相对。
“我倒要问问你,你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
顾青竹把两个行刑的婆子推开,将红渠扶起来,不理会云氏的话,把红渠手指上的夹具取下,红渠的手指处泛红,顾青竹帮她活动了两下,红渠倒吸一口凉气,能感觉到疼,就说明手指还没坏。
早上她的医书忘在枕头边上,走了一半,让红渠回去取,她急着往仁恩堂去,以为红渠接着便到,可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红渠都没回去,顾青竹放心不下她,赶紧回来,果真沧澜居的婢子告诉她,红渠被喊到主院来了,顾青竹二话不说赶了过来,听见红渠惨叫。
顾青竹冷着一双眼,往在场所有人看去,颜秀禾上前对顾青竹道:
“世子夫人,你是没听见夫人的话吗?这贱婢犯了错,如今正在行刑,你突然跑进来质问,还有没有将夫人放在眼里?”
顾青竹沉着目光对上颜秀禾的,让红渠退到一边,自己缓缓走近颜秀禾,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颜秀禾暗自心惊,要知道,顾青竹上一世可是做了很长时间的侯夫人,府中上下没有不臣服她的,靠的可不是仁慈,早就养出了一身压人的气势,颜秀禾在她面前哪里够看。
“我上回就问你了,你……是个什么身份,在侯府里,轮到你说话吗?”
顾青竹语调沉沉,似乎压得颜秀禾喘不过气。
颜秀禾硬着头皮顶上:
“轮不轮的到,是夫人说了算,世子夫人说了不算。那个贱婢犯了错,就该受罚。”
“她犯什么错了?她来府中十多日,日日与我一起,碍着你们谁的眼了?是夫人,还是你?”
顾青竹的声音很轻,却很有震慑力。
颜秀禾暗自咽了下喉咙,声音略微颤抖:“当,当然是夫人了。”
她怎么能说是碍了自己的眼呢,必须用云氏来压人啊。
可话音刚落,顾青竹就手起刀落,当面甩了颜秀禾一个巴掌,把颜秀禾的脸都打偏了,颜秀禾捂着脸回头,只听顾青竹蹙眉,压低声音怒道:
“想想清楚,到底是谁。我的丫鬟当真是碍了夫人的眼吗?”
颜秀禾心惊胆战,察觉到顾青竹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一个头两个大,捂着的脸颊火辣辣的,不仅因为疼,还因为丢人,她在祁家这么多年,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失去理智也是有的。
“当,当然是……”
可颜秀禾的第二次回答还未说完,顾青竹又在她另外一边脸颊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花厅中回荡。
接连两个巴掌,让颜秀禾颜面无存,捂着脸跑到云氏身边大哭起来,云氏本来还对动了顾青竹身边的丫鬟,有些愧疚,可顾青竹打颜秀禾两巴掌,瞬间就让她的愧疚烟消云散,指着顾青竹道: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来人呐!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拿下。”
顾青竹回身大喊:“谁敢。”
只一声怒吼,便止住了外面人的动作,顾青竹回身对云氏冷道:
“母亲,我很敬重您,并不愿意与您为难,也很愿意遵守您制定的府里的规矩,就算我有任何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可以直接问我,您不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的丫鬟动手,并且还是动这样阴毒的刑罚,她一个丫鬟,若是没了一双手,便是死路一条,我竟不知,我和我的丫鬟到底做了什么,要让夫人对她下这么重的手,甚至不惜要害了她的命。”
云氏眉头蹙起,被顾青竹问的哑口无言。
可现在形势所逼,她要抹不开面子对顾青竹解释,不是她让动的手,她就是吓唬吓唬这丫头。
“母亲您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鼓动您的。颜秀禾……是不是?”
顾青竹的手笔直的指向颜秀禾,颜秀禾捂着脸为自己狡辩:“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清楚。你在祁家待了有十年,祁家待你不薄,尤其是夫人,对你更是如亲生孩子一般疼爱,你却对夫人没有半点感情,反而处处借夫人的势力,威吓那些对你不利的人。你置夫人于何地?”
顾青竹的声音渐趋平缓,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盛怒,可正是这样平缓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更加慑服。
颜秀禾恼羞成怒:“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何时做过你说的那些?”
