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渠从隔壁张婶子家回来,脸色不太好,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往人家店里骂了一句:
“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别瞎说,我们家公子清白着呢。”
红渠骂骂咧咧的回来,看见顾青竹坐在台阶上,便在她旁边坐下,顾青竹看她,问道:“好端端的,你跟张婶子家吵什么呀?”
红渠气不过,凑近顾青竹道:“不是我要跟他们吵,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小姐您是个姑娘,还知道您是伯府的小姐,这些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听人说你不守妇道,在后院藏了个野男人,看着是开医馆,实际上是跟野男人在一起。这多难听啊,我,我气不过,才跟他们吵起来的。”
顾青竹听后一愣,她是姑娘的事情,其实周围邻里都知道,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可能瞒得住男女的,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流言传出来。
“不过张婶子只是提醒我,倒也没说的太难听,我就是气不过……您说,这话连张婶子都听说了,其他人还会没听说吗?这种脏水泼过来,小姐到时候想洗都洗不干净,那可怎么办呀?”
第81章
红渠的话让顾青竹陷入了沉思; 什么人会发布这种下作流言出来; 这是要毁了她一辈子的意思吗?
“小姐,这话明显就是针对您的,得想想法子才行; 不能这样凭空被污蔑。”
顾青竹从石阶上站起,对红渠说道:
“你去把这事儿告诉张荣,让他到街上探探风。”
张荣一家子到了城里的书画铺子,专门替顾青竹办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红渠上回便找过张荣; 有所接触; 收到命令后; 没有耽搁,立刻找了过去。
其实顾青竹心里有点数; 会在这个时候用卑劣的手段污蔑的,除了秦氏不做他人想,但凡事还是要抓到切实证据才行; 若不然凭空口说白话,秦氏必然不会承认。
刚走进医馆; 在诊台后坐下; 就有几个人急冲冲的冲了进来; 昀生在柜台后问他们:“几位是看诊还是抓药?”
那几个人后头; 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鲜亮衣裳,走路流里流气; 脖子里还插着一把扇子,这是二流子才会有的装扮,没理昀生,在医馆里看来一圈,那双浑浊的招子就落在了顾青竹的身上。
来到诊台前,没坐下,而是抬起一只脚,踩在顾青竹对面的凳子上,脖子后扇子抽出,指着顾青竹问:
“你就是顾家那小姐呀?长得是挺周正,是不是,兄弟们?”
顾青竹凝眉不语,昀生从柜台后走出,来到顾青竹身旁,指着他们问:“不是,你们谁啊?有病没病?”
那些人后头走出两个地痞样的,一左一右拉着昀生就往外走,顾青竹怒喝:“站住,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的扇子一抬,架着昀生的两人才放了手,那人放下脚,人模人样的咳了两声,对顾青竹道:“小姐有礼,在下罗一昌,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你家舅母到我家去说亲,说是有个伯府的小姐,容貌生的漂亮,身段也好,问我愿不愿意相看相看,我这不,今儿就是特意来相看来的。哎哟,不得不说啊,你舅母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可这脸还真带劲儿。瘦是瘦了点,不过算了,爷很满意。”
昀生在旁边怒骂:
“混账东西,你来相看谁?赶紧滚,要不然我去报官了。”
罗一昌似乎有点不耐烦,用扇柄戳了戳耳朵,对昀生旁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就开始对昀生拳打脚踢起来。
顾青竹从诊台后走出,要去就昀生:“你们究竟是谁,既然知道我是伯府的小姐,还敢在这儿放肆。”
顾青竹刚来仁恩堂之时,陈氏拍了好些护卫来,但这都快两年了,顾青竹在这儿也熟悉下来,去年让陈氏将护卫收了回去,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无赖上门。
