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妘己听她如此说,下意识地看了这殿内一眼,这殿是端木锦住过的那殿,她住着甚是安稳。
“爨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姜妘己关怀道。
“无碍,一点小疾。公主瞧瞧可看得上我带来的这几样东西。”爨龙妹挥手教宫女将手里的锦盒呈上来摆在桌上道。
她又亲自揭开锦盒,只见第一个锦盒里是一块扇形的五彩珊瑚,第二个锦盒是两个镶水胆玛瑙纯金护甲,第三个锦盒是掐丝珐琅栀子花纹烛台,第四个锦盒是象牙嵌白玉梳。
五彩珊瑚是观赏之用,护甲,烛台,和玉梳则是平日可以用的。
尤其是这五彩珊瑚最是难得,玛瑙纯金护甲次之,象牙嵌白玉梳亦是分外贵重,至于那烛台是有心。姜妘己思忖她送如此贵重的贺礼必然是有别的心思罢。
姜妘己佯装吃惊道“这些太贵重了!妘己收不得,爨娘娘还是收回去罢。”
“正是这些东西贵重才衬得上公主的身份,尤其是这五彩珊瑚是我托了我大哥在东海无意间寻到的,放在公主这千秋殿才更显珍贵。”爨龙妹极力抬高姜妘己的身份,虽是恭维的话,她的身份与姜妘己比起来自然是比不过的。
“如此,妘己就却之不恭了。”姜妘己不再推辞。
她看重的是那扇五彩珊瑚,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五彩珊瑚,既然她如此说,她再推辞,那么姜妘己就听不到爨龙妹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她必须接受这份贺礼。
“甚好。”爨龙妹笑得分外开怀。
“爨娘娘刚才说的大哥可是驻扎东海的爨龙颜爨将军?”姜妘己是听过爨龙颜的这个人的。
东海是大滇的最重要的屏障,那些东南夷的国家经常会不远千里乘船过来滋扰边境,尝羌派了爨龙颜领军三万常年驻戍在那里。
听闻爨龙颜这个人有勇有谋,是个人才。
想来爨龙妹能进宫,也是因为爨龙颜罢?尝羌定是想安抚爨龙颜的心,才把爨龙妹选进宫来封为嫔妃。
“正是家兄。”爨龙妹又笑了起来。
姜妘己自见了爨龙妹,她就一直淡淡地笑着,可见脾气很是随和。
“妘己听说过爨将军很多事迹,很是钦佩,方才爨娘娘说这珊瑚是爨将军在东海寻来,妘己觉得十分新奇,可否告知一二。”
姜妘己真正感兴趣的是爨龙颜,而不是珊瑚。
“家兄常年驻在东海,识得水性,与当地渔民学得潜水的本事,那些渔民常年在东海捕获珍珠珊瑚等珍奇异宝,家兄便随他们一道潜海下去过几次,没想到他运气不错,得了这么一个五彩珊瑚,他听闻公主册封,便托人送给我,托我转交公主。”爨龙妹说话极轻柔,缓缓道来。
姜妘己惊奇不已,潜水下海是何等惊险之事,没想到爨龙颜竟有这等胆量,果然是个人才。
“替我致谢爨将军。”姜妘己客气道。
“公主无需客气,这是家兄的荣幸。”爨龙妹一说起爨龙颜笑容更甚。
姜妘己暗忖,他们兄妹两人的关系肯定不错。
“妘己很是羡慕爨娘娘的兄妹之情,爨娘娘能有一个这么令人钦佩的将军哥哥。”
“该我羡慕公主才是,能嫁给北靖王如此俊逸非凡的男子。敢问公主,婚期可定下来了?”
姜妘己心底哭笑不得,原来她是来问她婚期来了?这与她何干?她竟然说赵夜白是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她见了旻天只怕要用绝世无双来形容罢。
她兜了这么一大圈,才问婚期,这是何意?刚才瞧她的神情,似有些急迫,姜妘己猜不透。
☆、190 原来如此
“还未定。”姜妘己利索道。
姜妘己爨龙妹的神情有些喜色,哪有听闻别人婚期未定欣喜的?她这般毫不避讳的笑容,暗自高兴地模样让姜妘己捉摸不透。
“公主尚未及笄,此事也可缓一缓。”爨龙妹安抚姜妘己道。
可是她虽如此说,爨龙妹的面上却挂了一丝窃喜的笑容,姜妘己看在眼里更加迷惑,她这般意味不明的笑容是为那般?