“那我的婢女呢?你为何要对她动手?”顾青竹问。
“不是我动手的,是夫人……”颜秀禾看向云氏,见云氏脸色变了,就不敢往下说了,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顾青竹见她那样就来气,装可怜是颜秀禾的看家本领,她本就生的楚楚可怜,再加上后天磨炼演技,装可怜的技术已然到达巅峰,顾青竹上一世在她手里吃过亏,现在可没那么好骗了。
“顾青竹,你适可而止。是我命人行刑的,那又怎么样?我觉得这丫头不懂规矩,教她规矩罢了。”
云氏护着颜秀禾,认定了是顾青竹在欺负她。
顾青竹冷笑:“那请问夫人,我的丫鬟哪里不懂规矩?是见了夫人你没有下跪请安,还是背地里说了夫人的坏话?你们为什么对她动刑?”
云氏被问的哑口无言,总不能直接跟顾青竹说,对她丫鬟动刑,就是为了问出她的秘密,云氏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不知不觉间就被两个孩子弄得失去了理智,一心想要教训顾青竹,可冷静下来想想,却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两个孩子说的那样,顾青竹除了每天出门不询问她,别的并没有做错什么。
仁恩堂确实是她婚前开设的,那伙计也在仁恩堂做了两年,绝不可能与顾青竹有什么牵连,但她刚才怎么就像是鬼迷了心窍,把顾青竹自动带入到那恶人的形象上去呢?
“夫人说不出来吗?那颜小姐呢?你说的出来吗?”
顾青竹从地上捡起了先前夹青竹的夹具,一把揪住了颜秀禾的胳膊,掐着她的麻筋,将她拉到一旁,捏着颜秀禾的手指,放入了那夹具中间:
“说呀。今天你能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便放过你,若你说不出来,那你怎么对我丫鬟的,我便怎么对你,我这个人很公平。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第136章
颜秀禾被吓得在哪儿惨叫连连; 不住对云氏求助:“姨母救我,姨母救我。”
云氏怎么也没有想到,顾青竹竟然丝毫不在意在她面前的形象,若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如果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等暄儿回来; 让暄儿出面闹一番,同样能达到效果,并且还不会让她形象受损。
云氏知道自己没有主见; 耳根子也软,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想; 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确实不喜欢顾青竹自由散漫的做派,但秀禾言语中对那丫鬟的引导; 云氏不是听不出来,求的不过是顾青竹的一个态度。
“够了!”
颜秀禾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云氏受不了,拍桌子喝止:“像什么样子。”
颜秀禾的手指从指夹中滑落; 顾青竹并不让她逃开; 将指夹卷起; 抓起颜秀禾的一只手; 用指夹卷狠狠在她手背敲了两下才放开。
“啊——”
颜秀禾被指夹卷打了几下手背的骨头; 疼的直叫唤; 瘫在椅子上连动弹都不敢了,顾青竹在她面前,便如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脸色凝重凶狠,手里拿着指夹卷,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敲她脑袋似的。
颜秀禾不敢接触顾青竹的目光,暗道今天惹了不该惹的人,原以为有云氏撑腰,可以欺负一下顾青竹的丫鬟,顾青竹知道以后,纵然生气,可也不会为了一个丫鬟来找云氏的麻烦,当然如果她敢来找云氏麻烦,那就更好了,让云氏直接教训顾青竹。
谁想到,顾青竹根本不在乎自己在云氏面前的印象,实在太凶悍了。颜秀禾颤抖着身子,捧着被顾青竹敲打的右手,悔不当初。
顾青竹教训了颜秀禾之后,将手里的指夹卷抛在地上,低头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云淡风轻的说道:
“你动我身边的人就是动我,若有下回,就没这么简单放过你了。”
对颜秀禾说完之后,顾青竹又来到云氏面前,对云氏福身一礼,说道:
“母亲今后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便是,就算您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祁家替您探风的人,用不着学那些憋在后院无所事事的妇人,实在太无聊了。更何况,就算我身边的人犯了错,也该由我来决定怎么处罚,毕竟人是我带进祁家的,旁人有什么权利对她刑讯逼供?母亲觉得我说的在不在理?若觉得在理,那今后请母亲一定要擦亮双眼,不要被一些口蜜腹剑的小人蒙蔽,伤了我们婆媳间的和气。”
顾青竹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