罗一昌拦住顾青竹的去路,用那双下流的眼睛在顾青竹身上扫来扫去,觉得这张脸粉粉嫩嫩,忍不住就想让人上手掐一把,肯定水灵的能掐出水来。
刚一伸手,就被顾青竹给打在麻筋上,躬身的时候,顾青竹就抬脚照着他肩膀踢了一脚,这罗一昌看着人高马大,其实脚步虚浮的很,被顾青竹一踢,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青竹抓起一根棍子就往正揍昀生的混混背后打去,那人给打倒在地上,顾青竹赶忙上前把昀生给扶了起来,昀生鼻青脸肿还想把顾青竹护起来,罗一昌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唾沫:
“好你个小贱人,敢打老子?老子抬举你才过来相看你一眼,既然你不给脸,那就别怪爷不给你脸,来呀,抓回去,今儿就洞房,咱也学学那些风流人的做派,先洞房再成亲!嘿嘿嘿。”
那些无赖们全都哄笑起来,眼看就要抓到顾青竹,罗一昌最是嚣张,笑的猖狂至极,忽的头被人一脚踢了过来,闪避不及,直接被人给一脚踹到了门外。
周六爷从里面出来,将这些人萝卜白菜似的,抓一个扔一个,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帮人就被周六爷尽数扔出了仁恩堂。
罗一昌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的对着仁恩堂里叫骂:
“哪个孙子暗箭伤人!敢打你罗爷,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周六爷从里面走出来,魁梧的身形让罗一昌往后退了好几步,让人挡在他身前才敢继续叫嚣:“就,就是你个孙子?报上名来,敢打老子,老子今儿不教训教训你,老子就不姓罗,来啊,给我上!”
周六爷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把这帮人的胳膊尽数扭到了一起,罗一昌的胳膊简直被扭成了麻花儿,这时候倒是硬不起来了,哭着喊着求饶:“大爷,我错了,大爷。您行行好,放了我呗。哎哟,胳膊快折了折了。”
其他找事儿的地痞也跟着求饶,周六爷看向门边的顾青竹,见顾青竹点了点头,才将这些人放开,趁他们还没完全松开的时候,在中间那人背上狠狠踹了一脚,这帮人立刻就摔做一团,知道惹上了硬茬儿,就算是吃了大亏,也不敢逗留,灰溜溜的跑了。
周围人有人说:“那不是罗家的痞子嘛,小竹大夫怎么惹上这种人?”
“哎,你刚才没听见,这帮人说是小竹大夫舅母找来的,要他来相看小竹大夫呢。你说这都什么人啊,小竹大夫的舅母也舍得……是亲舅母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这个小竹大夫……”
人群里的流言蜚语继续流传,人们不知道真假,不知道对错,只人云亦云,一时间对仁恩堂指指点点。
周六爷进去之后,对顾青竹问:“小姐没事吧。”
顾青竹扶着昀生坐下,给他到柜台后取药,闻言摇头:“我没事。昀生挨他们打了。”
昀生立刻摆手:“我,我没事儿,这帮人也太过分了,真是一群地痞无赖,幸好有六爷在,要不然先生就要吃亏了。唉,还是怪我没用!”
顾青竹拿了些跌打损伤药来,用竹片子给他上药,周六爷从旁问:“我看小姐是惹上什么人了,那些无赖才敢有恃无恐上门来闹,小姐知道是谁吗?”
顾青竹点头:“知道。我让红渠找人查去了。”
周六爷见她冷静,便知已然有头绪,说道:“若需要我帮忙的,小姐尽管吩咐。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无论什么事儿,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给小姐办好。”
顾青竹听他这么说,忽然就笑了,昀生离她最近,被突如其来的笑容给震惊到了,身子僵硬,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使出的都是些下三滥的卑鄙手段,还不至于要六爷上刀山下火海,我能处理。”
“可你到底不方便出面,流言虽然不能伤人,但却能害人,你若不管不顾,放任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还是得快些解决才行。”
周六爷是为了顾青竹着想,想她一个小姑娘家,并不明白流言猛于虎的意思,纵观历史,有多少能人,是毁在这流言之上的。
顾青竹却是依旧坚持:
“道理我都明白。惹什么人,都不要惹小人,身边有个小人在,我的名声就好不到哪里去,今日传这个,明日传那个,我若一一都去与人分辨的话,那岂非要累死,万事还是要从根源找。”
“你有把握找到根源?”