“我倒是不急,我还要养两年伤呢。”姜妘己转了话题。
爨龙妹这才止了笑道“听闻公主前些日子替王上挡下一箭,还未大好么?”
姜妘己笑道“未好呢,我这伤只怕是难好了,唉,也不知北靖王等不等得起。”这句话她叹了一口气。
她如此说,是因为赵夜白风流成性的名声晓欲天下,言外之意就是赵夜白不是一个专情之人,这门婚事很有可能告吹。
她是想试探爨龙妹是何意,既然刚才她主动问起婚事,现在姜妘己这么说,是告诉她这门婚事并不把稳。
“公主过虑了,不过我听说这北靖王喜爱沾花惹草,就怕公主嫁过去受委屈。”
爨龙妹是那日见了赵夜白,特意打听到他喜欢到处风流之事的,她反而觉得赵夜白是真性情,只有他如此洒脱不羁的人才能处处留情。
自那一日她见了赵夜白,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赵夜白的品行不管如何恶劣,她都觉得是出众的表现。
“是啊。妘己也是有所耳闻的,奈何父王给我定下了这门婚约,妘己不敢违抗,只得遵命。也不知为何北靖王会突然求娶我。”姜妘己苦恼道。言语间透着无奈和迷茫。
爨龙妹的心思转动,莫非姜妘己不喜欢赵夜白?
可是那日瞧着他们二人俨然是欢喜的,她记得很清楚,姜妘己笑得很开心,赵夜白亦笑得热切,难道他们两人都是迫不得已。
这也许有可能,王室联姻哪里会顾及他们是不是真心诚意的喜欢。
她不就如此么?哥哥希望她进宫,她便参加了选秀,王上便做了顺水人情要了她进宫,这一切更像是安排好的。
无非是各有打算罢了。
她进了王宫才知道,原来这里这么压抑,这么残酷,天天都有事情发生,天天都有人被算计。
她不是一个攻于算计之人,她讨厌宫里的尔虞我诈,她讨厌一群女人整日算计来,算计去。
她快要被这宫里憋得窒息了,她迫切地想要逃离。可是,她知道她逃不了,她哪里也去不了。
自她见了赵夜白,心底有了一个念想,总忍不住去关注他,去探听他的所有事情,为此,她才来到千秋殿。
她只想从姜妘己这里知道赵夜白的只言片语的消息。这是她在这宫里唯一感兴趣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当做消遣的事情。
她不知道为何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种下情思,她只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而这王宫里,她猜想,能得到赵夜白消息的只有姜妘己。确切的说,姜妘己是她容易结交上的人。
“北靖王求娶公主自然是看中了公主的美貌。”爨龙妹心底酸涩,不经意说了出来。
爨龙妹这句话听起来是恭维的话。实际上,大有深意,配着她刚才说的赵夜白是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又是沾花惹草的风流王爷,言下之意是赵夜白看中的不过是你的姿色,图的是一时高兴。
这时她自觉失言,补了一句道“公主气质绝俗,深得王上宠爱,北靖王的眼光不俗。”
姜妘己这才有些明白爨龙妹的那句看中了美貌的话,这句话在她听来有些吃醋的意味,难道爨龙妹看上了赵夜白?
论美貌,姜妘己算不得最美,姜姒好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她是远远比不上姜姒好的。
“唉,妘己嫁不嫁得成还是未知之数呢。北靖王是一个风流王爷,妘己真不想嫁啊。”姜妘己说得很是无奈心酸。
“公主忧虑了,凭公主的美貌智慧,还怕北靖王有二心么?”爨龙妹心底自是高兴。
若是姜妘己不嫁他多好,若是嫁赵夜白的那个人是她该多多好?她在心底叹口气,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缘分了,若是她早些结识赵夜白,哪怕做他的一个小妾,她亦是欢喜的。
姜妘己听得爨龙妹这一套一套的宽慰她的说辞,自然觉得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不过第一次来拜会她,就与她说她未婚夫的不是,真的好么?