“不管您喜欢不喜欢,我都已经嫁进来了,至于为什么我会嫁进祁家,您若是不清楚缘由,可以去问问您的宝贝儿子。顾家是胳膊,祁家是大腿,胳膊拗不过大腿,我已经认命了,只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想夺谁的权,碍谁的路,我与母亲您也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背后耍阴招。我是个大夫,仁恩堂已经开了两年,不会因为我嫁入祁家而关门歇业,只要府里没事,我每天都会去仁恩堂里,母亲若是不放心,觉得我在外面不检点,大可派一个信得过的人监视我,我无所谓,但请您别再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她们伺候我多年,便如同家人一般,我断不会对她们置之不理。”
云氏被顾青竹这番慷慨陈词说的颇为震撼,顾青竹的胆量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但不可否认,她也十分坦然,对自己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心虚之态。
顾青竹说完之后,转身将一旁吓得脸色发白的红渠扶着,头也不回的离开花厅。
颜秀禾委屈巴巴的来到云氏身旁跪下:“姨母,您一定要给我做主,您瞧我这只手,只怕,只怕要废了。”
云氏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颜秀禾的话像是没听到,颜秀禾心有不甘,伸手拉了拉云氏的衣袖,云氏回神,将自己的衣袖从颜秀禾的手中抽出,神情严厉道:
“做什么主?你可知冤枉世子夫人是什么罪名?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敢说世子夫人与其他男人有染,还当着我的面逼供人家的丫鬟,你是真把我当傻子了是吗?”
颜秀禾面色一凛,慌忙低头,祁云芝上前扶着云氏:“母亲息怒,就算咱们动了嫂嫂身边的丫鬟,可嫂嫂也不该这样无礼对母亲说话,她打从心底里就没有敬着您。”
“闭嘴。”
云氏心情十分复杂,一贯的软耳根子今天都没有发作,而是厉声喝止了祁云芝对顾青竹的攻击。
“从今往后,你们两个不许在我面前提关于顾青竹的话,是非曲折,我自有眼睛看,你们两个全都回去闭门思过。下去吧。”
将两个姑娘打发下去以后,云氏觉得头疼欲裂,她没主见,一遇到这种需要费脑子想的事情就手足无措,好在她有理智,会反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要冷静下来,一般都能分辨出对错。
她这几天确实很浮躁,一来是不满意顾青竹这个儿媳,二来是觉得儿子被顾青竹迷惑了,三来是一个普通母亲纠结的内心,总觉得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想要通过一些方法,让儿子认为她的想法是正确的,从而掩盖自己复杂的内心。
可是今天顾青竹的话让她醍醐灌顶,一直以来她好像都想错了。觉得是顾青竹勾引了暄儿,是她让暄儿像是失去理智般,在皇上面前替她讨赐婚圣旨。然而她好像错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愿意嫁到祁家来呢。
听说她之前定过亲,若是有心迷惑暄儿,她又怎会与旁人定亲,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可若她是真心与旁人定亲,暄儿横刀夺爱,先斩后奏,抢亲,提亲,再到入宫求赐婚圣旨,全都是暄儿一厢情愿的逼迫,所以在顾青竹口中,祁家才成了大腿,顾家是胳膊,她嫁入祁家,根本就是被逼的?
要想通这一点,对云氏而言可不怎么容易。
毕竟儿子在她眼中是最优秀的,放眼整个京城,就是龙子龙孙也未必有她的儿子好,所以下意识里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不喜欢自己儿子的女人,可现在想想,她的这个观念,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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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寿居中,余氏听桂嬷嬷将主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歪在软塌之上,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敲着矮榻。
“事情就是这样,世子夫人发了一通火,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了主院。”
余氏眯起了眼:“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受。”
桂嬷嬷赔笑:“可不是嘛,不过今天的事儿确实是夫人做的不地道,夫人的耳根子软,听不得好话,那个颜家的小姐,抓准了夫人这脾性,添油加醋,挑拨离间,夫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