“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七八成的把握是有的。”顾青竹回。
周六爷凭着这些日子的相处,终于明白这个小丫头能让那么多少年人相中是为何了,贺绍景虽然卑鄙,但不可否认,他对顾小姐是动了些心思的,还有祁暄,不难看出,祁暄对她更是情根深种,被这两头老虎看中的小姑娘,自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看她那老神在在的样子,想必心中确实有了对策。
中午的时候,红渠就带着张荣过来了,顾青竹吩咐张荣一些要点,张荣便带着人悄悄的潜入到这条街上去,秦氏既然派人恶意散播她的流言,那就势必会有人在街上盯着看效果,张荣的目标就是找这条街上可疑的人,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只有抓到流言根源,才能将之准确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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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皇后从宫中回到武安侯府,前些时候就听说世子病了,一晕十多日,醒来之后也不见好,成天睁着眼睛不说话,整个人跟魔怔了似的。
武安侯与夫人找了些和尚与道士回府,给世子叫魂儿,可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世子就是不见好。侯夫人云氏终日以泪洗面,皇后娘娘在宫里听说了,哪里还能坐下去,当即请命出宫来。
进房之后,看见的就是蜷腿坐在窗台上的世子祁暄,十多日不见,瘦脱了形,手边放着一壶酒,偶尔拿起来喝一口,李茂贞见着皇后,赶忙行礼。
祁皇后问李茂贞:“还没好点儿吗?”
李茂贞摇头,这些日子,他日夜守着世子,可世子突然就像是变成了个没魂儿的木偶人,任谁和他说话,他都像是没听见似的,偶尔躺着发呆,偶尔坐着发呆,总之三魂丢了七魄,神不守舍的。
“你先下去吧,我与他说说话。”
祁皇后对李茂贞吩咐道。
这个弟弟与她从小最亲,后来她入宫为妃,弟弟追着她的轿撵后头,一直跑到了宫门口,这份姐弟情谊,她直到今日都不曾忘记过。
第82章
李茂贞出去后; 祁皇后来到窗台前; 按住了祁暄往嘴里送酒的手,将酒瓶夺了过来,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巨响。
祁暄缓缓转头; 往地上看去; 祁皇后并不说话; 而是就那么盯着他,祁暄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祁皇后没想到祁暄问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摇头道:“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 我只信眼前。”
祁暄从窗台跳了出去; 不再理会房里的祁皇后; 迅速从庭院中的一株老树上爬上了屋顶,然后到屋顶上躺下; 看着蔚蓝的天; 脑中不住回忆病中看见的情形; 青竹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给她造成了伤害; 可始终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把一切都想的太轻描淡写了,可是如今他算是‘亲眼’见到了,又怎能将一切都想的那么寻常呢。
如果他是青竹; 在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以后,他也不可能继续和自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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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荣在街上转了两天,都没什么头绪,倒是第三天,在街上遇到了个令顾青竹没想到的人——宋新成,他给张荣提供了一处线索,就是街角卖油郎家的,前些天突然手头有钱了,并且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际遇。
宋新成与张荣一起问出了卖油郎的话,他承认前几日有个中年妇人来找过他,让他在街上传播一番关于顾青竹的闲话,卖油郎家的媳妇儿每天给人打油的时候,就说这些,有些闲话就是从认识的人口中传开的,一问谁家谁家,似乎都认识,然后传播性就大了。
张荣在仁恩堂里问顾青竹:“小姐,这事儿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那个给卖油郎钱的中年妇人,听卖油郎描述的打扮,应该就是顾家的仆婢,小姐,我觉着定是新夫人身边的谁在抹黑你,这事儿咱们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张荣把卖油郎描述的样子告诉顾青竹以后,顾青竹也更加确信心里的猜测,秦氏如今没有钱,身边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按照年龄来看,王嫂子无疑,只需将那卖油郎带到秦氏面前跟秦氏对峙,顺便指认一下王嫂子,那样就能证明秦氏派人抹黑顾青竹的事实。
可是即便证明了秦氏派人抹黑顾青竹,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顾知远的脾气是,只要没闹出对家里不利的大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普通的家事处置,至于顾青竹的名声是否损毁,他最多也就是让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