“爨娘娘谬赞了。妘己无才无德,更无美貌,北靖王又怎会钟情与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罢。”姜妘己自怜自哀道,神情落寞,有些愁苦之态。
爨龙妹看在眼里有些同情起她来,照姜妘己如此说,她与赵夜白竟不是彼此钟情,她那些艳慕之情随即烟消云散。
“今日是我失言了,公主不要放在心上。”爨龙妹忙道。
“爨娘娘何处失言,妘己知道爨娘娘是替妘己考量,妘己感激才是,我与他虽有婚约,并无深处,他也未与父王定下婚期,妘己怕到头来一场空。”
“公主万勿这样想,都怪我无端提起这些来,惹得公主忧思,请公主见谅,不要再想此事,公主身子未愈,好好将养着,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瞧公主。”
爨龙妹听姜妘己的口里对赵夜白并无了解,有些失落,她又惹得姜妘己不高兴,只想逃之夭夭。
姜妘己道“好,春穗替我送送爨娘娘。”
春穗回来之后道“公主,这爨娘娘是什么意思?莫名提起北靖王干她何事?”
“谁知道呢?我也觉得奇怪呢。”
随后姜妘己在春秋殿散步,赏花,瞧着那堵宫墙,那头是旻天,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怔愣了半刻,折返千秋殿。
过了两个月,爨龙妹往千秋殿越走越勤,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赵夜白,她浑然不觉,姜妘己却已经明白她对赵夜白的心思。只当是不知道,还与她一起聊得热络,也说些赵夜白的荒唐事给她听。
姜妘己摸准了爨龙妹的心思,也就不奇怪她为何经常来找她了,两个人都是没什么朋友的,聊得也还算投机。
今日,姜妘己才起床,若豆却急匆匆地来了。
姜妘己还未走出寝殿,若豆就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姜妘己正在梳洗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出大事了!”若豆走近姜妘己道。
☆、191 夜郎国君
姜妘己听若豆这般大惊小怪的咋呼,转过身急道“何事?”
若豆却不知该怎样对她说?从哪里说起。
她提高声音道“是不是我母妃?”她突然站起身,手中还握住一柄梳子,三千黑发披散着,身穿一袭光滑的丝绸亵衣,面露急色。
“不是,是夜郎王要大婚了,他派使臣送来帖子邀请大滇王室前去观礼。”若豆组织了一下措辞,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说。
“夜郎王大婚,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大婚。”姜妘己又重新做好,捏着手中的梳子却不动,她在等。
等若豆亲口告诉她,她猜测的是否正确。
若豆嗫嚅道“夜郎王是我舅舅,我想前去观礼。”
铜镜前的姜妘己对着铜镜笑道“那你去禀告父王啊,看他准不准,夜郎与大滇自十多年前休战以来,断交数年,父王兴许会同意你前去罢。”
她说得极不肯定,语气懒散,若豆却急得不行,他摇晃着姜妘己的肩膀道“若是我去说,父王必定不会同意的,不若你替我去说,你一定有法子让父王同意对不对?”
她没了心思梳头,手里撵着一段秀发发愣,她又笑道“你还是别去了,夜郎国虽离得不远,可是一来一回也要月余时间。你还小,父王肯定不会放心,夜郎国与大滇有血仇,朝中一定没有人愿意陪你一同前去的。”
“我不信,只要你肯去与父王商量,一定有法子的,我一定要去!”若豆已经走到姜妘己的面前,焦灼地瞧着姜妘己。
她这时正在对镜上妆,宫女已经被她打发走,若豆殷切地递这递那。
姜妘己觉得今日的若豆真是可爱,许久没见他这般模样了,她道“你告诉我一个我必须说服父王同意你去的理由。”
若豆思索片刻,吞吞吐吐开口道,“因为他是端木锦,是你的师傅,他的真名叫竹子柳,是夜郎国君。”
尽管姜妘己想过端木锦的无数身份,她也想过端木锦有可能是夜郎王的可能性,但是亲耳听若豆说出来,还是震惊到了。
因为她推翻了端木锦是夜郎国君的可能性,堂堂国君怎会周游天下?怎会与江湖有所牵扯?怎么可能与珞靡是师兄妹?怎么可能成为一代神医?他是闲得慌,没事做么?
这不可能,据旻天说,夜郎国这些年国库充足,蒸蒸日上,民心团结,是个盛世,怎么可能少得了他的治理?
若是他是夜郎王,那是谁在替他管理国家,处理政务?
她想到端木锦的合理身份是夜郎国安插的一个有权利的细作,借着游医的身份潜伏在天下间,为的是收集各国情报。
现在若豆却说端木锦是夜郎国君,不,他的真名叫竹子柳。
子柳?
竹子柳竟然是她的师傅,她的师傅竟然是夜郎国君?
思及此,她该庆幸还是惶恐?
竹子柳是夜郎国君之事,旻天肯定